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年輕男子望了一下天,驚訝道,“今天就送走嗎?大哥你不是說最近很危險,不適宜有動作嗎?”
“來不及了,孩子丟失一事已經驚動了愚王,聽聞他已經派了自己的護衛去各地縣衙傳令,要求必須破除此案,我只怕再不把人送走,會有**煩!”賀老頭沉鬱着臉道。
之前說長樂縣的縣令不知道怎麼開始關注起了此事,下令全城戒嚴搜查,他心有不安,在離開長樂縣之前悄悄去打探了一下情況。
才知道原來不光是長樂縣,周邊的幾個縣衙也都收到了愚王的消息,讓他心裡更加不安。
愚王在民間有着寬厚仁善的名頭,與他這些年四處遊山玩水不無關係。
只因他每到一處見到不平事,都會出手相助,對當地官員予以警告,令他們不敢心有偏私。
而這次事件涉及了幾個縣城鄉鎮,愚王只怕是更加關注了。
“可是這麼多的孩子,一次也運不完吧?”年輕男子皺眉道。
“那就把最有價值的那批先運出去,其餘的若不能帶走,那就不帶了,直接把他們給……”賀老頭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陰冷說道,“再放把火把這裡燒了!絕不能留下任何證據!”
這羣孩子都見過他們的真面目,其中不乏幾個年紀稍大一些的,絕不能讓他們活着離開這裡!
“我知道了,大哥。”
……
正午時分,到了送飯的時候。
給顧長寧他們送飯的是那個帶她去採草藥的年輕男子。
其實原本在得知這裡要被捨棄後,負責燒飯的人是不準備給那羣孩子做這頓午飯的。
只是衆人怕這羣孩子餓得狠了一起哭鬧,聲音萬一傳到外面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
於是廚房才又把剩餘的饅頭直接拿出來,分給這些孩子。
年輕男子將饅頭髮下去,在遞給顧長寧的時候想到她爲葉朝年上山採草藥的事,不知爲何又多給了她一個。
“爲什麼她有兩個?!”後面被關進來的那個男孩見狀睜大眼睛不服氣的質問道。
“我願意給,你有意見嗎?”年輕男子轉過臉去看了他一眼,冷冷說道。
男孩立即噤聲,埋頭吃着自己手中的食物,只是眼中透着怨憤。
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片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給她吃這麼多等於是浪費糧食。
顧長寧雖然吃一個也夠了,但能多拿一個她還是願意的。
於是她接了過來,用自己的帕子包住放好,“還有他的呢?”
躺在炕上的葉朝年雙眼緊閉,呼吸清淺,沒有要醒來的跡象,顧長寧見那名男子直接要略過他,連忙說道。
年輕男子看着那雙伸向他的白嫩小手,不可思議的打量了她一眼,停了兩秒,才又拿出一個饅頭來,遞給她。
“你的膽子,可比一般的小姑娘要大許多。”
“謝謝誇獎。”顧長寧絲毫不怵的看着他,對着他甜甜笑道。
有的人很奇怪,如果被抓後整個人表現的惶恐不安瑟瑟發抖,他們不僅不會好聲好氣的對你說話,反而還會大聲斥罵,態度極爲兇狠。
但如果你要是表現的落落大方,沉穩大氣,他們反倒是對你另眼相看,態度也好上幾分。
顧長寧一邊收着饅頭一邊感嘆着。
“等你們吃完這頓午飯,接下來就要被送走了。”年輕男子分完了饅頭,鬼使神差的對着顧長寧說道。
“送走?送到哪裡去?”顧長寧一愣,道,“是隻有我們幾個嗎?還是這個院子的所有人?他還正生着病,他怎麼辦?”
問題一個接一個,最後更是直接問起了尚未清醒的葉朝年。
年輕男子默了默,道:“我也不知道你們要被運去哪,這都是由大哥他們決定的,但肯定不是全部被送走,現在院子裡的人太多,不可能一次被運走,估計也就是從中挑選幾個了。”
“至於他……”年輕男子瞧了瞧葉朝年,面有猶疑,“如果要是病的很厲害的話,被留下的可能性很高。”
在衆人還在爲這個訊息發呆的時候,顧長寧已經先反應了過來,她看着年輕男子,眼裡滿是探究,“只帶走一批的話,那剩下的那些孩子……怎麼辦?”
年輕男子頓了頓,道:“只能是讓他們繼續留在這裡了。”
“我、我和我妹妹想留下來!我們願意留下來!”姐妹中的姐姐聽到這話,心裡的恐慌戰勝了害怕的情緒,連忙說道。
“嗯!”妹妹也趕緊點了點頭。
顧長寧抿着脣角,眼裡透着冷厲的寒芒。
年輕男子目光深幽的着她們,神情隱晦,高深莫測的道:“留下來,未必是件好事……更何況你們能不能留下來,得我們大哥說了算。”
年輕男子說完離開了房間,屋裡又變的寂靜下來。
“嗚嗚嗚,我、我想回家,我不想被送走……”妹妹抱着姐姐小聲哭泣道。
“……我也是。”姐姐低聲道。
“沒有別的路了,只能是被送走。”顧長寧開口說道。
她神情恍惚,表情凝重,脣角緊抿,看上去很是嚴肅。
“……什麼意思?”姐姐驚訝的看着她。
“你們沒聽出來他方纔話裡的意思麼?”顧長寧轉向她們,冷凝着一張臉,沉聲道,“留下來,就等於……死!”
