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和楊崢回到家裡的第一件事,就是趕緊換衣裳烤火,再喝一碗熱乎乎的薑湯。薑湯下肚,發了些汁,杜玉娘這才覺得緩解了一身的寒涼。
流螢沏了熱茶,一併準備了一些茶點端了上來,“太太,廚房那邊問,用不用準備飯食。”
杜玉娘連忙接過一杯茶來,抱在懷裡如獲至寶似的捧着,身上雖然暖和起來了,但是手指尖還是涼的。
“不用,早上吃得晚,現在還不太餓。”
楊崢見了,有些心疼,很不贊同地道:“今年冬天冷得早,就應該坐馬車回來纔是。以後出門,炭盆要備好,湯婆子也要預備着,車上應該備一牀被褥。”
杜玉娘也不嫌他嘮叨,捧着熱茶笑眯眯的聽着。
這種嘮叨的關心,她前世求而不得呢!聽着暖心暖肺的,正好!
流螢小聲嘀咕道:“太太也該多聽聽爺的話纔是。”
“好了,你們一個兩個的,板起臉來說教,像老學究。”杜玉娘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還能不知輕重。”
楊崢就示意流螢可以下去了。
流螢出了屋,就被馬婆子和張婆子拉到一旁去了,“姑娘,太太知曉了沒有?”
“沒有!”流螢回頭往上房看了看,悄聲道:“看樣子,太太真是一點也不記得了,且等晚上吧!”
兩個婆子點了點頭,各忙各的去了。
吃飽喝足,杜玉娘打起了瞌睡。
楊崢就道:“你睡一會兒,天冷,多休息。”
這話說完,他也覺得不是很妥當,天冷和休息有什麼關係?似乎沒有啊。
只是杜玉娘哈欠連天,根本沒有注意到楊崢話裡的緊張和疏漏。
“嗯,我睡會兒。”杜玉娘閉起眼睛,不多時就陷入了夢鄉。
楊崢幫她掖了掖被子,守了一會兒,見她確實睡熟了,就下炕穿鞋,出了正房。
兩個廚娘接到指示,可以做晚飯了。
主家太太生日,她們也不敢馬虎,婆媳二人合計了一下,齊心整治出八個菜。四葷四素,有涼有熱,十分豐盛。
廚娘做晚飯的事情,暫且按下不表。
單說楊崢找了王小輝,讓他把自己之前買來的東西拿過來,又囑咐道:“過半個時辰,就去安排。”
具體安排什麼,卻沒有提及。
王小輝早知道任務內容,應了一聲,就去拿禮物去了。
楊崢一大早帶徒弟出去,就是去給杜玉娘取生辰禮物,一早定好的,到了正日子,楊崢就迫不及待的取了過來。
“師傅,爲何之前不取?”
“之前取了放在哪兒?你師孃精明着呢!萬一被發現了,又或是出了什麼意外,該怎麼辦?”
“師傅高明。”王小輝一臉的喜色,“一會兒我們可是要向師孃討喜錢的。“
“皮猴,記和把事情辦妥。”
王小輝連忙道:“是,我和大山馬上準備。”
楊崢拎着東西進了屋,擺放到顯眼的位置,站在那兒看了兩眼,怎麼看都覺得擺得不好看,不夠顯眼,就又換了換位置,擺弄了幾下,這才滿意了。
杜玉娘這一覺,睡到了天黑才幽幽轉醒。
屋裡掌着燈,視線幽暗。
杜玉娘看到楊崢坐在自己旁邊,一手拿着書,一手拄在桌子上,撐着頭。他似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醒了,放下書,朝着自己看過來。
“要不要喝水?”楊崢的聲音,溫柔中帶着一絲古板,倒是他的性子。
杜玉娘只覺得頭還有些沉,不過精神倒好。
“怎麼不早點叫醒我,天都黑了。”
楊崢似乎是笑了一下,“無防,喝水嗎?”
杜玉娘閉上眼睛緩了緩,慢慢的坐起身子,“要喝。”
楊崢把水遞了過來,杜玉娘喝了兩口,覺得喉嚨舒服了一些。
“楊大哥,你餓不餓,廚房做飯了沒有?”杜玉娘主要是怕楊崢爲了遷就她而餓肚子,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當然餓得更快一些。
楊崢只道:“不防事,剛好。”
杜玉娘沒明白剛好是什麼意思,就楊崢又道:“我有東西給你看,咱們到外面去?”
