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正自痛哭流涕不提,單說中毒倒地的姜遠,也不知過了多久,姜遠昏昏沉沉的醒來。原來姜遠早前果腹的紅花果乃是修身健體避毒療傷之上品,事實上早在酒樓上恆無忌就已經下毒在酒杯裡,姜遠沒有江湖經驗,不知人心險惡,糊里糊塗的喝了幾杯酒。幸好紅花果起了作用,恆無忌見毒不死姜遠才故意套話問明瞭他們去向,等在去掛甲臺的必經之路上,意欲把他們倆人碎屍萬段。
八步斷腸散也不可小覷,它無色無味,與無形中讓人在八步之內寸斷肝腸而死,死狀慘烈,是江湖上令人爲之膽寒的毒物之一。
姜遠醒來時,晨光熹微,幾點寒星發着微光,曠野的寒風呼呼吹着,四野寂靜無聲。姜遠強撐着爬起來,站起來時只覺天地旋轉,腦袋沉重,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肚子裡一陣絞痛,哇的一聲吐出一口一口烏黑的鮮血。姜遠躺在地上,仰望黑沉沉的蒼穹,突然想起梅姊,他有氣無力的喊了幾聲,無人迴應。姜遠有些慌了,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力氣,猛然站起身,踉踉蹌蹌的走倆步,繼續呼喊梅姊,還是無人迴應。姜遠猜測梅姊已經被人擄走了,這次誰來救她脫離苦海呀?
姜遠蹣跚着走了幾步,晨霧中看不清楚,一腳踩空就掉下斷崖去了。
姜遠只覺風聲在耳邊呼呼作響,身子直往下墜,姜遠心想梅姊此時會在哪裡呢?死前不能再見一面着實有些許遺憾。
忽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包裹住,又重新飛向空中,再次被包圍時姜遠才知落在了樹杈裡。姜遠看看,上看不到崖頂,下看不到崖底。就懸在半空中,浮浮蕩蕩的,姜遠想這樣讓人痛苦的死去,不如摔死來得痛快。於是,將身子一滾,滾出樹枝的庇護,重又落下去。
這時,一聲鶴唳,倆只鐵爪輕輕巧巧的抓提住姜遠的後襟,拍打雙翅尋路飛去。
原來在巖壁上有個鶴巢,那大鶴把姜遠仍在巢邊,自去理翎剔羽。巢裡有倆只高及姜遠的小鶴,羽毛未豐,啾啾叫着,像是已經等待的不耐煩了。姜遠已無力掙扎,他只有一絲苦笑:“想不到,我會成爲小鶴口中物了。”姜遠唯求速死,那種萬箭穿心的痛苦折磨着他苦不堪言。姜遠閉眼等一會兒,不見動靜,睜眼觀瞧,小鶴仍在躍躍欲試的撲棱着翅膀,啾啾叫着。大鶴站在一邊不管不顧,姜遠看到大鶴站起來足足倆人多高,叫聲明亮震動山谷。姜遠疑惑,大鶴救自己來鶴巢要做何用?
突然,鶴巢裡的黑暗中,有嘶嘶的微小聲響,從洞外的崖壁上也傳來嗤嗤聲音。姜遠身中劇毒反而並不害怕,只盯着聲音來處,不一會兒,黑暗中游出一條胳膊粗細的大蛇,通身烏黑,白色的花紋間隔。姜遠知道這是白龍山最毒的三尺電,所謂三尺電就是此蛇看似行動緩慢,但在攻擊人時會突然躥出三尺,攻擊如電。山中樵夫遇見十有九死,談之皆聞之色變。再看崖壁上緩緩爬過一隻巨大無比的蠍子,蠍子高舉雙螯,尾巴尖刺忽上忽下變化神速。那蠍子爬進洞中時,大鶴好像很恐懼的樣子,展翅飛了。姜遠正自納悶大鶴怎會舍小鶴而去時,那蠍子舉螯推推姜遠,彷彿他擋住了它的去路似的。大蛇吐着分叉的蛇信子,嘶嘶有聲,像是在警告蠍子擅闖他人領地。蠍子毫不示弱,把姜遠翻了幾翻,又向前挪進一些。那大蛇突然竄起,猶如一道閃電居高臨下撲咬下來,蠍子不閃不避,尾巴高高舉起作勢隨時來刺。大蛇迅疾如風的撲咬,撲了一個空。蠍子驕傲的舉舉大螯,象是慶祝勝利又像是嘲諷。
