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凌臉上露出笑容,感覺自己終於可以安心。
“哥!”那九尖叫着,身上的衣裙化爲重甲。
肖婷不語,紅着眼睛與那九一起向前,手在地上一抹,一片泥石掠而,化爲利劍。
兩個姑娘向前疾奔。
那九被擊暈時,微金甲仍是鎧甲狀態,帝國軍不知如何拆解。肖婷的力量更爲特殊,無法剝奪,所以武凌囚禁她們的方式,是讓常明子和兩位魔導師各施展出奇術,令她們昏睡不醒。
但既然力量沒被剝奪,被那十喚醒後,兩人自然還有再戰之力。
那九肩頭,炮口打開。
“回去!”一聲厲喝響起,那十自遠方站了起來,目光陰沉,厲聲喝止。
兩個姑娘咬了咬牙,原地站住,沒再向前。
羅覺看了看兩個姑娘,對於她們神奇的能力,不知心裡有沒有驚愕。
他走向那十,邊走邊說:“你看,這就是絕對的力量。我的力量可以碾壓你,那麼,我就有道理。”
“你明知道那不對。”那十說。
他走向前,來到羅覺面前,低聲說:“我小時候,聽父親講過一個故事。”
“講吧。”羅覺點頭。
“某個地方天災連綿,農民顆粒無收,所以多有到糧庫中盜糧的事情發生。帝國下令,凡有盜糧者,格殺勿論。”那十說。
羅覺靜靜聽着。
“有一個小男孩,父親餓死,母親也奄奄一息。男孩爲了讓母親活下去,就跑到糧庫裡去偷。他偷得並不多,只是裝滿了衣服的口袋而已。但這也算是盜糧,依帝國令,是要被射殺的。”那十繼續講。“執勤的士兵望着小男孩的背影,舉起槍瞄準了他的後腦,想了想後,將槍口上移了二十釐米,然後射擊。”
“那自然是打在了空處。”羅覺說。
“是的。”那十點頭,“命令如鐵,你一定要執行,但你完全可以將槍口擡高一些。”
“爲什麼?”羅覺問。
“一念善心,以及同爲人類,爲了生存努力拼搏的同理心。”那十說。
羅覺沉默不語。
“還有……”那十說,“我知道你並不是一個無情冷血的人。所以,我當初纔會幫你。”
“是的。”羅覺點頭,“我欠你一個人情。”
“你說那些小動物還在。”那十說,“我就知道,你會是一個雖然必會開槍,但會將槍口上移二十釐米的人。”
羅覺沉默。
“洛夫已經遠離他的實驗室很久了。”那十說,“他現在就是一個帶着女兒四下流浪的酒鬼,和大帝亞桑德並沒有太多不同。他不會再威脅上級世界了。”
“我能相信你嗎?”羅覺問。
“我以生命向你保證。”那十說。
“可還有人知道這件事。”羅覺說。“這不大好辦。”
“就當你晚來了……五分鐘。”那十說,“五分鐘後,我就能處理好一切。”
他轉頭,掃了武凌一眼。
羅覺笑了:“我總不至於是這麼怯懦的人吧,還要讓你去殺人毀滅證據。”
說着,他轉過身,看着武凌,說:“把洛夫帶來見我。”
武凌並沒有聽到他與那十的對話,聞言急忙點頭,親自帶人進入監獄,不久之後,戴着鐐銬的洛夫就走了出來。
此時,洛夫的四肢已經被換成了普通的輕便肢體,裡面沒有蒸汽爐,也發揮不出他本來的強悍力量。
他面色從容,衝雷鳴點頭,衝亞桑德打招呼,然後向那九和肖婷招手。
兩個姑娘紅着眼睛跑過去,與洛夫擁抱。
“都長大了。”洛夫看着兩個姑娘,呵呵地笑着說。
“您來了爲什麼不告訴我?”肖婷生氣地說,“這不公平!”
“是我的錯。”洛夫說。
武凌陰沉着臉,望向羅覺:“大人,人已帶到。原定是要在明天公開處刑……”
“把他放了吧。”羅覺說。
“什麼?”武凌瞪大了眼睛。
“我說把他放了。”羅覺說。
“可是……”武凌一時慌了神。
“沒有什麼可是。”羅覺說,“他現在既然已經不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科學家,殺與不殺,抓與不抓,就都沒有區別了。”
武凌極不甘心,但看看羅覺,又看看那十,終只能長嘆,深感無能爲力。
但他還想抗爭,因爲這事不僅關係到洛夫的生死,還關係到他的前途。
“可是大人。”他說,“這不公平。我做的一切,都是依着您的吩咐,我盡心盡力,全心全意,可到頭來,卻好像是我做錯了什麼。大人,難道這就是忠誠於您的結果?”
“亞桑德退位,這個大帝的位子,由你來坐。”羅覺平靜地說。
武凌一陣欣喜,急忙躬身一禮:“多謝大人!我這就釋放洛夫……”
“釋放洛夫?”