“外面?看什麼?”杜玉娘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睡醒,不過還是乖乖的穿了鞋,任由楊崢給她穿了厚厚的狐狸毛披風。
兩個人牽手來到院子裡。
夜幕剛剛降臨,院子裡卻是喜氣洋洋,通紅一片。
屋檐下掛滿了燈籠,盞盞耀眼,把整座院子照得亮如白晝。
“這是……”杜玉娘又驚又喜,好漂亮啊!
屋裡也亮起燈來。
杜玉娘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她實在想不透,楊崢這是要幹嘛,現在還沒到過年的時候,裡裡外外佈置這麼喜慶做什麼?
“媳婦,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
杜玉娘看着楊崢,見他眼裡有揶揄的意思,便思索了起來。
“是……”杜玉娘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是我的生辰?”她自己說完,便忍不住笑了。
太糊塗了,連這個也沒記住。
“給忙忘了。”杜玉娘眼睛亮晶晶的,“有勞你記着。”
這是意外之喜。
正說着,卻見府裡的下人們都走了出來,整整齊齊的站成了一排,“恭賀太太,生辰安康。”
就在這時,小魚兒捧着自家的招牌——生辰蛋糕走了過來。柳星兒和姜氏着她身後,皆是一臉的喜氣。
“五嫂,祝你生辰安康。”
“願太太事事順心如意。”
杜玉娘眼裡都有了淚花。
就在這時,高大山和王小輝也走了過來,兩個人直接跪在地上,給杜玉娘磕頭,“師孃,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哈哈。”杜玉娘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好了,詞兒倒是應景,可是她現在這個年紀,哪裡就用得上了?
“好了,地上涼,快快起來。”
兩個人這才起身。
杜玉娘看着楊崢,問道:“可是你的主意?”真想不到楊大哥也有這樣一面,讓她好生歡喜。
“你要是開心,便是值了。”楊崢道:“我讓人準備了酒菜,咱們回屋小酌幾杯。”
杜玉娘欣然應允。
小魚兒把蛋糕拿進了屋,又讓人把做好的酒菜一一端了上來。
杜玉娘讓人拿刀把蛋糕切開分掉,讓大家也跟着討個好彩頭。
奶油的甜膩,她也不是很喜歡,只是多虧了這生辰蛋糕,幫她打開了千味齋的局面,所以杜玉娘也很給面子的用了一塊。
楊崢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下人們也都識趣,不敢打擾兩位主子,都退了出去。
柳星兒和姜氏等人,更是早早的就溜了。
只有流螢一人,守在門口,以便聽得主家召喚。
夫妻二人落座,隔着一桌子菜相視而笑。
“你笑什麼?”
“你笑什麼?”
兩人默契十足,又是同時開口。
杜玉娘難得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你先說。”還未飲酒,已經有了三分醉意。
“笑你是個小糊塗,連自己的生辰都記不得。早起那一碗明明是長壽麪,你自己就是做飲食行當的,竟然察覺不出。”
杜玉娘臉上帶了幾分胭脂色,小聲道:“還不是怪你。”這段時間,小夫妻倆蜜裡調油似的,楊崢天天纏着她,鬧得她精力大不如前,處理完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後,便是腰痠背痛,倒頭就睡,哪裡還分得清時日。
楊崢耳力很好,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很滿意杜玉孃的這個說法。
某種能力強悍,對男人來說,是大大的褒獎。
“那你又笑什麼?”
杜玉娘道:“笑你這麼個呆人,也有這種肯花心思的時候。”
“呆人?”
