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兒,這都午時了,要不咱先去吃了飯,回來再接着看?”
李元三跟着薛明凱剛回到衙門就聽說其他幾個縣城的卷宗已經拿回來了,薛明凱一聽腳下立時一拐,毫不猶豫的直往卷宗室去。
結果從那之後人就一直在屋子裡默默翻看這些資料待到現在,李元三見已經到了午飯時辰,薛明凱仍是一副廢寢忘食的樣子,忍不住默默勸道。
“嗯,你隨便拿點吃的過來就好,我不挑。”薛明凱一心撲在這些卷宗檔案上,聞言頭也沒擡一個,徑直說道。
這是要他將飯送過來?
看着一臉專注認真的薛明凱,李元三摸了摸鼻子,一聲不吭的去給頭兒帶飯了。
“李元三,怎麼就你自己一人來吃飯啊?頭兒呢?”
縣衙旁邊的一家小飯館裡,坐着一桌捕快正吃着飯聊着天,突然看見李元三獨自出現在門口,不由驚訝道。
他們沒記錯的話,縣令大人將昨夜孩子丟失的案件交給了薛明凱,而李元三一向同薛明凱走在一起,這會兒怎麼只見他出現。
“哎,頭兒還在看着隔壁縣城的案情卷宗呢,我怎麼都叫不動他,只能是自己先來吃些,然後再給他帶點回去了。”
李元三同這桌人相熟,十分自覺的就往他們這桌人裡擠,邊擠還不忘回頭讓掌櫃的再送上一碗飯。
見他坐下,大傢伙也相互往裡頭擠擠,正準備給他讓出個位來。
此時聽聞他這話,立馬有人接過來道:“說來也是太趕巧了,我聽說昨晚愚王就是在咱們縣裡住下的,正好聽見中元節的晚上有失蹤案發生,一大早的就給咱們縣老爺下了命令,要他擇日破案,縣老爺這纔對此案如此上心的。”
說話之人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這裡,傾着身,對着桌上的幾人小聲說道:“要不是因爲這樣,咱們縣老爺纔不會去管這個案子呢,多半報個走失就算是結案了。”
“破什麼案?這羣人柺子都是流動作案,今天在這個縣城明天在那個縣城,也狡猾得很,人一到手就跑了,上哪抓人去!”一名方臉捕快嘴裡正吃着東西,含糊不清的哼道,面有幾分不屑。
誰不知道遇上拍花子基本就等同於自認倒黴了,孩子是鐵定找不回來了,想抓到人,那更是天方夜譚。
“那也沒辦法,人愚王都下令了,不管怎麼樣這案子就得破。”另一個身形瘦高的捕快打了個嗝,說道。
在大夥熱議朝天的時候,李元三隻管悶頭吃着自己的飯,什麼話也不接。
他還得給頭兒帶飯呢,哪有那時間跟他們瞎聊。
不過耳朵倒是豎的挺直,他們聊的每一句話他都沒落下。
吃過了午飯,李元三同他們打了聲招呼,拎着包好的饅頭和烤雞就趕着去給薛明凱帶飯了。
剛走進屋子,還未等接近,李元三隻聽得裡頭傳來喃喃低語聲,像是在疑惑着什麼,他有些奇怪,直接問了。
“頭兒,你都在嘀咕些什麼呢?”
“沒嘀咕什麼,我就是覺得這夥兒拍花子作案的地點不太對。”
“哪裡不對?”李元三拎着吃食走上前,掃了一眼桌案上擺着的卷宗,舉着吃食道,“頭兒,我已經給你帶飯回來了,你先吃了再辦公吧。”
“嗯。”薛明凱回過神來,淨了淨手,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拿過一個饅頭往嘴裡送,邊吃邊回答李元三方纔的問題,“我在查看卷宗的時候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李元三也坐下來,正忙着撕下一塊雞腿給自己加個餐,聞言擡起頭來看着他。
“丟失孩子的人家雖然目前沒發現有什麼共同點,但我發現,從作案的地點來看,這羣人柺子似乎沒有想要在長樂縣一帶下手的意思。”
“什麼意思?”李元三嚼着雞肉不解地問道。
“我懷疑,他們興許在長樂縣的周圍有窩點!”薛明凱冷肅道。
李元三手一鬆,雞腿就這麼掉在油紙上,整個人一臉呆滯的看着薛明凱。
怔愣半晌,他才猛地回過神,懷疑道:“不能吧頭兒,如果照你說的真在咱們縣附近有窩點,那昨晚他們怎麼還動手了,這不是將咱們的視線往他們自己身上引麼?這不合理啊。”
“我也覺得這點有問題。”薛明凱擰眉深思,“照理來說,他們藏匿於本縣的話,應當行事會很小心,且低調,然而卻突然在本縣動手,莫非……”
“莫非什麼?”李元三傾着身,下意識的屛住了呼吸問。
“莫非他們是準備近日就要撤離這一帶了,才決定在走之前能抓幾個孩童算幾個?”
