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華手握寶劍,只覺冰涼如深秋潭水。玄妙真人把辟邪劍,給了籍籍無名的黃華足見玄妙真人對其喜愛的程度,另一點也見玄妙真人慧眼獨具。果然不負所望,黃華漸漸在師姐妹中脫穎而出。玄妙真人順水推舟就把下山辦的事情,一應交予黃華去辦。自然找來一些非議,玄妙也不去理會。
這次下山也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玄妙真人讓黃華辦完事之後直接去掛甲臺,於是意外救了何梅。
話說何梅服藥之後,自沉沉睡去,姜遠看何梅得將養幾日,就到客棧賬房先生那裡開了房間,方便照顧何梅。誰知到了晚上,何梅渾身火燙,一個勁的直扯衣服,含含糊糊的說:“熱,熱。”姜遠不知何故,給她換了一牀薄被,何梅仍是隻喊熱。姜遠慌了擂動黃華的房間門板,大喊着求援黃華。黃華起身開門,姜遠一把抓住黃華的手,就往何梅房間裡帶。黃華正欲反抗,見姜遠並無邪念一臉惶急之色,就跟着姜遠跨進何梅的房間。
黃華略有一些江湖經驗,一看何梅反應便已猜明一二,紅着臉說:“你在外面等着,我要給她換衣服。”姜遠懵懵懂懂的點點頭,想進去看看,又不便。跺腳無所措。
黃華走到何梅近前,伸雙指點在何梅曲骨、關元倆處大穴,何梅再不撕扯衣服也不喊熱了,平平靜靜的躺着呼吸均勻。黃華見何梅沒有什麼大事,叫進來姜遠好生守着,又回房裡去了。
第二天,黃華欲辭行登程,敲何梅房間的門,門應聲自開。黃華看到姜遠伏在何梅牀邊呼呼睡去,何梅一隻手伸出被外搭在姜遠肩頭。黃華見此狀,也不便去打擾他們,又覺那裡不對勁,回身再看竟大呼:“不好?!”姜遠被嚇一跳,一激靈,睡眼惺忪的問:“怎麼了?”黃華伸三指探何梅脈象,已經露出病入膏肓之狀。姜遠才發現何梅的手臂青灰毫無血色,氣息微弱。他一把抓住黃華道:“黃姊姊,她怎麼會這樣?”黃華也覺奇怪,昨夜明明好轉了。
黃華讓小二找來昨日診病的大夫來,大夫不一會被請到,他一手三指輕點何梅手腕,一手不住捋動長鬚,過了好長時間才站起來。在水盆裡淨手,姜遠急忙遞給擦手布。那大夫在屋裡一一掃視一遍說:“誰是病人親屬,請借一步說話。”姜遠請大夫在自己房間就坐,親捧一杯茶奉到面前問:“大夫,家姊病情如何?”那大夫呷一口清茶道:“準備後事吧。”姜遠猶如五雷轟頂,突然間感覺是在漂浮着,那大夫的話像一支支利箭直透心肺,卻無一處躲避。姜遠眼含熱淚哀求道:“大夫!你想想辦法吧,花多少不成問題。”大夫說:“原本有救,但現在沒救了。”姜遠起先聽有救,喜從天降,卻又說沒救,姜遠有些糊塗了,說:“大夫,明言。”大夫說:“你家姊姊原本中了回春逍遙丸,此藥藥力發作時病人不住的求歡,直到精疲力盡七竅流血而死。此藥一般的採花大盜都有,辣手摧花恆無忌做了小小的改動,在逍遙丸里加入一種毒藥,此藥最忌封住曲骨、關元倆大穴。但一般的治療回春逍遙丸藥力發作的方法正是封閉曲骨、關元倆大穴。如若不封倆大穴,小生早年聽師傅說過,可用當歸三錢,枸杞一錢五,龍骨二錢……”那大夫仍在賣弄自己的醫術,姜遠大步走到黃華近前,一手抓住她衣領,一手舉拳就要打,“你還我梅姊來,你還我梅姊來!”黃華見大夫一臉凝重,也是不明原因,就側耳聽聽是何故。一聽那大夫一席話,自知闖下大禍,愧悔難當。如今被人揪住脖領,也不避其他房客指指點點,做出一副任打任罰的架勢。