姐妹兩驚住了,表情駭然的看着她。
就連那個已經決定一句話都不會跟顧長寧說的男孩也一臉的呆滯。
“這麼多的人,他們帶不走,只能分批運送。”
在三人進來後一直保持沉默的林君則終於開口了,他狹長的眼眸掃了眼僵硬的那三人,淡淡說道,“但是分太多批的話被發現的風險也會增大,因此爲了不讓事情有暴露的危險,只能是送走價值最高的那部分人。”
“那、那也不至於殺人啊。”男孩回過神來,仍是一臉懷疑的道,“他們把我們關在這裡這麼多天了都沒事,爲什麼不能等風聲過去了再開始把人送走?”
“這很簡單,因爲他們沒有時間了。”林君則如黑曜石般清亮的眸子轉向那個男孩,淡然道,“也許外頭髮生了什麼讓他們覺得這裡已經不安全的事了,時間緊迫,沒辦法全部帶走,只能捨棄一部分人了。”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顧長寧在此時突然升起一個念頭,猛地看向林君則,驚駭道:“難道是因爲……”
“不會。”林君則知道她想要問的是什麼,果斷否認了,“不是因爲那件事,否則咱們也不會平安坐在這裡了。”
顧長寧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思考他這番話,片刻,點了點頭。
是啊,如果是因爲她留下信物一事被發現才導致他們不得不拋棄這裡,只怕對方早就過來找她算賬了,哪還會這麼風平浪靜。
“你們在說什麼?”後面進來的三人不知道先前發生的事,一頭霧水的看着他們。
“沒說什麼,還是先把午飯吃完吧,趁現在多保存些體力,免得半路把自己餓暈了。”顧長寧掩飾的擺了擺手,低頭咬了口饅頭,道。
男孩不屑的看了眼顧長寧,撇過頭去,對她故弄玄虛的舉動十分鄙夷。
這對小姐妹聽了顧長寧的話,姐姐衝她點了點頭,然後跟着妹妹低頭一聲不吭的吃着饅頭。
……
“欸欸欸,快看快看,他們在做什麼?”
正午過後,兩輛馬車被緩緩駕入院子停下。
院子裡瞬間出現了好些人,都是些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看人數約莫有十人左右。
這麼多的人,又出現了兩輛馬車,趴在樹上的隱衛們見了感覺不對,紛紛探頭關注。
“難道他們要把人帶離這座小院?”隱六皺眉,他對着隱十二說道,“十二,你直接去把捕快引到這裡來,什麼方法都行,只要能在最快時間內趕到就好。”
想要把這些孩子帶走,陸路已經不安全了,隱六能想到的只有水路。
一旦人上了水路,他們後面再想動手就麻煩了。
而且水路可以直接通過城池,陸路卻不行,他擔心會跟丟公子的蹤跡,所以決定還是速戰速決算了。
“是!”隱十二瞬間從樹上消失。
其他的隱衛看見隱六打給他們的手勢,知道隱十二去找人來了,復又紛紛趴下,再次假裝自己是隻樹上的蠶。
在隱十二離去後,隱六凝視着院內的情況,在心裡暗道,等這件事情結束,他一定要好好找十四跟十二這兩人算算賬!
明明就可以在公子被迷暈的當時把人救回來,結果卻眼睜睜的看着人被帶走。
要是公子在這期間出了事怎麼辦?
這兩人真是胡鬧!
隱六黑着臉,在心裡計劃着屆時要怎麼跟這兩人算這筆賬!
與此同時,就在隱十二朝着長樂縣去的時候,隱十四這會兒還正在路上奔波着。
“這國公府的位置究竟在哪兒!”灼熱的太陽底下,隱十四跑的大汗淋漓,忍不住躲到一旁的樹蔭底下乘會兒涼,邊擦着額上汗邊納悶道。
因爲安國公一家都居住在京師,老家這邊的宅子幾十年了都只有幾個年老的世僕打理,就連門上的牌子也只是簡簡單單的掛着葉府兩字。
是以不是本地人的話壓根都不知道這安國公一家都住在哪裡。
隱十四跑了兩個縣城才知道自己找錯了,問了一位知道安國公住宅的老百姓後,這會兒正連忙趕往第三個縣城,繼續尋找。
這樣一耽擱下來,反而是隱十二動作比他快了。
畢竟隱十二的目標很明確,就是長樂縣的薛明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