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上的血雖已凝固,但顏色尚鮮。
那十摸了幾具屍體,入手冰涼。
他們的衣服都是真絲質料,裡衣是棉線織品,可見都不是普通人。
一共十七具屍體,其中多是護衛打扮,有的腰間還掛着刀鞘,但刀已經不知去向。
他們衣服上都有同樣的標誌,是抽象的日出高山,光芒萬丈。
在最裡面的屍堆中,那十發現了女人,兩個年長,四個年輕,都是被長刀穿胸而死。
死不瞑目的臉上,是驚恐的表情。
突然間,那十聽到了呻吟聲,那是女人的聲音。
他將幾具屍體掀開,然後看到了一個穿着長裙的貴婦人。
她的面色蒼白,眼睛不大能睜開,但胸膛還在微微起伏。
“別害怕。”那十蹲下來低聲安慰,“我會救你。”
他想轉身回車上取銀針,但婦人卻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抓住了他有衣袖。
“求你……”她艱難地說,“救我女兒……”
“她在哪兒?”那十問。
貴婦另一隻手艱難地擡起,指了一個方向。
那是大西山的方向。
“她叫芝芝……”貴婦顫聲說,“她……她……”
那十看着她漸漸失去光彩的眼睛,有些無奈。
武道總述中記載了渡氣之法,通過這種方法,武者可以將自己的內氣傳入他人身體,激發對方的生機活力,以達到救治傷病的目的。
但以他現在的境界,還根本做不到。
如果此時有銀針在手,他也許能讓貴婦再堅持一陣,就能說到她想說出的一切了。
那十幫她合上了眼睛,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此地再沒有生者後,才離開樹林。
“怎麼樣?”那九搖下車窗問。
“發現一個活着的。”那十說。“但留下一句話後,也死了。”
“是強盜乾的?”肖婷顫聲問。
“不確定。她求我救她的女兒。”那十望向了車尾的方向。
“綁架殺人啊……”那九嘀咕着。
“你要怎麼辦?”肖婷問那十。
“你們往前開,找可以停車的地方藏好,不要開燈。”那十說,“我去那邊看看。”
“要小心。”那九叮囑。
肖婷將槍遞了過來,那十搖頭:“我沒學過射擊,也用不好。你們兩個留着防身。”
“行李裡還有一把……”肖婷說。
那十擺了擺手,轉身去了。
那九毫不猶豫地發動車子,向來時的方向而去,按着哥哥的叮囑找了一處能停車的疏林把車開了進去。
那十一路疾奔,向着大西山而去。
他一邊跑,一邊看着地上車子留下的痕跡。
這麼多人,一定是乘車而來,十八人,差不多要四輛車。
地上的輪胎印也證實了他的猜測。
跑出幾里路後,他發現了通向路邊的車輪痕跡,他順着走下去,在林子裡發現被長草和枯枝蓋起來的兩輛汽車。
如果要拋棄,對方顯然沒必要將這兩輛汽車開到這裡再拋棄。那十分析,應該是他們捨不得這些價值不菲的汽車,但又沒辦法全部開走,所以纔開到遠離屍體的這裡隱藏起來,爲的是不會被發現屍體的人揀了便宜將車開走。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了汽車上的標誌。那與先前林中那些死去侍衛身上的標誌一樣,日出高山,應該是某個貴族家族的族徽。
那十決定繼續向前。
內氣運於眼,令他的目力達到常人難及的地步。雖然此時天色越來越暗,但那些蛛絲馬跡,卻並不能逃過他的雙眼。
他一路追尋,順着同樣的輪胎印跡,穿過林間道,越過矮草叢,發現了前方的火光。
篝火映照着幽林,那十小心地躲在樹後遠望。
林間的營地外,停着兩輛汽車和三輛蒸汽機車,隱約圍成了一個小型的防禦工事。
有四個揹着長管火槍的人,在防禦工事之外巡行,守住四個方向。
營地中央,有七個人圍着篝火而坐,正在烤着一隻小野豬。
還有三個人,一個在洗杯子準備酒,兩個在擦車。
圍着篝火而坐的人中,有三個改造人,金屬的胳膊在火光映照下閃着光,泛起金黃的顏色。
那十仔細地看了很久,並沒有發現什麼小女孩。
他慢慢地接近,閉上眼睛,內氣運於雙眼,聽覺一時變得更爲敏銳,隱約間可以分辨出不同的心跳和呼吸聲。
他小心地數着心跳,最後確定,營地裡還有一顆弱小的心臟,在某處跳動着。
是車裡?
還是……
“真是可惜,那幾個娘們兒長得都不錯,要是……”
“精蟲上腦了?”
