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時後,所有人員在崔二胯子與老四帶領下,匆匆來到已打開的地下玄宮。數盞功率強大的汽燈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這是一間面積不大的四方形石室,四圍及頂壁均用巨大花崗岩壘成,粗糙不平的地面上沒有棺槨、沒有供物,更沒有大夥兒想象中的財寶。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該說什麼。當下老四帶領劉二子,又用去整整一小時時間,將石室六面牆壁仔細檢查過。驗畢,老四神情痛苦,蹲在了地上。軍師問道:“怎麼樣?”老四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衆人一齊望向劉二子,劉二子動了動嘴脣,哆哩哆嗦答道:“各位大哥,沒……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暗門,沒有暗道,沒有夾壁牆,更沒有任何機關!這座石室……是死的!”崔二胯子雙目圓睜,一把揪住劉二子,大聲吼道:“你他奶奶的說什麼?再去!給我好好看看!”
劉二子猛一哆嗦,連連點頭,道:“是,是!”但沒有動。一旁老四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二哥,沒有用的,什麼都不可能有了,這…….只是一座疑冢!”大夥兒張大了嘴巴,崔二胯子一拳擊在石室花崗岩牆壁上,大聲罵道:“嘿,他奶奶的!”
石室那鴉雀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老五試探着問道:“二哥、軍師,現在怎麼辦?”軍師擡眼看了看崔二胯子,崔二胯子面色鐵青,咬了咬牙,道:“還能怎麼辦,捲鋪蓋,撤!”衆人都沒有動。
崔二胯子神情蕭然,揮了揮手,道:“大夥兒都別愣着了,收拾東西,咱們回山!這件事情,到此爲止!”衆位兄弟點了點頭,垂頭喪氣,紛紛走出石室。軍師忽道:“二哥,請等一下!”崔二胯子站住腳步,眼望軍師。
軍師緩緩看了看石室內衆人,所有兄弟經過這三個多月的鏖戰,無不神情憔悴、面容消瘦。軍師嘆了口氣,說道:“衆位弟兄,大夥兒的心情我理解,整整三個月的苦戰,只找到了一座疑冢,誰心裡都不好受!不過大夥兒都別忘了,咱乾的是大事兒!古來成大事者,無不歷經千難萬險,方能成功。所以,咱現在還要咬一咬牙,不能撤!”
身材瘦小的老三忽然擠出人羣,對軍師道:“軍師,您說的這話,咱都懂,只不過到了這地步,不走,還能有什麼別的法子?軍師別忘了,這兩天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兒,尤其是晌午前堂來的那兩夥人,都是來者不善啊!所以我同意二哥的主意,趁還沒出什麼大亂子,趕緊撤,以免夜長夢多!”
老三除槍法出衆,在十二金剛中一向最具智謀,大夥兒聽他也這麼說,都點了點頭,尤其老五、老七、老十這三人,一向與老三交好,聽了老三這話,紛紛附和。崔二胯子沉默了片刻,緩緩道:“老三說的不錯!再耽擱下去,難免夜長夢多!咱這次行動,計劃已算周密,弟兄們也都賣勁兒。不過臨到頭兒遇上這種事情,不怨軍師,不怨老四,當然,更不怨大夥兒!這是人算不如天算,咱只能自認倒黴!”
老四擡起頭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崔二胯子道:“老四,你有什麼要說的?”老四看了看屋內衆人,又看了看崔二胯子,道:“二哥,我不是說你和三哥講的不對,只不過咱要是現在就這麼走了,實在是有點……太虧!”頓了一頓,又道:“我覺着軍師說得對,自古以來幹大事的,沒一個不冒風險的,咱弟兄們乾的就是腦袋別褲腰上的事,打鬼子都不含糊,這件事兒,更不能做縮頭烏龜!”老四爲人耿直,一向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崔二胯子聽了老四這話,微微一怔,旁邊衆弟兄聽到“縮頭烏龜”四字,也都不言語了。
老三嘆了口氣,道:“四弟,不是有人想做“縮頭烏龜”,現在這個地步,就算咱想再往下幹,還能有什麼法子?”老四道:“三哥,法子是大夥兒想出來的,咱這麼多人,只要齊心協力,肯定能有辦法,我就不信,咱幾十號人幹了這麼久,就真前功盡棄了!”老四站起身來,道:“二哥、軍師,我琢磨着,這皇陵真冢應該就在附近,只不過咱肯定犯了一個錯誤,纔沒有找到!”崔二胯子皺了皺眉,軍師則若有所思。
一直縮在一角的劉二子忽道:“各位大哥,我有一個主意,不知成不成?”大夥兒轉過頭去,齊刷刷看着劉二子。劉二子道:“我記得小時候我爹跟我說過,古人選墓址,都靠風水方面的學問!”說到這裡,劉二子嚥了口口水,道:“我的意思是,古人既然用風水定穴位,那咱現在能不能反過來,用風水來找真冢?”