沒等武凌的話說完,一個冰冷的聲音就自高處響起。所有人擡頭向上,看到在監獄樓頂邊緣,暗色夜幕襯托之下,有三個人凝立。
那三人一身制服,頭戴着類似軍官的帽子。
說話的是立在中央的人,他看着下方,眉頭深鎖,冷冷地問:“羅覺,是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力?”
羅覺擡頭看着三人,身子微震,然後向中央的男人躬身一禮:“大人。”
那十愕然看着那三人,心中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回答我。”中央的男人冷冷地問:“是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力?”
“大人。”羅覺擡頭,恭敬回答:“洛夫過去雖然曾膽大妄爲,但如今已經放棄了一切,他現在只是一個落魄的中年人而已,又何必……”
“他的生與死,決定權難道在你手裡?”男人質問,“羅覺,你只是一個守門人,除了看好你的門外,沒有任何權力。怎麼,長年在外的生活,是不是讓你生出了錯覺,以爲自己可以成爲一位主宰了?”
“不敢。”羅覺身子俯得更低了。
那十看着他,突然感覺到悲哀。
“他爲了你們守着大門,獨自一人在異鄉里承受着孤寂。”他擡頭,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說,“他的一生都要孤單地交待在這一方土地上,你們就算沒有最起碼的敬意,至少也要有悲憫吧?至少也要有同事間的尊重吧?”
那個男人看着那十,目光冰冷。
“有意思的人。自以爲站在了一個世界力量的巔峰,就可以藐視一切?”他微微搖頭。
“羅覺。”他說,“殺了他。”
羅覺身子一震,並沒有行動。
“怎麼?”男子皺眉,“你敢違抗長官的命令?”
“大人。”羅覺說,“一切都是我的錯,與他無關。”
“你的處罰,不久後會到。”那人說,“但他的處罰,立刻就要執行。”
“大人!”羅覺提高了聲音。
那人看了看右手邊的另一人,說:“殺了他。”
那人點頭,突然自高處掠下,直向着那十而來。
他破空時,發出呼嘯之聲,尖銳刺耳。
那十根本來不及反應,那人就到了近處,張手向他頸部抓來。
羅覺向前一步,擋住了對方。
那人手掌與羅覺的手臂一觸,身子便彈向後方,飄然落地,冷冷質問:“你敢阻撓?”
“他是我的朋友。”羅覺說,“懇請大人網開一面……”
“你不應該有什麼朋友。”那人說,“所以他更應該死。”
他向前,一拳打向那十。
羅覺再度出手,擋下了他的拳頭——用自己的胸膛。
他被打得向後退了兩步,臉色一時蒼白無比,但卻沒有退開意思,緩緩再向前兩步,依然站在原處。
那人有些憤怒,舉拳再打。
羅覺以胸膛承受。
“衝我來!”那十怒吼一聲,一躍而起,一腳踢向那人。
那人冷笑,擡手一拳與那十的腳撞在一起,剎那間,那十腳上疊勁爆發,巨大的力量震得空中生出一聲沉悶的響,彷彿巨錘砸擊大地。
那人手臂微震,那十卻被巨力直接拋飛了出去。
此時,樓上另一個人動了起來,一掠來到半空中,張手向着那十刺去。
羅覺一躍而起,一腳踢開了那人的手,卻被另一人從地面一拳擊中腹部,打倒在地。
那十落地,搶步向前,不等動手,一人呼嘯而來,張手拍開了他夾着冰霜的拳頭,擡手扼住他的咽喉,將他提了起來。
那十雙腳連踢,那人胸腹間受了兩腳,一時動怒,皺眉發力,將那十狠狠砸在地上。
一口鮮血噴出,那十感覺自己的脊柱似乎斷了一樣,痛楚強烈,半身麻痹。
“住手!”羅覺沉聲說着,衝過來一腳橫掃。
那人退開,另一人向前,一拳打在羅覺側肋。羅覺踉蹌數步,卻還是順勢將那十拉開。
兩人同時向着羅覺而來,虎視眈眈。
“不要再打了吧。”洛夫突然開口。
樓上的男人望向洛夫,問:“你就是那個科學家?”
“也不算是科學家吧。”洛夫說,“不過就是一個喜歡鼓搗些小玩意兒的人。”
“小玩意兒?”樓上的男人冷笑,“足以威脅到一個世界的東西,絕不是小玩意兒。”
洛夫笑了:“你們只是一羣懦夫。”
“你說什麼?”那人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不是嗎?”洛夫說,“爲了維護自己那一點點小小的利益,就用盡一切手段,甚至不惜殺戮。努力向上有什麼錯?發展科技讓人類生活過得更好有什麼罪?你不用回答,因爲你那狹隘的腦袋根本理解不了這種道理。你不過是一條用來咬人的走狗而已。”
“混賬!”那人大怒。
洛夫望向那十,衝他一笑:“年輕人,好好活着,努力活得更好。”
然後他擡手一絞,將那一對輕便義肢的前臂絞碎,將鋒利的斷口,刺入了自己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