大蛇氣惱的把身體捲成圈,從嘴裡吐出一陣陣腥臭難聞的氣味,就見那蛇像道旋風旋轉着,蠍子見勢不妙急忙拿大螯舉起姜遠扔進旋風裡,大蛇以爲擒住蠍子,不及細看一口咬住姜遠的肩頭,突覺不對勁,急忙鬆口,但已爲時太晚了。只見大蛇漸漸舒展開身子,痛苦地扭動着,蛇尾拍打着石壁,嚇得小鶴擠在一處,不敢聲張。蠍子洋洋得意的逡巡,以爲大蛇佯裝痛苦,碰碰它依是如故,有些將信將疑的扎一下姜遠,誰料蠍子比大蛇還痛苦百倍,只拿大螯去撞石壁。不一會兒功夫,倆物就死了。姜遠卻覺得胃裡一陣陣翻江倒海,仿若被什麼東西踩着跳着。撐不住吐出來了,姜遠看到倆粒杏子大的血珠,滾動在腳前。姜遠正要擡腳踩破看看究竟,大鶴忽然飛臨面前,箭一般衝進黑暗裡,不一會嘴裡叼着一個千年靈芝飛出來,那神色如獲至寶,歡喜非常。大鶴把千年靈芝用尖尖的喙分成倆份,小鶴爭先恐後的啄食着,眨眼間小鶴突然長大了許多,早前還在姜遠身高相差無幾,現在卻已是和大鶴無二了。
原來,大蛇與蠍子是守千年靈芝的倆個靈物,偏偏喜歡打架,大鶴看準機會讓姜遠的八步斷腸散轉入他們身上,一整瓶的八步斷腸散就送掉了倆靈物的性命,大鶴坐收漁翁之利。這鶴吃了千年靈芝,才能自由飛行,不知這大鶴等了多久纔等到今天的機會。姜遠也因禍得福,以毒攻毒,吐出的血珠正是八步斷腸散在肚子的物。
大鶴見倆小鶴飛昇靈物,高興地在姜遠面前鶴舞了一回。大鶴舞完,轉着圈在姜遠身邊跳躍、展翅。
倆小鶴在天空裡翱翔一會,重又輕輕捷捷的飛回巢裡,唧唧喳喳倆鶴細頸相交,好像爭吵着什麼,大鶴會意,跳到大蛇近前,尖喙劃破蛇肚叼出蛇膽,就送到姜遠面前,姜遠說:“要我吃了嗎?”三隻鶴連連點頭,姜遠閉着眼睛一口吞下蛇膽,只覺肚子裡有泉水冒出的聲音,咕嘟嘟,咕嘟嘟響個不停,姜遠急忙跑到黑暗中解了手。回來時頓覺全身上下輕捷許多,仿若脫胎換骨了一樣。姜遠高興,對它們說:“能送我上去嗎?我很擔心梅姊。”大鶴點點頭,仍是雙爪抓住後襟飛昇上來。
姜遠雙腳着地後,大鶴叫着飛走了。姜遠正欲尋找梅姊,梅姊卻已在身後緊緊地抱住她喜極而泣。姜遠問梅姊怎會在這裡,梅姊講說了事情經過。
原來,何梅在客房裡哭泣時,那個救她的人端進一碗湯藥來,何梅欲起身大禮拜謝,那人道:“姊姊,不必拘禮,你有傷。”那人把被子墊在何梅身後,何梅半躺着吃了那人吹得半熱的湯藥。喝完之後,那人才告訴她,她叫黃華,峨眉掌教的最末一個弟子。何梅說:“我弟弟還在那裡,我要去把他找回來!”黃華道:“我救你時急切,好像沒見有誰在你的身邊?!”何梅道:“我弟弟昏死過去了,就在距我一丈遠的地方。”黃華道:“你且安心休養,我去找一找,若有你弟弟我會救他回來的。”
黃華自然找不見姜遠,因爲那時姜遠已在鶴巢,一臉失望的告訴何梅沒有人了。
何梅與姜遠形影不離,此次分離一瞬就要陰陽倆隔了。何梅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黃華安慰說:“我再找找,興許是沒找遍的原因。”何梅見有生機,厚着臉皮催促黃華再找找。
黃華只得再找一次,這次她駕起劍光找了方圓十里地,自然也找了斷崖,很認真的查看了崖底,但誰能想到壁上鶴巢。黃華告訴何梅查看結果,何梅不信,非要自己來找。
黃華無法只得相陪,手上急迫的事只能緩緩。
何梅到事發之地,只揀到了單珠、玄冥神劍和神玉,睹物思人,眼淚越發無法遏制了。
黃華道:“東西在的話,想必沒走遠,或者被附近的人家所救。”
何梅只要有一線生機,就當救命稻草一樣,虛弱着身子到處問人家有沒有救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每人都是一臉茫然。