軍師眉頭緊鎖,思索了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就當咱們再給皇太極重新選一次穴位?”劉二子使勁兒點了點頭。軍師若有所悟,沉吟不語。
老四道:“對了軍師!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軍師擡起頭來,望向老四。老四道:“那是幾個月前第一回看到軍師您畫的皇陵位置草圖,當時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有點彆扭!”
軍師皺了皺眉,問道:“彆扭?”老四道:“不錯!我當時就有一種感覺:草圖上所畫寶頂,似乎穴眼兒處不應放在那裡!這不符合《撼龍經》的說法,我記得《撼龍經》有這麼一句:‘穴不起頂非真穴’,而這昭陵寶頂位置,恰恰不在明堂起頂之處……”
軍師問道:“你覺得應該在哪裡?”老四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道:“應該再往正東方向……大約一百米,那纔是真正的穴星起頂之處!”軍師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道:“不錯!老四,你果然厲害!”
周圍衆人面面相覷,大夥兒顯然全沒明白軍師與老四在講什麼。崔二胯子問道:“軍師,老四,你們在說什麼?”老四神情激動,道:“二哥,劉二子兄弟想的是好主意!很簡單,古人選擇墓址,要靠風水!”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老四繼續道:“所以,咱們現在也完全可以利用風水學問,再替他選一回墓址!軍師對勘輿之術素有研究,我和二子也都學過一些,不是有句話叫‘英雄所見略同’麼,說不準咱這一次選出來的,就是當年他們定下的真冢位置!”
衆位弟兄恍然大悟,紛紛點頭。崔二胯子將信將疑,皺了皺眉,問道:“這事兒做得準麼?”軍師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道:“當年替皇太極選定真冢這位風水先生,一定是位絕頂高手!我和老四、劉二子三人功力肯定不如他,不過竭盡全力,應該有六成勝算!”
崔二胯子又問:“找到真冢,需要多長時間?”軍師掐指算了算,答道:“如果真冢確在附近,最多兩天時間!”
老三忽道:“要是到時找出的‘真冢’還是假墳,那怎麼辦?”軍師看了看老三,沉吟不語。老四正要回答,崔二胯子突然一揮手,道:“要還是假的,咱就自認倒黴,馬上回山!軍師說得對,成大事者,必有恆心,咱就最後留兩天,成與不成,就看這一錘子的了!”
見崔二胯子發話,老三不再言語。衆人回到大屋,軍師與崔二胯子詳細商定了這兩日的安排,勘輿工作就交給軍師、老四與劉二子三人,其他兄弟則抓緊休息,養精蓄銳,另外,要隨時準備應付各種突發事件的到來。大夥兒都知道,這一次,是最後一搏了!
