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將山河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
今年冬天的雪下得特別勤快,三五日便下一場大雪,天氣冷不說,單是掃雪這一項,就把人折騰夠嗆。市面上物價飛漲,米鹽菜油,棉花布料,甚至連草紙都漲價了。
一進臘月,物價又漲了一成。
這種事情,官府想管也管不了,老百姓只能自己節衣縮食的想辦法。
到了臘八節那天,杜玉娘早早的起來,親手煮了一大鍋臘八粥,分發給家裡人喝。不光是霍青,柳星兒,姜氏,小魚兒,連帶着家裡下人,鋪子裡的夥計,秦大夫和肖誠,都喝到了。
另外杜玉娘還讓於若溪張羅着,在千味齋門口支了一口大鍋,煮臘八粥送給那些路過的行人。很多衣着單薄的路人,都到門口來討要一碗,喝了全身都暖和起來,也好趕路。
霍青和柳星兒也在鋪子裡,主要是幫忙維持秩序,天冷了,一碗臘八粥本來是行善積德的好事,但若是有那卑鄙小人存心跟他們過不去,那就不美了。
好在,過程還很順利,沒有發生什麼另人不愉快的事情。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聚到了楊家宅院之內,東院的上房,擺了兩桌酒席。家裡有客,便是男女分席而坐。
杜玉娘帶着柳星兒,姜氏,小魚兒一桌。
楊崢作爲家裡的男主人,陪着秦大夫,肖誠,霍青,還有兩個徒弟同桌吃飯。
廂房也擺了一桌酒,則是家裡的僕婦們並兩個夥計吃飯的地方。
小夥計都是賣身到楊家的,平時在店裡住着,過節了,怎麼着也該叫回來吃一頓飯纔是。
兩個孩子年紀都不大,也就與僕婦們同桌而坐了。
好酒好菜,又逢佳節,每個人的心情都很不錯。這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人人臉上都帶着幾分歡喜。
飯後,各人回各人的住處。
僕婦們收拾打掃,暫且不提。
楊家的竈上,常年備着熱水,杜玉娘泡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換好衣裳去了內室。
楊崢見媳婦洗完,當下起身道:“我也去洗洗。”
“我讓人給你換水。”
楊崢連忙拉住她,“哪兒有那麼講究,我隨便洗洗就好。”再說他媳婦香着呢,天天洗澡,這洗澡又不是沒有共用過。
杜玉娘拿他沒辦法,由着他去了。
楊崢洗澡的速度非常之快,他進內室以後,流螢連忙喊來了兩個婆子,讓她們把大浴桶擡了下去。
夫妻二人,準備就寢歇息。
杜玉娘問楊崢:“虎子他們,大約什麼時候能到家。”
虎子由楊崢的人護着,從江南貢院返鄉,最快也得一個多月到家。
他是第一年去貢院,年紀又小,所以是特批提前放假的。
“沒有那麼快,怎麼着也得過二十五回來。”
杜玉娘算了算日子,覺得也是。
楊崢催她快點鑽進被子裡,屋裡的地壠雖然燒得熱氣騰騰,但是還是擔心她會涼到。
“你覺不覺得,秦大夫臨走的時候欲言又止,好像怪怪的。”
楊崢吹了燈,掀起被子鑽進去,放下了牀帳。
“有嗎?”杜玉娘躺在被子裡竊笑,總覺得秦大夫心急得很。
秦大夫雖然沒有成親,可是他有義子。快過年了,理應跟義子在一起,爲何會賴在自己這兒?
還是想要一句準話在走。
“你是沒注意到,還是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之前媳婦跟他說肖誠的心思時,楊崢是大吃一驚的。
肖誠的毒已經解了,如今恢復得很好,兩個月下來人又年輕了一些,身體也比之前強壯了不少。
容貌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實際年紀只有二十多的肖誠,如果真要婚配,大可以選擇那些尚未出閣的黃花~閨女。以他的能耐,就是想賺座銀山也賺得,以後不愁找不到好人戶家的女子做妻子,就是娶個高門大戶家的女兒也是使得的。
姜氏是個寡婦,還帶着一個女兒……
兩個人怎麼看怎麼不般配。
若是姜氏不應,依着肖誠的性子,只怕不會輕易放棄。但是兩個人要是真成了,肖誠若是後悔了,那姜氏可怎麼辦?