“……”李元三重新坐直了身體,撿回那隻雞腿繼續啃,“頭兒,我覺得還是你多想了,這也許就是巧合,昨夜不正是中元節麼?人羣擁擠,天色又暗,不管怎麼看都十分適合他們動手,我感覺沒你想的這麼複雜。”
薛明凱看着他,正色道:“你看一下這些卷宗記錄,有什麼發現沒?”
李元三一臉納悶的將視線落在薛明凱記錄在紙上的幾個地點,認真看着。
少頃,他遲疑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看出什麼問題來。
出現在這裡的卷宗都是那些報了案以後記錄的,但有許多失蹤的孩童都未曾向衙門報過案,因此沒有詳細記載的資料。
有些還是街邊的乞丐孤兒,那更是沒人管了。
所以現在在這裡的卷宗,僅僅只是真實失蹤人口的一小部分。
從這小部分來看,這些人並沒有什麼共同點。
李元三一臉懵比的看着頭兒。
“你難道沒有發現,這些地點,似乎都在刻意避開着某個範圍?”
避開某個範圍?
李元三被他這一提醒,再次凝神看去。
半晌,半信半疑的道:“有嗎?”
“還記得之前杏花村周大娘的案子嗎?”薛明凱點了點頭,正色道,“當時那個酒娘子曾說過周老伯撿了一個包有二百兩銀子的包袱,對嗎?”
“沒錯,正是因爲周老伯不小心喝醉酒將此事透露給酒娘子,酒娘子纔會想到要哄騙周老伯殺人,好藉機奪財了。”
“那你還記得我們當時還在奇怪這二百兩銀子是誰掉落的嗎?”
“當然了,二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這誰能忘啊……啊,等等!頭兒你的意思是?”李元三吃驚的看着薛明凱。
“嗯,我懷疑這二百兩銀子就是這羣拍花子掉的。”薛明凱一邊啃着饅頭一邊分析道,“如果是正當得來的銀子,爲何不見有人報案?杏花村屬長樂縣管轄範圍內,報案也只會是在長樂縣縣衙,然而此事過去這麼久了,可見有人報案嗎?”
“……話是這麼說,但也不一定就是拍花子的啊。”李元三還是覺得有些牽強,“那條官道也不單是去杏花村的,興許就是有人經過那條官道時不慎遺失了包袱,結果再回來尋時已經沒了蹤跡,失主不確定是在哪裡丟失的,因此纔沒有報案的呢?”
“不錯,如果沒有拿到這些卷宗之前,我也不會這麼認爲。”薛明凱點頭道,“但是你看看這些案子的發生地,是不是都在避開長樂縣乃至杏花村這一片?”
李元三又在仔細看了兩眼,皺眉道:“可也不只有長樂縣到杏花村這一塊沒有案子,頭兒你看,離咱們相鄰的南陽縣不也同樣沒有收到報案的嗎?”
“嗯,所以我也只是猜測。”薛明凱目光沉了沉,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從這些時日的結果來看,他可以肯定拍花子絕不僅有寥寥數人。
這麼多的人,暴露出來的機率也就越高。
而爲了避免發生自露馬腳的事,他們絕不會在自家門口作案,以免將官府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這樣一來,那些沒有收到報案的縣城就很值得懷疑了。
至於爲什麼他會覺得長樂縣周圍最有可能是這些賊人的窩點,也是因爲上次周大娘的案件裡,那個多出來的二百兩銀子無法解釋。
銀子就掉落在杏花村面前的官道上,而正好從長樂縣到杏花村這一帶的縣城鄉村也都沒有拍花子出沒的痕跡,莫名的讓他感到很可疑。
也正是這一點才讓他覺得昨晚那些人會在長樂縣下手,是因爲他們已經決定離開了,出手纔沒有了顧慮。
“吃完了嗎?”薛明凱突然說道。
“啊?吃、吃完了啊。”李元三一臉懵。
他已經吃過了啊,現在是在陪着他一塊吃,怎麼反倒問他了。
“吃完就行,咱們走吧。”
“……去哪?”
“昨晚丟失孩子的地方,再去問問周圍人有沒有什麼線索。”
“……”
李元三一臉鬱悶。
那地方不是已經問過了麼?哪有什麼線索啊!
就在他們剛離開縣衙的門口,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一塊石頭,直接砸在薛明凱跟李元三的面前。
“哪個王八犢子丟的石子!”李元三嚇了一跳,轉頭對着周圍大罵道。
薛明凱任他在一旁罵着,視線落下,看見那塊石子外頭包着一張紙,徑直走過去撿起那個紙團,展開來一看,瞳孔驟然一縮。
紙條上寫着那羣被抓的孩子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