當天晚上,軍師帶着老四與劉二子花了半宿時間,將以前畫好的昭陵附近地圖仔細研究了數遍,基本確定了勘輿的線路和位置。第二日一早,三人帶齊羅盤及定位標尺,離開小店開始實地定位。
所幸一切進展順利,當天下午,真冢位置定了下來,老四說的不錯,這最後的位置,就在距皇陵寶頂正東偏北方向,大約一百來米處。
回到小店大屋,又合計了整整一晚。目前的形勢,似乎已不甚樂觀,上午堪輿之時,軍師三人遇到了一位自稱通河鎮小學教員的人前來問路,雖沒有什麼明顯破綻,但來人的形象氣質頗爲可疑。
軍師和崔二胯子分析,大夥兒很可能已被另外一幫人馬盯上,至於是什麼人,兩人都覺得黑龍幫的可能性最大。至於對方爲何遲遲沒有動手,估計是暫時沒有摸清自己的底細,因而並未輕舉妄動。
這倒是最後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軍師與老四詳細推算過,最終確定的皇陵真冢位置,離最近的盜洞是110米,按正常挖掘進度,要六到七天。不過此處土質疏鬆,況且弟兄們都已是熟手,只要把這一行24人中挖掘最快的8人挑出來,每人每天挖上三個鐘點,不出意外的話,兩到三天就可以挖到。再加上最終定位、尋找金剛牆,最多四天,大夥兒就能打開地宮,取了財寶後神不知鬼不覺撤離。
商量之後,除老三幾個少數外,大夥兒都覺得雖沒十足把握,但這事兒值得一試。崔二胯子最後決定,再留四天,四天後若沒結果,大夥兒全部撤離。
商量已定,崔二胯子和軍師從一行二十四人中挑選出八人,分別是:老四、劉二子、崔二胯子、老五、老九、老十、崔振陽與另外一名兄弟趙大牙。從當晚開始,這八人便下到盜洞中,沿老四軍師標記好的位置,瘋狂向定位好的皇陵真冢處挖去。
接下的兩日,可以說速度如飛。此處土質疏鬆,再加上甄選出這八人均是百裡挑一的好手,爲保證進度,每人在前方最多隻挖掘二十分鐘,便換上另外一人,而其他兄弟則全部幫忙打下手,運送土方、端茶倒水。
大夥兒雖然忙碌,但這兩日中每人均極少說話,尤其老四、軍師與崔二胯子三人。因爲大夥兒誰也說不清楚,這次選定的位置,是否就是最終皇陵真冢所在。爲避免暴露,原有小店崗哨全部撤回,前堂只留十一弟和另外兩名弟兄負責監視鳳兒,其餘衆人吃喝全在洞中,平均每日只睡四五個小時,到第三天中午,整整提前了一天半時間,盜洞終於挖到預定地點。
老四立刻指揮大家在盜洞盡頭掘出一個兩米見方的空間,自己和劉二子親自帶領四名兄弟,馬不停蹄用洛陽鏟沿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向挖掘探洞。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天下午,劉二子在西面牆壁,將探洞往斜下方打到五米深左右,終於打上第一筒人工夯土。仔細檢驗之後,確是清代皇陵地宮專用的四合夯土,換句話說,皇太極清昭陵真冢位置,就在前方不遠了!
衆人歡聲雷動,老四更是與軍師、劉二子緊緊抱在一起。這一次雖兵行險着,但畢竟是成功了,劉二子已是痛哭流涕。
沒有耽擱,激動了一陣,由崔二胯子帶頭,衆人抄起傢伙,幾小時後,盜洞挖到地宮外牆。按老方法挖掘,傍晚時分,大夥兒終於找到地下玄宮金剛牆位置。
迅速將金剛牆處挖出了一個兩米見方的空間,並用洛陽鏟打好數個通氣孔,所有人全部撤回大屋。商量之後,劉二子負責帶人準備一應開啓地宮的裝備。軍師再次仔細檢查過鼓風裝置後,崔二胯子與老四抄起傢伙,正準備進入盜洞,打開金剛牆。大門突然傳來一長兩短三下敲門聲。軍師示意衆人禁聲,輕輕打開房門。大門開處,十一弟踉踉蹌蹌衝了進來,只見他鼻青臉腫,吊着一條膀子,雪白的前襟上滿是血跡。崔二胯子一把拉住他,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十一弟恨恨地說道:“二當家,前面有一羣兔崽子來收保護費,七八個人打我一個……”崔二胯子看了看軍師,兩人都是眉頭緊鎖。
旁邊衆兄弟看到十一弟慘狀,無不大怒,老十更是拍案而起,罵道:“他奶奶的,敢欺負到咱們十二金剛頭上了,老子會會他們!”
軍師一把拉住老十:“老十,你不能去!”老十一愣,馬上明白了。這邊崔二胯子臉色鐵青,替十一弟接好肩膀,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俺去會會這幫兔崽子!”
軍師急道:“二當家,你也不能去,別忘了,在頤晴樓,你也是和他們朝過相的!”崔二胯子站住了,軍師按了按崔二胯子肩膀:“二哥,還是我去吧!”崔二胯子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軍師給一旁老四使了個眼色:“老四,帶上二十塊大洋,跟我過去!”老四點了點頭,隨軍師出了房間。
不大會兒工夫,軍師與老四回來。崔二胯子道:“怎麼樣?”軍師似乎憂心忡忡,沉吟了片刻,對崔二胯子道:“我們的行跡,恐怕瞞不了多久了,這夥兒人自稱是斧頭幫的,不過我琢磨着,他們很可能是……”說到這裡,軍師搖了搖頭。
崔二胯子沉着臉問道:“是來踩盤子的?”軍師點了點頭:“他們應該是衝老七老十來的!很可能是黑龍幫的人!”老十咬了咬牙,猛一拍桌子:“他奶奶的,老子去挑了他狗日的黑龍幫!”