楊崢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太好辦,應該敲打敲打肖誠,勸他知難而退。
這幾日忙,也沒顧得上,楊崢打算過一段時間再與肖誠說這件事。
“嗯……秦大夫似乎對如錦,有點意思。”
楊崢呆了呆,又是讓他沒有想到的一對!
“難怪秦大夫會追到江南去。”
“你不看好嗎?我倒是覺得沒準兒兩個人走到一起,興許是件好事。”杜玉娘翻了翻身,“我覺得挺般配的。”
楊崢道:“也不是不看好,就是很意外。”
杜玉娘打了一個哈欠,聲音睏倦地道:“睡覺吧,反正咱們也管不了那麼多,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楊崢的胳膊就橫到了杜玉孃的腰上。
“楊大哥,累了。”杜玉娘一下子就精神了,生怕楊崢太過生龍活虎,不知節制。
她最近真的是被折騰得不輕。
“睡吧!”楊崢壓下心裡的小火苗,“快睡吧!”
杜玉娘悄悄鬆了一口氣,閉起了眼睛。
一夜無話。
一過了臘月,日子過得就快多了。
到了二十三小年那天,虎子和如錦回了杜家麪館。
把虎子送到家的人只在杜家喝了一口水,就立刻奔到了五巖鎮,給楊崢報信。
這人是鏢局的兄弟,王小輝一開門看到是他,就立刻把人讓了進來。
楊崢見到人,知道虎子平安後,就立刻道:“你辛苦了,在這裡吃飯,吃完再回去。”
來人連忙道:“不了,鏢頭,總共也沒有幾步路,我回去吃吧!”
“這可不行!在桃溪鎮就應該吃飯的,餓着肚子跑了一路,還能讓你再回去吃?”杜玉娘連忙讓流螢下去安排。
楊崢把人交給了王小輝,讓他領着去了倒座休息,洗漱。
胡氏和丁氏手腳很快,不多時就整治了兩個硬菜,還準備了一小盆饅頭。
杜玉娘特意吩咐的,習武之人都很能吃,吃的一定要備足。
那人吃了飯,就要走。
王小輝連忙把事先準備好的銀子遞了過去。
“不用了,自家人辦事,還用得着這個。”
“快拿着,這是我師傅師孃給你的辛苦錢,你若不要,以後再有這種好差事,可就輪不着你了。”
那人這才把銀子接了過來,歡喜地揣在懷裡。
“小輝,真的羨慕你,能被鏢頭收爲徒弟,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你要珍惜。”
王小輝笑着道:“放心吧,我知足,也惜福。”
兩個人邊說邊往外面走,在大門口又聊了兩句,才相互道別。
杜玉娘那邊,已經有些激動了,“也不知道虎子瘦了沒有,長高了沒有。”
楊崢就道:“你若惦記,乾脆回去待幾天。”
杜玉娘眨了眨眼睛,“怕是不好吧!”雖然她上頭沒有公婆,可是畢竟是嫁人了啊!哪兒有這個時候還回孃家的道理。
“這有什麼,你就是想在孃家過年,也使得。”反正楊崢是不信那一套的,什麼風俗習慣,都得看媳婦心情,能讓媳婦高興纔是真的。
杜玉娘眼睛發亮,“你說真的啊?我當真了。”
“真的,你要是願意,咱們就安排一下,現在就走。”
杜玉娘想了一下,還是搖頭,“在我孃家過年就算了,這可是咱們成婚的頭一年,自然應該在自己的小家過。我只是惦記虎子,想回去看看。”
“家裡的事兒,你交待一下,咱們快去快回也就是了,小住幾天還是可以的。”
杜玉娘思量了一下,就道:“那我先去安排。”
楊崢道:“好,不用着急。”
杜玉娘心中歡喜,忍不住跑到楊崢旁邊,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薄脣。
什麼禮教,什麼剋制,在這一刻,通通被杜玉娘拋到了腦後。
她的本意是表示心中歡喜,撩一下就跑。
哪知道楊崢卻突然伸手摟住了她的腰,低頭噙住了她嬌豔的脣~瓣,熟練地撬開她的齒關,加深了這個吻……
杜玉娘被摟得有些喘不上來氣,偏偏那人的吻撲天蓋地而來,密不透風。繾綣的氣氛,將她包裹得緊緊的,好像下一刻,她就要窒息一般。
楊崢終是放開了她。
此時的杜玉娘雙頰駝紅,紅~脣微腫,氣息紊亂,一雙杏眼中浮動着瀲灩的波光,相比於平時的清麗妍姿,此時的她實在是魅~惑如狐,讓人慾罷不能。
“你……”杜玉娘又羞又惱,她一會兒要怎麼見人啊!
