望海臺中,建設轟隆。
被打怕了的建奴一時半會沒有能力阻止新一波的反攻,也就是這時間段,給了朱由校他們一個大練銅鐵製作新式火器的機會。
放棄了追求高精度,高威力,高耐久性。
只追求威力和耐久的新式火器改良如火如荼。
而京師中雖然說是源源不斷的向着寧遠,向着山海關輸送物資,可也不是一點波瀾都沒有起來。
魏忠賢再有能耐,也不過是個老太監。
玩陰的是真玩不過朝堂中的文人們。
此時的魏忠賢還在京師裡忙活天啓帝留下來的事務,下一刻,就聽到了一個小太監傳來的消息。
監國王爺朱由檢,在講官來宗道的慫恿下,去剿匪去了!
白羊口所有一支揭竿而起的農民起義軍,這是魏忠賢數日之前就知道了的事情。
明明讓英國公……
不,新城侯調兵遣將去平定了。
怎麼着如今的監國王爺卻又放下朝政,跑去剿匪了?
合着天子御駕親征,王爺也要親征不成?
倒也不是魏忠賢不能理解朱由檢的心思,畢竟朱由檢生活在朱由校那麼一個皇帝的陰影之下,少年心思中的攀比心起來了,也很正常。
畢竟如今的朝堂之上隨着天啓帝親征之前殺的那一輪人頭滾滾,以及新城侯張維賢直接恐怖管制雙重壓制之下,也沒有幾個不長眼的人跳出來唱反調。
這些黨爭老手都很清楚,天啓帝如今不在京師,他們鬧起來也沒多大意義。
哪怕是他們集火給魏忠賢弄死了,天啓帝只需要凱旋歸來,那麼弄死一個魏忠賢天啓帝隨手再拉起來一個趙忠賢也不是不行。
更何況魏忠賢這一趟估計是給主子留下的任務放在了第一優先級,對待黨爭的事情稍微手段變得溫和了一些。
這反倒給了那些人一個錯覺,一個魏忠賢想和他們談和的錯覺。
一切都得等天啓帝回京師之後,再做最終的決斷。
此時,暫且靜默加上接觸魏忠賢,試試能不能策反他吧。
一種難得的平衡,出現在了京師順天府當中,然而今天朱由檢的親征,打破了這一絲平衡。
天啓帝親征遼東,是爲了將兵權收歸大明的手中,是爲了平定遼東之亂。
這是好事。
可朱由檢表現出了他對兵權的嚮往,這就是壞事了!
天子掌兵之事常有,自永樂大帝之後,大明的王爺什麼時候能夠掌兵了?
魏忠賢面色鐵青的看着那個給自己傳遞信息的小太監,低聲道:“新城侯此時在何處?信王殿下離京多久了?帶了多少人馬?”
京營的老兵,其中精銳者,年輕者,都被天啓帝帶走了,留下的不過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殘,張維賢的五軍都督府下邊的兵馬,能夠擅自離開京師的也幾乎沒有。
魏忠賢很清楚,要麼就是張維賢這蠢東西打算左右逢源,借了兵馬給朱由檢。
要麼,就是東林逆黨們手中的私兵,被他們調來了京師!
兩者對於魏忠賢而言,可都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說是前者,張維賢作爲掌握了京師裡兵馬治安的人和信王私相授受,若是天啓帝敗了倒也就算了無所謂。
可天啓帝如果勝了,在天啓帝回師之前,張維賢又和文臣們想要立信王爲帝的話,可就麻煩了!
英國公世系在大明朝的影響頗爲深遠。
加上天啓帝在民間的名聲確實差。
如果掌握武力的英國公和掌握脣舌的文官集團協力,加上監國王爺信王聯盟了,自己這個老太監,也就是迴天乏力。
天啓帝只能被迫打一場內戰!
而如果是後者的話,對魏忠賢而言那就更麻煩了。
魏忠賢爲什麼在天啓帝面前慫的像條狗一樣?就是因爲魏忠賢很清楚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是和天啓帝高度綁定的。
天啓帝一言可決自己生死,一言可決自己榮辱。
而東林在這個天子不在京師的時間段上把他們的私兵調入京師,爲的是什麼?
爲的不就是剷除掉自己這個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麼?
手指輕輕的敲擊着自己椅子的扶手,魏忠賢細長的雙眼中,閃爍着一抹陰鷙的光芒。
“回稟魏公公,信王殿下和來講官二人帶着五百餘人出的京師,手持新城侯腰牌。”
“此時的新城侯,正在五軍都督府府衙當中!”
聽到小太監的這個回覆,魏忠賢猛的站起身來。
“點齊番子,跟咱家一同去五軍都督府,問問那張維賢到底想幹什麼!”
魏忠賢聲音尖細,但是其中的殺意,卻是宛若實質一般,似乎讓周邊的空氣,都爲之冷了幾分。
同爲陛下託付之人,你張維賢先不地道,那就別怪咱家不當人了!
既然動的人馬不是張維賢的人,那麼很簡單,這些人馬就是東林黨人們養的私兵!
魏忠賢一直覺得東林黨人想要造反,不然爲啥他派去地方收礦稅商稅的人,只要沒收東林黨錢的都被百姓打死了?
