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甕中

又是深夜降臨,夜幕下微風習習,龍門承俠剛纔營帳中出來。井秋雲在軍醫官的治療下暫時昏睡過去,有藏雪雅兒在一旁照料。

夜色闌珊,時已三更,除了護衛崗哨的將士還在靜靜守衛着這片廣袤的土地外,其餘的將士都已酣睡。龍門承俠站在臥虎崗,居高臨下整個蕭關的軍營盡收眼底。

忽然他看見一道矯健的身影從“神機營”的營地裡躥出。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追。

身隨意動,一展身形,從臥虎崗掠下。

那條身影在夜色下快若清風,一邊急掠一邊揚手打出暗器,只見夜空裡亮起一片晶瑩的光芒。

龍門承俠不敢出聲示警,他怕熟睡中的將士一旦驚醒,敵人就很可能趁亂逃脫。當下悶哼一聲,再次催動真力,連連邁步衝出。神機營的右面是一道山隘,一旦敵人隱入山隘,龍門承俠就功虧一簣了。他可不敢大意。

來敵似乎已發現龍門承俠的追蹤。口中發出一聲尖銳的急嘯。——這正是龍門承俠所擔心的。果然神機營的將士紛紛挑起,綽槍提刀,呼呼啦啦嘶喊着從營帳裡奔出。龍門承俠反而被神機營的將士圍住,他們以爲龍門承俠就是發聲示警的人,七嘴八舌地問龍門承俠的底細和來歷。

來敵一到山隘,哈哈大笑數聲,縱身躍下,再也不見了蹤影。

龍門承俠着急得直跺腳,無論說什麼對方也不相信,又不方面動手,只好被幾名將士推推搡搡地往种師道的軍中大帳而來。

种師道此時也剛要睡下,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譁吵鬧之聲不由得眉頭一皺,心裡暗道:“難道又出什麼大事了,如此深夜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急忙走出營帳。只見龍門承俠被神機營的士兵五花大綁着走過來,心裡也感到很是奇怪。只聽一名校兵走上前來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道:“元帥,弟兄們發現了這個混入軍中的奸細,他似乎是想要打探我們的軍營佈陣情況。”种師道知道這個校兵名叫張清源,作戰極爲勇敢,頭腦靈活,機智過人,心說:“龍門承俠怎麼可能會是奸細?肯定是這些士兵弄錯了,以至於發生些誤會。”遂擺擺手示意張清源起身回話,看了一眼滿面怒意的龍門承俠,口中對張清源說道,“你怎麼會這樣認爲呢?”張清源正色道:“他是個笨賊,刺探軍情也就罷了,還要出聲示警,以爲弟兄們都是死人呢。這不,我們一驚醒,他就被抓住了。”种師道微微一頷首,沉吟道:“還真有這樣的事?”他不能直接出面保舉龍門承俠,在靖節軍中知道龍門承俠的人極少,他沒有得到朝廷的指令就將龍門承俠安置在軍中,一旦事情敗露後果不堪設想。他再看了一眼龍門承俠,心中明白龍門承俠也理解自己的這一番苦心。

張清源又拱手道:“元帥,此人該如何發落,還請示下?他簡直太不把我們靖節軍放在眼中了。”

龍門承俠怒道:“哼,我看你是立功心切,想要加官晉級吧。”周圍的幾個小兵也小聲嘀咕着,“當然了,我們的張頭領早就有想要做將軍之意,只是一時沒有機會罷了。”他們這句話也是口出有因,靖節軍中有一條明文規定不論是誰只要親手抓住刺探軍情的奸細就可以晉升爲將軍。

看到張清源一臉的麻子都彷彿流動着得意地笑,种師道知道此事絕非誤會龍門承俠是奸細這麼簡單。這個張清源原本是雲沉舟帳下的裨將,在當年和西夏的“三河谷”一戰中斬殺敵人十八顆頭顱,立了大功,剛好當時又要組建“神機營”。雲沉舟便把張清源推薦給种師道,調撥他協助林重共同經營“神機營”。种師道對雲沉舟一直不放心,因爲雲沉舟是朝中權臣張邦昌的女婿,張邦昌對蕭關的軍陣佈防早有染指之心,奈何從來沒有抓到把柄,才一直隱忍道現在。這個雲沉舟口口聲聲說要和張邦昌脫離關係,這些年也不見他和張邦昌往來,但俗世之人的功名利祿之心怎麼會不向往?种師道茫然地想道:“或許這就是張邦昌和雲沉舟的高明之處,以靜制動,表面上說老死不相往來,實則暗地裡相互勾結。據當年龍門千浪說張邦昌和女真族長完顏阿骨打之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北方的女真人厲兵秣馬,隨時都有揮師南下,大舉侵宋的可能。只要蕭關一亂,宋朝西北方的屏障就將完全崩潰,西夏鐵騎可以長驅直入,形勢岌岌可危。”种師道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龍門承俠也看出了种師道的爲難之處,心念數轉,忽然打定主意,口中一聲虎吼,捆綁在身上的麻繩寸寸崩裂,飛起一腳,身在半空,雙腿一曲,呼呼呼幾聲凌厲的腿風,掃出幾道聲勢駭人的“迴旋踢”,既準且穩。這些士兵那裡是他的對手,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紛紛倒地哎呦聲響成一片。也是龍門承俠沒有運足功力,只想把他們打倒後以便脫身,否則這七八名士兵非傷即死。龍門承俠最恨張清源,想要替种師道出口惡氣,身形一落地,再次足尖一彈,五指如鉤向三丈外的張清源後背拍來。

种師道悲憤地扭過頭去,他並不願見到這種局面,自己最終意的故人之子和一手調教出來的士兵發生爭執。

張清源在還沒投身軍營的時候也練過幾手少林派的入門功夫,耳目極佳,一聽背後颯然風聲,掌風襲體如鍼芒的寒意。本能地向前打了一個趔趄,巧妙地避開龍門承俠虎虎生威的一抓,龍門承俠更加憤怒,左臂暴長一寸,以一招“鐵門閂”,單臂堅硬如鐵,筆直如槍,去勢傾斜,再打張清源後腦勺。張清源左弓右步,倏忽間只見龍門承俠又如鬼魅般到了身後,低頭縮背“嗖嗖嗖”三枝小弩箭從領口射出。距離龍門承俠不足五步,种師道也吃了一驚,張清源居然在後背裝了“低頭縮背花裝弩”的暗器,這種暗器勁力極大,是從一個精緻的機括裡射出,可以和一百石的弓箭相媲也絕不遜色。

不止种師道吃驚,身在局中的龍門承俠更是驚出一身冷汗。那三枝弩箭約莫只有一寸長短,箭簇泛起藍光,顯然是煨了劇毒的,見血封喉,一擊必殺。當下收回左臂,單掌劃了個圈,腳下則在地上連連畫出半弧,像是什麼精妙的步法,身形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三枝弩箭排成一線,分上中下三路直取龍門承俠眉頭、咽喉和胸腹。張清源射出弩箭之後,又轉身跨步,左足前踏,右足微曲,左手護住胸口,右拳從背後揮出,一種威武剛強的氣勢噴薄而出,這是少林派正宗的入門功夫“羅漢拳”的起手式“黑虎掏心”。平平無奇的招式在他手中一經施展便彷彿被賦予了神奇的魔力,种師道只見龍門承俠周身上下處處籠罩着張清源的拳影。張清源也變了個人似的,烏髮向後飄起,整個人都變得有種說不出的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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