軍師搖了搖頭,道:“老十,你聽我的話,不要輕舉妄動!還是大事要緊。”老十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問道:“軍師,那咱現在怎麼辦?難道十一弟,就讓人給白打了?”
軍師道:“這件事情,只能以後再找場子了!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大夥兒都點了點頭。軍師思索了片刻,道:“看來,必須要儘快打開地宮!這樣吧,排氣一個晚上,今天午夜,派第一批兄弟帶上防毒面具,開啓皇陵地宮!二哥,你看怎麼樣?”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好,就按軍師的安排!”抄起傢伙,對老四道:“老四,咱們走,這就去打開金剛牆!”老四點了點頭,拿起鋼釺,二人迅速鑽入盜洞。
見二人下去,軍師立刻揮了揮手,大夥兒七手八腳將鼓風裝置擡到洞口,四圍用棉被捂緊,開始全力向洞內鼓風。
不多時,崔二胯子與老四來到金剛牆前。二人定了定神,仔細觀察眼前牆壁,面前這一塊牆壁,大約兩米見方,用整齊的青磚壘成,只不過牆壁並不平整,中間部分微微外凸,似乎被人從內往外打了幾錘一樣。老四道:“二哥,這回應該是真的了!你看這裡,牆壁往外鼓,這是因爲裡面的空氣,壓力大過外面!”
崔二胯子拿起防毒面具,對老四道:“好兄弟,咱們這就動手!”老四點了點頭。二人迅速帶上防毒面具,抄起了鋼釺。片刻,兩根鋼釺已緩緩插入金剛牆磚縫之中。這一次顯然不同上回,青磚撬動之時,並不費力,不多時,一塊巨大的牆磚已被撬出一尺有餘。
老四做了個手勢,二人放下手中工具,伸手各抱住牆磚一角,緩緩向外抽動。這塊牆磚看來有幾十斤重,又壘在重重磚牆之中,但二人往外抽動之時,並未感到如何費力,彷彿在金剛牆後,也有人在協同用力,兩人都明白,這是地宮內巨大的壓力之故。
沒有半分鐘時間,厚重的磚塊已從牆內抽出二尺有餘。老四衝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兩人緊握城磚外沿,同時使力,齊喊了一聲:“開!”話音未落,一塊三尺來長、一尺來寬,厚約半尺的巨大牆磚“啪”一聲掉在腳下。
就在這時,猛聽“撲……”的一聲長聲悶響,便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突然刺入一個充氣飽滿的皮球中,一股墨黑色的濃霧猛然從城磚抽出之處急噴而出,緊接着耳邊傳來一陣“哧哧”怪叫,令人不寒而慄。
黑色濃霧伴隨怪叫聲響噴射不息,一股黴爛腐敗的刺鼻氣味瞬間在金剛牆前瀰漫開來,二人雖戴着防毒面具,也頓時感到呼吸困難、頭昏腦脹。當下二人手扒腳踹,又撤下幾塊城磚,崔二胯子大喊了一聲:“撤!”拉起老四,一頭鑽入來時的洞口。
兩人爬上盜洞內小車,拼命拉動上方繩索,小車迅速往外移動。這時軍師的鼓風機才真正顯示出威力。二人只聽得耳旁風聲呼呼作響,越往外去,刺鼻氣味越淡。兩人加快速度,沒有多久便回到了大屋。
大屋中兄弟搬開鼓風機放二人出來,立刻又將鼓風機搬回,繼續向洞中鼓風。崔二胯子與老四爬出洞口,這才感到頭昏眼花、四肢無力,趴在洞邊大吐特吐,直將白天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足足緩了半個多鐘點,眩暈稍減,兩人不由暗叫好險,多虧有了繳獲小鬼子的防毒面具。
衆人心氣兒極高,這一會兒輪番上陣,一刻不停地向洞中鼓風。其間軍師不斷派人到出氣口位置觀察,到了深夜十二點,地面通氣口排出的氣體已不再有刺鼻異味。軍師又令衆人加速向洞內送了一小時風,凌晨一點,大夥兒收拾好東西,整裝待發。
軍師與老四、崔二胯子斟酌之後,帶了劉二子、老五、老七、老十,還有其他三名弟兄,一行十人,拿上防毒面具,進入盜洞。