“就是有些可惜。”
“這件事有多重要,之前我已經和你們說過。如果出錯,大人或許會要了我們所有人的腦袋。那幾個娘們兒,我看着也有些心動,但咱們得明白,是下邊的小頭重要,還是上面的大頭重要。”
“沒錯。”
“想找娘們兒,城裡有的是。等把她帶回去,大把的賞錢在眼前,你口袋裡裝滿了錢,到城裡去想要什麼娘們兒就有什麼娘們兒。別亂想了。”
那十睜開眼睛。
這件事,看起來似乎並不簡單,絕不止是強盜綁架殺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都不是好人。
那十無聲向前,藉着黑暗的掩護,慢慢地接近那支隊伍。
因爲人多勢衆,而且還有三個改造人帶隊,所以他們並不怎麼謹慎。四個巡邏的人不時會回頭看看篝火上的野豬,和洗酒杯的人說幾句笑話,警惕性並不高。
那十慢慢接近,在一個守衛回頭的瞬間飛掠而去,一手按住他的頭頂,一手扳住他的下巴,雙手一錯,那人的頸骨就像根火柴棍般輕易地折斷,身子軟軟倒下。
那十扶住他,慢慢放倒,然後掠向另一人。
轉眼之間,四個有槍的守衛都被他幹掉。
他站直了身子,緩步走向篝火。
“誰!?”坐在一口大箱子上的改造人最先發現他,立時厲聲喝問。
“你們又是誰?”那十反問。
圍着篝火的人都站了起來,警惕地張望四周,擦車的人從車裡拔出長刀,目泛兇光。
“憲兵?”一個改造人問。
“不。”那十搖頭,“那個女孩在哪裡?”
“殺了他。”另一個改造人冷冷下令。
擦車的兩個人立刻衝了過來,兩把刀一前一右,配合得極有章法,次第向着那十斬來。
他躲過第一把刀,就一定躲不過第二把。
他沒有躲。
擡手向前,內力灌注於雙臂雙手,那十直接以手爲爪,將兩把刀先後抓在手中。兩個刀手吃了一驚,全力奪刀,但刀卻彷彿被壓在了巨石之下,紋絲不動。
突然間,那十擡腳,左右各踢出一腳,便將兩個刀手都踢翻在地,沒了氣息。
他將手中的刀丟在一邊,緩步向前,問:“女孩呢?”
“東方家的人?”坐在箱子上的改造人問。
另兩個改造人仔細打量那十,發現他並不是改造人後,表情變得輕鬆下來。
“什麼東方家?”那十反問。
“那你是什麼人?”坐箱子的改造人問。
“過路人。”那十說,“受一個將死之人所託,救回她的女兒。”
“這事與你無關。”坐箱子的改造人搖頭,“年輕人,你或許是一位很厲害的拳手,但……人得有自知之明。初生牛犢不怕虎並不是一種勇敢,只是無知的莽撞而已。”
“囉嗦什麼?”一個改造人皺眉,“這種傢伙殺了就好。”
他一揮手,另外五個人便同時向着那十衝了過來。
他們手中都有長刀,刀身如弧月,鋒利無比,在火光映照下閃着寒光。
他們都經受過長時間的格鬥訓練,眼神犀利而無情,手段老辣而狠毒,刀斬來,破空有聲,手臂穩定。
這絕不是普通的強盜。
那十握拳揚臂,打在一把刀的側面,將那刀打飛出去,再一腳踢飛了刀手。
隨後他用手準確地抓住斬來的刀刃,帶動對方的刀擋開對方同伴的刀,然後起腳踢飛兩人。
還有兩人,謹慎地配合着發起攻擊,但在那十靈活的身手與強大的力量面前,他們刀法顯得那樣笨拙而軟弱。
將這兩人擊殺後,那十繼續緩步向前。
“女孩在哪裡?”
他聲音低沉,步伐緩慢,有一種震憾人心的力量。
坐箱子的改造人站了起來,與另兩個改造人慢慢移動,從三個方向將他圍住。
“你到底是什麼人?”坐箱子的改造人問。
“過路人。”那十說。
“我們是西山堡的人。”左邊的改造人陰沉着臉說,“你這是在與西山堡作對。”
“什麼西山堡。沒聽過。”那十搖頭。
“殺了他!”右邊的改造人厲喝向前。
他一拳擊向那十,拳速極快,擊出時,另一隻拳頭護在頭側,準備着進行雷霆一般的下一擊,或是防守對方攻過來的拳。
他不但是個改造人,還是個好拳手。
從這一拳的拳風上判斷,他應該是二階改造人。
但這一切在那十面前都沒有什麼意義。他直接一拳打去,拳與拳的對撞中,打折了對方的手腕,然後再一拳將對方舉起用以防禦的手臂打進了對方的腦袋裡。
屍體向後倒下,砸起一片塵埃。
“這……”坐箱子的改造人目光一寒,一臉震驚。
左邊的改造人則悍勇地衝了過去,但很快也倒在那十面前。
“女孩在哪裡?”那十看着最後一個生者,認真地問。
那個改造人打了個哆嗦,擡手指向了之前他坐的地方。
那個箱子。
當那十向箱子走去時,那個改造人突然從背後偷襲。
他的力量與速度遠勝另外兩人,實力應該達到了三階。
那十旋身,連環兩腳。
改造人躲過了第一腳,被第二腳踢倒在地。
那十轉身看着箱子。那箱子由生鐵鑄成,其上有透氣的小孔,一把大鎖將它鎖了起來。
那十用拳頭砸開了鎖,打開箱子,然後看到一個洋娃娃般的女孩。
“不要!”三階改造人爬了起來,驚恐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