這時,何梅醒來,柔柔弱弱的咳幾聲,問姜遠:“你爲何對黃姊姊如此無禮?”顯是氣憤,只因何梅性情溫厚,出語周全。
姜遠急忙大聲說:“她把你……”他原本想說,她把你害慘了,已經性命不保了。最終語塞,捶打自己以泄怨恨。
大夫道:“早早上路吧,看能不能趕回家,老身也告辭了。”黃華從自己身上掏出銀倆付了診資,送大夫到客棧門口,仍不放心的問:“真個沒救了?我付你三倍診資!如何?”大夫一聽三倍先是一愣,隨口說:“姑娘,你給神醫一座金山也許有救。”說着只催促轎伕起身,黃華一手輕安轎子,轎伕們一個個齜牙咧嘴直呼疼痛,重又放下轎子。黃華道:“你說的那神醫在何處?”大夫見勢不妙正欲逃跑,被黃華老鷹抓小雞似的拎住。大夫咳嗽着說:“我也是聽說,在五毒谷的深山裡面住着一位神醫,路途艱險不說,聽人說還有吃人的怪物呢,診資高的嚇人,但醫術不知怎樣,想必是沽名釣譽之輩也未可知,姑娘還是早早回去吧。”黃華一鬆手那大夫一陣煙似的溜掉了。
黃華回到客房對姜遠說:“還有一線生機,……”姜遠急忙說:“什麼生機?”黃華沉靜的說:“五毒谷找神醫!可能有些兇險,你還願意去嗎?”姜遠很雄壯的說:“只要救了梅姊,上刀山,下油鍋我都不怕!”姜遠又接着問:“五毒谷在哪兒?”黃華也不知道五毒谷在何處,但她說:“我已問明路徑,但那人診資奇高,我去籌些來,明日啓程。”姜遠也是無計可施,只能如此了,點點頭,欲轉身走,又轉回身一躬到地,對方纔的魯莽表示歉意,也不說話自去照顧何梅。
翌日,黃華提着一個大包,沉甸甸的,走進客房。姜遠已經準備好一切等待着,黃華凜然說:“車我已經僱好,馬上就來,你揹你姊姊上車,我來料理剩下雜事。”
姜遠背何梅出去時,聽酒客們談論昨夜朱大戶家失竊,失了足足五百倆銀子,把朱大戶氣的暴跳如雷,想死了爹一樣嚎啕大哭。
車伕一看是個垂死的病人,非要加錢否則另請高明,姜遠只得答應到目的地付雙倍車馬錢,那人才縱上車轅一抖皮鞭,鞭稍頭一聲脆響,一匹全身黑亮如漆的大馬拉動車輪吱吱扭扭的走起來。
走出城門,黃華已在城門外等候多時了,與姜遠也不說話,俯身鑽進車裡坐在姜遠對面的車幫上。路面不平整,車內人顛顛簸簸搖搖擺擺的像是搖動在簸箕裡的元宵。
出了城行不多遠,後面一羣官差打扮的人遠遠地大喝着站住站住,車伕不知何故,籲——的一聲勒住馬頭,車子停穩站住。官差打馬過來,繞車馬轉倆圈,有一個絡腮鬍子的人跳下馬來,問道:“車上什麼人?下來!快,快。”
姜遠和黃華跳下車來,那絡腮鬍子的說:“就你們倆人嗎?”姜遠回答道:“還有……還有……我姊姊生病了。”那人拿刀把撩起簾子,歪頭看了看,對幾個同伴說:“搜,他們有些古怪。”四五個人如狼似虎般把車裡東西全丟在車外,卻什麼也沒有找到。何梅受些風寒再加上突然間一嚇,全身冷汗淋漓,體如篩糠。姜遠三倆下收拾起東西,一個勁的催促快走,反而是使那些人起疑,非要再搜一遍,倆下互不相讓,就動起口角來。
那些官差都是受人尊敬的主,那個是體諒人情的人,不由分說抽刀便砍,那幾人也動起手來。姜遠救人心切,就想把他們打倒就走,招招都是手下留情,那幾人卻不把殺人越貨當回事,刀刀直指性命攸關的地方。雖不是能要姜遠等人性命的人,卻是非常難纏。姜遠催車伕快趕馬,他們可以追的上。車伕見這幾人得罪了官府,還有你幾人的狗命在嗎?人人手中兵刃明晃晃的又不敢不聽,躊躇着想要逃命,家中薄產便是馬車,以此來胡個口而已,又實難割捨。
