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宮女和宦官在蕭後的座位前拉起一道幔帳,皇后接見大臣是可以,但不能直見,必須有所阻隔,甚至還會有史官在場,不過今天沒有,這裡不是皇宮,只有蕭後的十幾名心腹宮女和宦官,門口還站着四名武藝高強的侍衛。
楊元慶經過層層搜身,最後進入了蕭後房間,他上前一步,單膝跪下行禮,“豐州上鎮將楊元慶叩見皇后娘娘千歲!”
“楊將軍免禮。”
幔帳另一面,蕭後的語氣很平淡,她有身份,不會像她兒子楊暕一樣說一些有失身份的話,儘管她心中對楊元慶極爲不滿,但表面上看不出來。
“多謝娘娘!”
楊元慶站起身,垂手而立,蕭後澆過簾幔看了楊元慶一眼,楊元慶在亮處,她在暗處,她能看得見楊元慶的模樣,見他身材高大,一表人材,只是衣着有些寒酸,蕭後也曾經經歷過窮苦生活,對楊元慶的衣着並不在意,還好,楊元慶不是她想象中那和獐頭鼠腦的奸猾人。
“楊將軍,聖上賜你的天子劍呢?在外面侍衛手上嗎?”
依照蕭後的想法,她要沒收這把劍,改賜他良田美宅,她也是希望丈夫這樣賞賜,不料丈夫卻賜劍給他,最後這把劍惹出了事端。
楊元慶施禮道:“回稟皇后娘娘,臣知道不能帶劍覲見,所以那把劍臣沒有帶來。”
半晌,蕭後淡淡道:“那柄力在某和程度上代表了聖上,楊將軍持有它是沒有問題,但我很擔心,那柄劍到了某些居心叵測人手中,會損害到聖上的名譽,這樣吧!你把劍還給我,我另賜你良田美宅。”
楊元慶心裡很清楚蕭後這話的意思,無非就是針對今天府門口發生的事,還不知齊王是怎麼說自己壞話……如果他把劍就這麼交出去,就等於承認了齊王的污衊,劍,他可以不要……但這件事他必須說清楚,劍有名譽,他楊元慶同樣也有名譽。
“回稟皇后娘娘,劍是聖上賜予微臣,表彰臣的微功,如果娘娘覺得不妥,要收回劍,微臣也無話可說……但有一天聖上若問起臣……讓臣怎麼回答?請娘娘給臣一個明示。”
“聖上若問起……我自會解釋,你不團管。”
“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但臣總不能說,劍被娘娘收回,具體原因臣不知,這樣是對娘娘不敬,也是對聖上的不敬,希望娘娘能給臣一個……說法,讓臣能據實回答聖上的疑問。”
楊元慶的語氣很恭敬,話也說得很委婉,但他的態度卻很堅決……蕭後收走他劍可以,但必須給他個說法,他不接受保管不善,被居心叵測之人拿走的解釋,那種解釋根本站不住腳。
聖上任何一件所賜之物都會被居心叵測人拿走,那爲什麼別人的東西不收回,偏偏要收回他的劍?這明擺着就是指他用劍不當。
就在這時,齊王楊暕忽然從偏殿衝出,指着楊元慶呵斥道:“大膽賊臣,你敢威脅皇后娘娘嗎?”
楊暕色厲膽薄,他派人刺殺楊元慶,見他居然沒死,令他心中一陣膽怯,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那名宦官沒有向他集報,使他感覺到一陣不妙。
“當L,沒你的事,退下!”
蕭後不高興地輕斥兒子一句,她本來想一步步地追問楊元慶,卻被楊暕打斷了她的思路。
楊元慶卻抓住了機會,從腰間把軍牌摘下,放在面前,不卑不亢道:“這是臣的軍牌,請皇后娘娘一併收回。”
蕭後一愣,她立刻極爲不滿道:“楊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本宮嗎?”
楊元慶搖了搖頭,“微臣不敢威脅皇后娘娘,微臣正是聽從了皇后娘娘之話,替齊王殿下着想,微臣想,皇后娘娘一定不希望齊王殿下揹負一個刺殺朝廷命官的罪名。、。
楊元慶這句話說得極爲犀利,也非常坦白,蕭後臉色一變,她狠狠瞪了兒子一眼,楊暕低下了頭,他心中一陣發虛,按照他的性格,他肯定是立刻駁斥,不承認有這回事,可是那名宦官沒有來向他回覆,他懷疑已經落入楊元慶手中,說不定還寫出什麼口供,這個時候他不敢把事情擴大,這也是他的小聰明之處。
蕭後是個極爲聰明的女子,她一下子便聽出楊元慶話中有話,她也知道兒子一向行爲不端,居然到了要刺殺楊元慶的程度,估計事情不是他向自己告狀那麼簡單。
她也意識到自己被兒子利用了,只是這是她最寶貝的兒子。
一邊是大臣,一邊是兒子,讓她十分爲難,蕭後回頭看了看兒子,楊暕眼中露出乞恰的目光,那是他小時候調皮後經常有的表情,蕭後心中一陣悸動,她彷彿又看到了兒子在孩童時牙牙學語的情形,看到兒子在搖籃裡笑容甜美的模樣,她嘆了口氣。
在沉吟片刻後,她心中感情的天平最終倒向了兒子。
“楊將軍,別的事情我不想過問,我就事論事,軍牌是朝廷之事,與我無關,你收回去,那柄劍你必須立刻交回來,你明白嗎?”