一路之上,衆人有說有笑、喜氣洋洋,不多時,來到金剛牆前。金剛牆前掘出的空間並不大,一下擠滿十人,頓覺摩肩接踵,轉身都很費勁。大夥兒小心翼翼將擡來的工具放到地下,不約而同收起笑容,屏住了呼吸。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手心也不由自主滲出了汗水。
軍師與老四、崔二胯子三人來到最前方站定,擰亮手電向洞內照去。只見牆上孔洞內黑乎乎霧茫茫一團,什麼也瞧不清楚,也不知道內部的地下玄宮究竟有多深,有多大。
崔二胯子揮了揮手,大夥兒七手八腳將洞口擴大。老四拿起防毒面具,對軍師和崔二胯子道:“我先進!”崔二胯子道:“老四,俺陪你!”老四咧嘴笑了笑,道:“二哥,墓道里面還是我熟,如果沒事,我會喚大夥兒一塊兒進來!”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道:“也好,地宮裡面一定機關重重,你要加倍小心!”老四笑了笑,回身看了看身後衆人,抱了抱拳,道:“老少爺們兒們,一會兒見!”一低身,狸貓一般鑽進洞中。
金剛牆前剩下的八人不約而同伸着脖子向前望去,大夥兒屏住呼吸,開始還可以隱隱聽到老四一步一步向洞內挪去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什麼也聽不到了。整個空間內死一般的沉寂,靜得每一個人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以及血液在血管中流過的摩擦聲響。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猛聽金剛牆內“哐當”一聲巨響,緊接着是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大夥兒本就懸着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軍師和崔二胯子衝到洞口,大聲問道:“老四!怎麼樣?”洞內並沒有迴音,只有“嘩啦啦”響動不斷傳來。崔振陽一下撲到洞口,大聲喊道:“完了,四叔肯定中暗器了!四叔!”
大夥兒面面相覷,心中又是恐懼、又是疼痛,一時間六魂無主、手足無措。崔二胯子邁開右腿就要從洞中進去,軍師和崔振陽從後面緊緊抱住,大聲叫道:“二當家,你不能進去!”
衆人正自混亂,洞內傳來老四的聲音,叫道:“弟兄們,俺沒事,只是摔了一跤!”聽到老四聲音,大夥兒鬆了口氣,崔二胯子問道:“裡面情形怎麼樣?”
老四道:“手電太暗看不清楚,不過這裡沒有機關,我點了蠟燭,空氣沒問題,大夥兒可以先進來!”衆人隔着洞口聽見老四這話,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崔二胯子和軍師交換了個眼神,一揮手,當下軍師在前,崔二胯子殿後,大夥兒擡上工具,魚貫進入皇陵地下玄宮。
下到洞內,軍師問道:“老四,情況怎麼樣?”老四道:“太黑,什麼也看不見。”衆人舉起手電,紛紛向前照去,數隻手電照射之下,地宮前方依舊黑乎乎霧濛濛一團,衆人的視線,只能看到不足兩米的地方。
崔二胯子問道:“方纔什麼動靜?”老四道:“跳下的時候絆到了東西,也不知道是啥!”崔二胯子將手電照向地面,大夥兒也紛紛探着脖子向腳下望去。數隻手電照射之下,這纔看清,原來洞內衆人站腳之處,散亂堆放着幾根腐爛的木柱和木板,除此以外,還有香爐燭臺等祭祀用品,已被衆人踩壞。
軍師一愣,猛然想起老四說過:盜墓之人爲躲避地面上機關觸發裝置,有時需要在地上鋪設木板,莫非這座皇陵已被盜過?軍師馬上向老四詢問。老四也是一愣,立刻趴到地上仔細察看,又掀起一塊已朽蝕不成樣子的木板觀察,再用手摸了摸下面實地,說道:“這木板和木柱應是幾張桌子,是放在地宮最後一道供桌!”軍師點了點頭,大夥兒也都鬆了一口氣。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如此看來,這應該就是皇陵真冢!弟兄們,聽我的命令,擡上傢伙,咱們上!”衆人紛紛擡起地上的工具,老五道:“二哥,太黑了,還是把汽燈打開吧,另外,也能壯壯膽兒!”