這時,那絡腮鬍子的點起一隻沖天炮仗,嗤的一聲直衝霄漢,炸作花朵綻放。姜遠見人家放信號求援,等會人數衆多,更加難以脫身,急忙回頭說:“黃姊姊,你先走我隨後就到。”黃華答聲好,縱上車轅,抽鞭在手,猛地抽一下黑馬,黑馬吃痛撒開四蹄奔馳而去。
姜遠聽聲馬向那個方向去了,縱身跳開,也想那個方向去了。
車伕哭着:“我的馬兒,我的馬兒……”
官差們一個個翻身上馬,縱馬急追。
姜遠不會陸地飛騰術,倆條腿那能跑過四條腿,眼見着馬車已沒了蹤跡,姜遠也已被後面人追上,無奈只得對打起來。姜遠無心戀戰,打了幾掌抽身邊走。那絡腮鬍子的人說:“射死他,小子還挺能打呀!”一人聽令,拉長弓,搭鵰翎,對準姜遠背心破空射來。姜遠聽聲來了利箭,使一個鷂子翻身躲過飛箭。轉身就要縱起快跑,有一隻利箭飛來,姜遠無奈只得借勢拔高一些,只聽飛箭颼颼飛過身邊。
姜遠落地時小腿中了一箭,疼的姜遠啊呀叫出聲來,那絡腮鬍子的人叫到:“他受傷了,大家快追,我看他必是江洋大盜!”
姜遠拔掉飛箭,忍着痛縱縱跳跳的試圖甩掉後面的人,結果只是徒勞。不一會兒,就被馬隊追上,並且團團圍住。姜遠左衝右突,包圍圈越縮越小。姜遠說:“我不是大盜小偷,你們認錯人了!如果再逼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絡腮鬍子的說:“你見過小偷自己說是小偷的嗎?如若不是,你的姊姊爲什麼要跑?就算你不是江洋大盜,也必不是什麼好鳥?”正說着旁邊的人已經搭弓架箭,只等一聲令下了。
姜遠無奈放出玄冥神劍,只見天空一道紅光劃過,絡腮鬍子覺得脖頸一涼,伸手去摸時鮮血如注,那幾人立斃當場。
姜遠收起劍光,不敢久留。也不知馬車跑向哪兒去了,只能憑感覺一路追下去。
且幸黃華在路邊等候,姜遠蹦蹦跳跳的走到馬車旁,黃華見姜遠受傷就取出峨眉的金瘡藥敷在腿上,姜遠急切地問:“黃姊姊,梅姊如何?!”黃華說:“不礙事,現在又睡着了。”黃華又接着說:“五毒谷在無影山裡,距此少說也有百里地吶”姜遠答應一聲縮身爬進車裡。姜遠好奇的問:“黃姊姊,這馬好趕嗎?”黃華說:“我正不想趕了,給你吧!”姜遠想接又不敢接,嘿嘿笑着說:“還是勞煩姊姊代勞吧!”黃華也不說話,抽動鞭子打在黑馬屁股上,黑馬揚蹄疾奔。
走了約十里地,姜遠無聊就問黃華那包東西是什麼?沉甸甸的,莫非真是五百倆銀子。黃華說:“你想不想看看,那包東西是什麼?”姜遠很急迫的連說:“是是是!”黃華轉頭道:“那我偏不告訴你。”姜遠憋着嘴說:“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啦?我向你道歉了,只要救了梅姊讓我再向你磕頭都行。”黃華笑呵呵的道:“逗你啦,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姜遠從棚頂的秘密之處拿出布包三抓倆刨挖開包袱,哪裡是五百倆銀子,分明是一堆金子麼!姜遠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金子,雙手捧着傻傻的笑:“好多好多的金子呀!”