楊崢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你我是夫妻,本就親密無間,家裡下人只會盼着你我夫妻恩愛,哪個會亂嚼舌根?”
杜玉娘白了他一眼,“你快出去。”她要找些冰水來敷一敷脣,再找於氏說話。
楊崢怕她真惱了,就很識相的去了西屋,隨便抽出來一本書看,打發時間。
杜玉娘讓流螢打了些涼水來,用帕子沾了涼水,敷在脣上。
“太太,不用敷了吧?”流螢雖然是個姑娘家,可是對閨房之中的事情也略之一二。婆子們有時候說話會葷素不忌,她多少也會聽到一些。
杜玉娘瞪了她一眼,順手在她臉蛋上輕輕擰了一下,“你也學壞了。”
“哪有!”流螢捂着臉,十分委屈地道:“奴婢可是不敢的。”這姑娘,性格可是比前世開朗多了。
一個人的性格,雖然是有先天的原因,但是也有受後天影響的成分。人的生活環境,真的會對性格造成很大的影響。
流螢前世在賀府,話少得可憐,臉上也總是一副木訥的表情,所以不被主子們喜歡,只能做一些雜事,最後還被排擠到了自己院子裡侍候。
現在呢,小丫頭時不時的就笑笑,話也多了不少,跟前世的她比起來,簡直就是兩個人。
“好了,把這裡收拾一下,你去叫於氏過來。”
流螢應了一聲,把水盆端了下去。
沒多久,於氏就走了進來。
“太太。”
於氏表現一直不錯,雖然先前還有些放不開手腳,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但是後來很快就適應了。
這個家裡的事情也不多,她做起來還算得心應手,很能幹。
“我和五爺要回我孃家待幾天,我們走了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照應了。”
於氏微微驚訝,都快過年了,五爺和太太這個時候回去……
“是,奴婢明白了。”
“石河鋪子那邊該放假了,你把東西準備好,到時候我讓大山跟你同去。給朱氏父女的東西,我會單獨給你列個單子。其他人的,就按着咱們之前說的辦。”
過年嘛,自然是要人夥計們發一些糧錢的。
作坊放假早,過了二十五就封窖。
“是。”
“千味齋那邊的事倒是不用你操心,可是家裡收拾打掃的活兒就要你來安排了。”
這事兒其實於氏已經着手在做了,杜玉娘看在眼裡,也是很放心。
“年貨也要張羅起來。”大件都已經買好了,剩下的就是一些七零八碎的。
“奴婢明白。”
杜玉娘點了點頭,“如果有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和柳姑娘和姜嫂商量。”
“是。”
“好了,你下去忙吧!”杜玉娘十分信任於氏,覺得這點事兒,她肯定能辦好。再說這個家裡還有姜嫂在呢,不用她惦記。
楊崢聽她交待完了,就走了過來,“給爹孃準備的東西,咱們這次一併帶過去吧!回門的時候,另外準備東西。”
杜玉娘點頭,“讓大山和小輝裝車吧!對了,還有乾爹乾孃那裡,我們回來以後再去來得及嗎?”
“來得及的,去早了,或許他們還不在。”鏢局最近很忙,事多,這個時候,雷氏父子應該都在路上。
“我聽你的。”
兩口子分頭行動。
高大山把炭盆,棉被,湯婆子,果匣等物放到車廂之中,隨後再將楊崢準備的禮物和夫妻二人要用的東西也一一放進去擺好。
杜玉娘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頭髮,在外頭套了那件狐狸皮的披風,囑咐了於氏兩句,就帶着流螢出了門。
流螢把杜玉娘扶上車,然後老老實實的坐到車廂外面的車轅上。
她可不想再看五爺的白眼了,坐到外頭雖然冷一些,但是自在啊!
況且,她早有準備,可是多穿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