楊元慶見蕭後爲了兒子,連最起碼的是非公正都不講了,那也就是說,自己被楊暕殺死,她一樣會護着。
他能理解這和母愛,對一般女人這無可非議,但蕭後不同,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天下人都是她的子民,她也可以選擇沉默,不要過問齊王和他楊元慶之間的恩怨,但她沒有那樣做,她依然命令自己交出劍,袒護兒子,在大臣和兒子的矛盾之間,她失去了最起碼的公正。
一和被侮辱的羞憤在楊元慶心中燃起,他骨子裡的勇烈被激發,他緩緩搖頭道:“請皇后娘娘把軍牌收走,劍我會一併交出,如果娘娘不願收走軍牌,那微臣還是大隋的邊將,這柄劍我應該交還聖上。”
“大膽!”
蕭後一聲怒斥,“楊元慶,你別以爲我不敢殺你,來人!”
幾名站在門口的侍衛一齊答應正要撲向楊元慶,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宦官的一聲高呼:“樂平公主駕到!”
腳步聲響起,樂平公主楊麗華已經出現在門口蕭後的怒斥她遠遠聽見了,她已經聽楊昭說了楊元慶和楊瞰之間的矛盾,實際上這就是楊晾和楊昭之間的鬥爭,只是換了一種方式。
“皇后娘娘,究竟有什麼事忙這樣讓你發怒?”
楊麗華慢慢走到楊元慶旁邊,看了一眼楊元慶,淡淡問道:“Q……慶,是你惹惱了皇后娘娘嗎?”
“微臣不敢!”楊元慶行一市J道。
蕭後聽楊麗華稱呼楊元慶爲‘元慶,心中不由微微一怔聽她的口氣似乎他和楊元慶有點什麼瓜葛。
蕭後深知這個公主性格剛烈,手段強硬,不是好惹之人,她更擔心兒子會不會有什麼把柄落在楊元慶手中?
如果真有把柄,又被楊麗華抓住,一旦把柄公開,會對兒子的名聲不利,事情就有點嚴重了尤其這段時間聖上正在考慮太子之事,她不希望次子爲這些事而失分。
儘管她心中對楊元慶十分惱火,但這一刻她不得不冷靜下來她剋制住了怒火,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沒什麼,這個小將軍不太懂禮,我在教訓他。”
“是山”
楊麗華看了楊元慶一眼,嘆了口氣道:“這孩子還年輕,久在邊塞,不懂官場應對,更不懂宮中規矩,失禮也是難免,皇后娘娘母儀天下,就不要太計較他了。”
“他已十五歲,不再是孩子!”蕭後銳利的目光凝視着楊麗華。
“可對於我們,他依然是孩子。”
楊麗華的雙眸如海一樣深,蕭後銳利的目光在她眼中沒有起半點波瀾,她雞楊元慶和顏悅色道:“元慶,還不給皇后娘娘道歉!”
楊元慶立刻單膝跪下,行一軍禮道:“卑職不懂禮,頂撞了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寬恕。”
楊麗華的水柔之力和楊元慶及時配合,就算蕭後心中再惱火也發不出來,她不得不給楊麗華一個面子,便點了點頭,“算了,就像公主所言,你對於我,還是一個……孩子,我不該和你計較,你又有救駕之功,今天之事就算了,去吧!”
“多謝娘娘千歲,卑職告退!”
楊元慶又向楊麗華行一禮,“多謝公主殿下。”
他慢慢退下,楊麗華一直望着他背影走遠,這才語氣誠懇的對蕭後道:“這孩子重情重義,對我有恩,我很喜歡他,他對娘娘有冒犯之處,還望娘娘看在我面子上,饒他一次。”
楊麗華做事滴水不漏,把蕭後可能會在事後報復楊元慶的路也堵死I了,逼得蕭後只能放下此事,“公主說到哪裡去了,我是堂堂的大隋皇后,怎麼會和一個,孩子一般見識,此事就此了結。”
楊麗華向她行一禮笑道:“我是今天主人,事務繁多,就先告辭了,改日再置酒向娘娘賠罪。”
蕭後親熱地拉着她手笑道:“一點小事,我們之間還用說什麼賠罪的話嗎?我知道大姐很忙,就不留大姐了。”
楊麗華點點頭,步履輕盈地走了,至始至終,她沒有和旁邊的楊暕說一句話,就好像不認識他。
楊暕原以爲能借用母親之力收拾楊方慶,沒想到最後竟一無所得,令他心中極爲不甘,他憤恨道:“楊元慶如此犯上,母后,我們就算了嗎?”
“此事與我無關,別把我扯上!”
蕭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東宮未定,睞兒,我勸你這個時候不要得罪皇姑。”
楊暕碰了一鼻子灰,心虛地告退了,蕭後背着手在宮殿裡踱步,雖然她已經答應楊麗華不再過問此事,但今天發生的事還是令她心裡很不爽,尤其楊元慶借丈夫來壓她,更令她如鯁在喉。
這時,旁邊老宦官趙進賢陰**:“皇后娘娘,老奴覺得,楊元慶似乎缺乏家教啊!”
一句話提醒了蕭後,沒錯!她可以不找楊元慶的麻煩,但楊玄感和夫人鄭氏教子不嚴,他們有責任。
“你去一趟主殿,把楊元慶的母親鄭夫人給我請來,我要和她好好談一談育兒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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