黃華說明了爲何盜金的來龍去脈。
原來,此地遭了旱災,連續三年顆粒未收,朝廷撥款賑災。當地官府與糧商互相勾結,暗中在糧食中摻入沙子,從中獲取暴利得金五百倆,放在他家密室,等到風聲一過就坐地分贓逍遙快活一番。不想隔牆有耳被一個有正義感的奴僕聽到,於是就到處散播,希冀有俠盜還人民血汗。剛巧被低頭吃飯的黃華聽到,得到這筆不義之財。那朱大戶怕東窗事發只得對外宣稱丟了五百倆白銀,吃了一個啞巴虧,無處去訴苦。
姜遠一蹦多高不想被車棚頂碰着,哎呦哎呦的說:“這樣的貪官就應該見一個殺一個,爲民除害,黃姊姊下次有這樣的好事也叫上我好不好!”
黃華說:“那你的先把輕功練好了。”
姜遠一撓腦袋尷尬的說:“黃姊姊,你又笑話我!”賭氣坐下來不看她,給她一個冷漠的後背。
黃華把車趕得更急了,車子顛簸的厲害,有個石子一墊差點翻車,何梅被顛醒了。
姜遠很關切的問:“梅姊想吃什麼,喝什麼嗎?”何梅搖一搖頭,很慈愛的看着姜遠,那目光像一個不久於人世的母親的目光,牽掛,疼愛,還有些不捨。
姜遠被這種複雜的目光看的不知所措了。
突然,黃華勒住馬頭回身說:“快到一個小鎮子了,馬車太招眼。姜遠你把你姊姊背到鎮子外等我,我去買些乾糧之類,繞過鎮子就來,我空馬車會很快你也要快點,免得節外生枝。”
姜遠點頭,哧溜爬下車也不顧及腿傷背過何梅就跑了。黃華在後面見這孩子單純的可愛,竟不自覺的笑了。
姜遠大步流星走過鎮子,站在鎮外苦苦等待着黃華,可黃華不見一點動靜,姜遠又不敢舍下何梅回頭去找,急的直轉圈。
黃華此時就在姜遠的不遠處,他讓姜遠感受的那份着急,連他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有他衆目睽睽之下薅住自己脖頸所帶來的恥辱的小小懲罰,也許還有……
黃華站在遠處看着這一對姊弟,竟有些羨慕他們,彼此可以相依爲命,彼此可以推心置腹,彼此可以以命相托,那份堅定,無悔,信賴。黃華與峨眉的衆師姊妹除了勾心鬥角,就是爾虞我詐,想想幾時有過如此的時候,誰會爲你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惜呢?此情可感溫度,此景恐怕今生難遇二回了!
黃華思緒萬千,竟不知時間已過,讓姜遠焦灼如火。
一陣冷風吹過,黃華才把迷失的情感追回,向空中抽動幾個響鞭。姜遠聽聲向遠處看時,遙遙的一輛馬車橫在路上,車旁有一女子對着自己微微一笑,野風撩動衣角和髮梢,這像一幅畫,很美!真的,很美!
姜遠揹着何梅左搖右晃的跑過來說:“黃姊姊,你去的時間太長了,我都等不及了。”黃華只好說路走錯了,不得已又回頭重走了一次,所以費些時間。
黃華他們連夜趕路,又走了倆三天,那馬本是駑馬,又加之不眠不休竟口吐白沫一臥不起了。姜遠不管是用怎樣的辦法,黑馬再也站不起來了,黃華拿鞭子抽,那馬也是哀哀嘶鳴不能起身了。
黃華說:“距五毒谷也不遠了,索性咱倆人互換着背何梅進山吧。”
姜遠把自己收拾利索,以備應付突然出現的怪物,然後背背何梅走向五毒谷的方向。黃華拿起布包乾糧之類背在身上,小心謹慎的跟緊在姜遠身前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