軍師道:“汽燈還不能開,地宮裡面氧氣不多,咱們還是儘量手電,緊要關頭再開汽燈。”衆人聽軍師說得有理,紛紛點頭。崔二胯子沉聲道:“弟兄們,從現在起,咱就是腦袋瓜子掛在褲腰帶上了,都給我聽好了,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一切服從命令!”
大夥兒聽到崔二胯子這句話,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猛然想起,自己正在一座深埋地下十多米,幾百年來未見人氣的陰寒古墓中,這一霎那,所有人都不自覺往四周的一片漆黑之中望了望,立刻感到一股透骨的陰氣從四處角落襲來,雖有這麼多兄弟壯膽兒,一陣莫名其妙、難以名狀的恐懼感瞬間從後背沿脊樑骨竄了上來,連崔二胯子與老四都不例外。
沉默良久,老四低聲道:“二哥,還是咱兄弟倆兒打頭陣吧!”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軍師道:“一切小心!”
兩人伸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汗水,當下崔二胯子在左,老四在右,兩人每人執一隻手電,摸索着向前走去。剩下八人擡好工具,緊隨其後,走在最後的劉二子更是摘下一直挎在肩上的步槍,尾隨在衆人身後,一邊不時回頭望着。
一行十人在漆黑死靜的地下玄宮券道內摸索前行,人人都不自主地感到異常緊張、冷汗直冒。整個地宮中一片死寂,雖有數把手電照亮,但如幾點螢火蟲之光,四周依舊是無窮無盡的黑暗,黑得讓人心裡發慌、發毛、發怵,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怖感滲入骨髓。誰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遠,更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此時時間在他們心中已變得毫無意義。那種瘮人的感覺就彷彿真是到了陰曹地府,巨大的地下玄宮中雖然一行十名兄弟,竟絲毫感覺不到一絲人氣兒。
衆人在極度緊張與亢奮中摸索前行,也不知究竟過了多長時間,猛然聽到前面老四顫巍巍喊了一聲:“玄宮大門!”聲音雖不響亮,但在這極度寂靜恐懼之中,宛如晴空一道霹靂,幽深的墓道內頃刻間響起嗡嗡回聲,嚇得每個人都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軍師撥開衆人走到前面,順着手電的光線望去,就在衆人面前不到半米處,兩扇潔白如玉的巨大石門突兀而現,高高矗立在大夥兒面前。霧氣繚繞之中,光亮如豆,看不清巨門的真實面目,只能隱隱看到門上鑲有兩頭怪獸的頭顱,口中各銜一個圓環,怪獸二目圓睜,正視前方。
大夥兒如醉如癡看着面前的石門,軍師壓低了聲音,命令道:“弟兄們,點亮汽燈,準備工具!”衆人這才緩過神兒來,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汽燈。
兩盞大功率汽燈同時點亮,衆人這才勉強看清,原來大夥現在所處地方,乃是皇陵地下玄宮最外一層石門外的券道隧道之中。
老四曾與大夥兒講過:按清代皇陵建制,皇帝陵寢地下玄宮應分爲九券四門式構造。從金剛牆門洞開始,由墓道向北斜下而入,依次應爲:墓道券、閃當券、罩門券、頭道石門、門洞券、明堂券、二道石門、門洞券、穿堂券、三道石門、門洞券、金券石門、金券,最後的金券是放置皇帝及皇后棺槨的大殿。其中墓道券和閃當券爲磚券,其他七券是石券。九券中,明堂券和金券是南北券,餘者爲東西券。
之所以稱爲券,其實“券”這個字在中文中除了念“勸”的發音,意思爲票據或作爲憑證的紙片之意以外,還可以唸作“絢麗多彩”的“絢”字發音,意思爲門窗、橋樑等建築呈弧形的部分,如拱券。
現在衆人所處位置,應該就是金剛牆與地宮第一道石門之間拱券,這一段包括墓道券、閃當券與罩門券三部分,其實距離並不長,只有十米左右。
而這一道石門,就是皇陵地下玄宮第一道石門,是用兩塊完整光滑的漢白玉打磨而成。雖歷經三百餘年,依舊潔白勝雪。每扇大門縱橫刻有九九八十一枚乳狀門釘,兩門相對處門面上,雕有口銜圓環的獸頭,稱爲“鋪首”,越發使石門顯得威武而陰森。