這些百姓說起來是百姓,實際上魏忠賢一直覺得,是東林豢養的私兵。
畢竟如果是百姓羣起而攻,沒理由有着護衛保護的礦監稅監連個消息都傳不回來。
就連到底是咋死的,都是地方上的官員們說了算。
連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們都找不出來蛛絲馬跡!
你要我命,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點齊東廠番子,就是魏忠賢給自己的底氣,有了底氣,魏忠賢才敢在第一時間乾死了張維賢之後迅速控制住局勢。
兩位託付大臣,爲什麼自己手中的東廠還能留着呢?
魏忠賢很清楚這就是天啓帝給他留下的一柄刀,一柄讓他自衛的刀!
走到自家大院門口,看着那曾經懸掛着九千歲牌匾的牌坊,魏忠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嘛,咱家還是賭對了,只要專心爲陛下做事,那麼陛下就不會卸磨殺驢。”
“不過要咱家說,也還是陛下神機妙算,知道當陛下離京之後,京師裡的妖魔鬼怪就會按捺不住蹦出來,所以纔給老奴留下了東廠兵權啊!”
“只是錦衣衛的駱思恭父子,居然一點消息都沒給咱家傳過來,難不成他們,也有反心?”
眼見着東廠的番子越來越多,魏忠賢佝僂的身板陡然間挺直了起來。
“哼!土雞瓦狗爾!廠衛廠衛,區區錦衣衛,哪怕是不幫咱家,也無妨!”
帶着番子們浩浩蕩蕩涌向五軍都督府的魏忠賢哪能知道,此時的白羊口所外,朱由檢正拉着一個一眼文官打扮的人,興奮的提着問。
“來講官,據說白羊口所盤踞的是一支乘亂殺入大明境內的蒙古人,不知道這蒙古流寇到底有多兇殘呢!”
來宗道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着前方的道路說道:“殿下,不可輕敵!蒙古人乃是大明生死大敵!也不知道陛下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了一個小小建奴荒廢了九邊戍守,導致蒙古人摸到了北直隸,京師面前!”
“這蒙古人啊,騎兵出行,來去如風,擅長使用短弓!”
“殿下切不可掉以輕心,誰都說不準,蒙古人什麼時候會出現在咱們的面前!”
初次騎馬出京師的朱由檢很明顯是十分興奮的,畢竟這種體驗,是他此前從未體驗過的。
聽到了來宗道的話,頓時面上出現了一抹不爽。
“都說建奴是小事,建奴鬧了這麼多年,連皇爺爺都輸給了建奴!”
“反而你們都說蒙古人纔是大明的勁敵,蒙古各部不是早就被分裂了麼?”
“武宗出征之後,打的蒙古自那之後脊樑骨直不起來,哪怕是入寇也不敢深入大明境內,這般膽小如鼠的敵人,也能是大明大敵?”
“來講官,你可不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啊!”
小王爺的反駁,來宗道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作爲文人的傲慢,讓來宗道對這十五歲的少年王爺根本不當回事。
手臂輕輕一揮,五百騎在他們的身後一字列開。
“全軍嚴陣以待!如今已經到了白羊口所的附近,蒙古人隨時可能殺出來,咱們必須嚴陣以待!”
看着這五百騎熟練的擺出了防禦陣列,朱由檢雙眉倒豎,手中長劍一舉道:“來講官!如今我們還沒有遇到敵人,就先列好了陣仗,是不是會有點浪費體力?”
“蒙古人侵擾白洋山所,可是他們的身後就是居庸關就是延慶衛!蒙古人哪怕再囂張,他們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在官道設伏!”
“我們如今需要做的,難道不是先去白羊口所詢問一下這些蒙古人的動向,再去尋找這些蒙古人剿滅他們嗎?”
煩!
來宗道只覺得聽着這小王爺的聒噪屬實是煩!
要不是天啓帝望之不似人君,天下苦天啓帝久矣,自己又哪會接這麼個任務,帶着這個屁都不懂的小王爺來居庸關周邊,打蒙古人?
屁大一個小孩,啥都不懂,他懂什麼兵法?懂什麼蒙古人?
就居庸關那幫廢物能頂什麼用?
他們真能頂用,就不會把這些蒙古人放進來了!
然而來宗道作爲一個浸淫官場數十年的人,自然能夠有着喜怒不形於色的修養。
抿了抿嘴,來宗道低聲道:“這一切,還不是爲了王爺您的安全!”
“陛下不顧國朝安危,一意孤行出征遼東,如若王爺也和陛下一般一意孤行,萬一有個萬一,那麼大明該如何是好!”
來宗道嘴上說的好聽,可是其中的意思,卻讓朱由檢不寒而慄了起來。
大哥出京之日的話語,再一次迴盪在了朱由檢的耳畔。
“遇事不決,三方會談!”
這一次出行,不僅僅沒有找魏忠賢和張維賢商量,甚至連駱家父子,都沒有通知……
朱由檢突然對自己這一行的順利性,打上了幾個大大的問號。
這來宗道來講官,作爲經筵講官……他真的知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