杜玉娘不知道想到什麼,笑了一下才道:“你走路目不斜視,做事一板一眼,平時板着冷臉對人,讓人對你退避三舍,還不是呆子。”
“也要因人而意的!我對娘子,從來不呆。”楊崢說完這話句,也微窘了一下,把拳頭放在脣邊輕咳了一聲,用於掩飾。
“還沒喝酒,就醉了。”杜玉娘覺得這情話說起來,實在有些臊得慌,她本就是個情緒內斂的人,心性跟十幾歲的小姑娘完全比不得。聽了這些話,除了歡喜,隱隱還有一些羞怯和抗拒。
或許,她和楊崢的默契就是,心裡想什麼根本不用說出來,對方都能感受的到。
“吃菜吧,都涼了。”
杜玉娘執壺給楊崢倒了一杯酒,隨後又給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
“今天我也破例喝幾口。”杜玉娘喝酒的時候特別少,到了年節,也是飲一兩杯應付一下。
“這是梨花白,不會醉人,少喝一點不要緊。”
夫妻二人輕輕的碰了一下杯。
杜玉娘小口抿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了。
再淡的酒,也是酒,還是少喝爲妙。
兩個人一邊吃菜,一邊喝酒,難得有這樣輕鬆的好氣氛,覺得桌上擺的家常菜,都成了珍饈美味,瓊漿玉液一般。
吃了六分飽,杜玉娘便放下了筷子,表示自己吃不下了。
大概是因爲白天睡得太多了,這個時候她特別精神,一點倦意也沒有。
夫妻二人去了東屋,流螢連忙讓婆子們進來收拾殘局,自己則是站到東屋門口去了。
屋裡比平時亮了幾分,杜玉娘掃了兩眼,就看到了楊崢擺放在幾櫃上的禮物。
“咦,這是什麼?”
楊崢便笑,眼睛裡帶着幾分滿意的樣子,“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杜玉娘便知道這是楊崢送她的東西,不由得有了幾分期待。
盒子有些分量,杜玉娘費了些力氣纔將它穩穩的抱了過來,撤去封綢,打開盒蓋,卻見絨布上靜靜地躺着一物。
“這是……”杜玉娘將盒子裡的東西拿起來,不由得詢問楊崢道:“這是什麼?”
一支三寸長的銅色管狀物,外面有浮雕,看起來像是竹節,入手微涼,分量不輕,像是一件雕刻的擺件似的。
可是這銅管只有大號狼毫筆管粗細,應該不是擺件纔對。
咦?
杜玉娘發現,這竹雕一面是實心的,一面中空,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
“你看這裡。”楊崢讓她拿近了細看,“底部的這片竹葉這裡,有一處凸~~起,摸到沒有。”
“嗯。”杜玉娘道:“可是暗器?”
楊崢搖頭,讓她將手臂伸直,手握銅管,然後按下那個竹葉上的凸~起。只聽得‘刷拉’一聲,一道寒光猛然閃過,中空的銅管裡,居然伸出一條一尺半左右長短的利刃來。
“這是……短劍嗎?”
“這叫袖中劍,是江湖上一位善於制器的鐵匠發明的,我託人造了這個,是希望你防身用。”楊崢道。
杜玉娘又驚又喜,拿着銅管寶貝似的到了屋子中央的開闊處,使勁揮了兩下。
劍光如影,劍鋒寒似堅冰。
“真是厲害。”杜玉娘又問,“如何恢復原狀?”
楊崢親自示範給她看,“這裡有一處卡簧,只需再按一次,就收回去了,你再試試。”
杜玉娘試了一下,臉上笑容不斷,十分滿意地道:“真不巧奪天工,太厲害了。”她反覆試了兩次,很快掌握了銅管的運用方法。
“楊大哥,這兵刃可有名字?”
“就是袖中劍啊!”
杜玉娘搖頭,“意思倒是對了,可是一點也不好聽,乾脆就叫它管竹。”
其實這個名字也不怎麼樣。
楊崢覺得她孩子心性,“你高興就好!”心裡那些忐忑也放下了,“我還怕你不喜歡。”
杜玉娘一下子想到了白天上街的事。
“難怪你想帶我去店鋪裡選什麼首飾。不過,這個禮物可比首飾強多了,而且你還送了我娃娃。”
那兩對娃娃,被杜玉娘擺到了牀頭的暗箱上。
楊崢眼眸微暗,“那不過是木雕的娃娃,你就喜歡成那樣?玉娘,我送你幾個真的娃娃,好不好。”
杜玉娘正要反駁,卻猛然被楊崢攔腰抱起。
“楊大哥……”這人,剛纔還一本正經的呢,轉頭就變成了無賴。
“噓!小聲點,反正你精神正好,我也不困,所以,咱們就寢吧!”
杜玉娘這時方纔明白,爲何白天的時候,楊崢也不叫她,任由她睡了個昏天暗地。某人,這是憋着大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