軍師上前用手電沿一指多寬的門縫照去,隱隱可見門後有一塊巨大石條將大門從內部死死頂住。老四低聲道:“是自來石!”軍師點了點頭。
老四說的自來石,是歷來皇陵或大墓地宮中將玄宮石門從後面頂住的一種特殊工具。一般來講,頂住地下玄宮石門最常見的是兩種方式:石球或自來石。石球裝置是先在石門內做好一個斜坡石面,門檻處鑿出溝槽,槽頂放好石球,用敞開的門擋住。入葬完畢,兩門逐漸關閉,石球便沿着地面斜坡滑下,直到石門完全關閉,石球也在兩門交合處一個更深的石槽內停住,門被堵死。而自來石則是在兩扇門將要關閉時,將石條斜倚於門後槽內,人走出後,石條隨石門關閉而慢慢傾斜,待石門完全關閉,石條也滑入兩扇石門中央,從內部將石門完全頂死。
對付自來石,老四和劉二子事前已做好了準備。這次大夥兒擡來的諸多工具中,便有一種兩人親手製作的特製“拐釘鑰匙”,專門用來開啓地下玄宮巨大而沉重的石門。“拐釘鑰匙”是用一種極細但異常堅韌的鋼條製成,鋼條被彎成半個口字形,頂部削尖。只要將鑰匙從門縫內捅入,尖部插入到自來石下,撥開自來石,就可將地下玄宮大門打開。由於拐釘鑰匙體積龐大,不方便攜帶,所以在山上時並未打製,而是到奉天后才製作的。
老四接過後面兄弟遞來的拐釘鑰匙,向軍師點了點頭。其他兄弟則按事先商量好的順序各就各位,大夥兒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見老四呼了口長氣,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將拐釘鑰匙半個“口”字形部位豎起來,慢慢插到石門門縫之中。待鑰匙接觸到石條上部,將“口”字橫過來,頂部削尖的位置插入到石條下部,套住自來石脖頸處。一切就緒,老四回頭向後面衆人點了點頭。老五與崔二胯子兩人走上前來,抓住拐釘鑰匙長長的後柄。隨着老四一聲吆喝,三人屏住呼吸,緩緩加力將拐釘鑰匙慢慢上提。“鑰匙”漸漸向裡延伸,內部的自來石也一點點立了起來。
不大會兒工夫,老四大喊了一聲:“成了!”後面兩人鬆開手,老四慢慢將鑰匙撤回,對軍師和崔二胯子道:“石門打開了!”衆人面露喜色,崔二胯子揮了揮手,後面上來四名兄弟,站在了石門前。
崔二胯子低聲喝道:“開門!”四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出手,將石門緩緩推動。玄宮厚重巨大的石門在四人的全力推動下慢慢打開。粗大的門軸帶動着萬斤石門發出 “嗡嗡”轟鳴之聲,伴隨着門內騰騰而起的霧氣,在深邃幽暗的墓道里隆隆炸響。四圍牆壁的迴音透過券道內塵埃迷霧,在黑暗中迴盪繚繞,就如狂風摧斷枯木,也似萬馬馳過草原,整座地下宮殿彷彿都在顫抖晃動。刺耳的石門摩擦聲響徹靜得發怵的地下玄宮中,就像一輛裝滿貨物的大車瞬間碾過每一個人的心臟。所有人伴隨着這一陣陣刺耳的聲響,都是心頭越來越緊,冷汗直流。
幾乎過了有一世紀之久,終於,大門被四人推開了一尺左右。老四仔細檢查之後,確定沒有機關,於是又上來幾名兄弟,大夥兒合力,將石門完全推開。
裡面似乎更加漆黑,汽燈的光亮就如一豆油燈,微弱而細小。門內的大殿似乎沒有盡頭,深邃幽暗,陰森恐怖。黴爛的氣味伴着刺鼻刺眼的迷濛霧氣擋住了視線。
崔二胯子道:“老四,進去看看,有沒有機關。”老四點了點頭,接過一把手電,小心翼翼走了進去。衆人熄了汽燈,在門外焦急等候。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老四垂頭喪氣,緩緩退了出來,大夥兒全都圍了過去,崔二胯子道:“老四,情形怎麼樣?”
老四臉上陰晴不定,搖了搖頭,道:“裡面沒有機關,只不過……”說到這裡,老四停住了話。崔二胯子問道:“只不過什麼?”老四道:“裡面是空的,什麼也沒有,沒有任何通道和出口,好像,到頭兒了!”大夥兒張大了嘴,全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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