就在何梅絕望的時候,一隻大鶴抓着一個人遠遠的飛來,那人正是日思夜想的姜遠,何梅情不自禁的環抱住姜遠,像個迷失走丟的孩子一樣。
黃華見狀,只得躲到一邊讓倆人敘敘離別之苦。
突然,姜遠大叫:“梅姊!梅姊!”黃華一看何梅歪在姜遠的懷裡,面若死灰了。黃華情急之下駕起一道紫色劍光,流星一般飛往客棧。姜遠不會御劍,在背後正想說姊姊那裡去,姊姊剛一出口就不見劍光了。
姜遠只得自己走進城去,每一家客棧問來,最終找到了她們所在。
姜遠到時,何梅已經服藥安歇了。
按下何梅休養身體不提,我們來說說黃華。黃華是江浙一帶人,早年黃華年幼時,在村巷裡和小夥伴們玩耍,見有一個道姑從身旁走過,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峨眉掌教玄妙真人。年幼的黃華看見道姑走路無聲無息,路上不見腳印,而身上一塵不染,青佈道袍隨風輕擺。黃華不免多看了倆眼,玄妙真人也見這孩子骨骼精奇,相貌清秀,就想收爲峨眉弟子。玄妙真人蹲下問黃華:“你願意隨我去峨眉修劍法嗎?”黃華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連連點頭。玄妙真人一看此孩與她極爲投緣,就更加歡喜了。隨即便帶着黃華去找黃的父母,黃父聽是劍仙自然歡喜,黃母見黃華年幼,有些不捨。終難逃玄妙真人一番赤誠,就這樣黃華隨玄妙真人駕起劍光迴歸峨眉,在空中黃華一點也不驚詫,與往日一般,俯視螞蟻一般小人急速退後,黃華說:“我就要學這個。”
玄妙真人爲了磨練黃華意志,把她安排在伙房打雜,劈柴、燒水、挑水,這些髒活累活讓小小的黃華磨練出堅毅的性格,使得她沉穩老練,不溢於言表。
忽忽十載,黃華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亭亭玉立,身姿玲瓏。
一天,黃華正在燒水,忽的有一個身影躥至身前,其速之快黃華平生未見,那條身影向黃華腿上的伏兔穴點來,黃華知道倘被點中,自己的那條腿就廢了,急忙一個閃身,避開來人一招,順勢一招醉翁倒身,就去點來人的手腕的曲池穴,來人甚是伶俐,借力打力,只輕輕一彈,黃華的手掌火燒一般疼痛。黃華知道來人武功絕不在師傅之下,於是施展平生所學與來人鬥了十餘合。
來人突然哈哈大笑,摘下面紗乃是玄妙真人,玄妙真人道:“我已年事已高,再者教務纏身,根本無暇顧及授徒督促之業。只是你資質很好,又肯下苦工,於是我決定收你爲關門弟子。”黃華大喜過望,臉上平平靜靜的說:“弟子拜見師傅。”說着跪下去磕頭。玄妙真人道:“好,我就看好你,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沉靜,你需勤加練習,多多磨礪,將來必成大器。”黃華安之若素的說:“謝師傅!”
玄妙真人說:“後山有隻白老虎,作惡多端,你去除之。”
黃華領命走到後山,只見一片翠竹,萬竿傾斜,清風浮動,竹葉簌簌。哪裡有什麼白老虎?黃華提氣在胸,雙目掃視,根本沒什麼東西。黃華不放心又仔仔細細搜查一遍,的確不見白老虎。黃華放鬆警惕,猜想必是師傅鍛鍊自己膽識而已。意欲走出竹林外,忽聽身後一陣陰風吹動,黃華提氣在胸,也不迴避或是轉身,就那麼運氣準備迎敵。好半天不見動靜,黃華猶猶豫豫的轉回身,只見竹林翠綠,不見任何東西。黃華好生疑惑,明明聽見有動靜,卻不見來物。黃華轉過身,就見一隻白老虎雙爪已然搭在肩頭,黃華大駭,曲臂收腿紋絲不亂。
就見那白老虎,張開血盆大口,怒吼一聲。因爲距離太近,老虎張嘴欲咬黃華腦袋,黃華早有防備,使一個鯉魚縮身,哧溜從白老虎的掌握裡逃出。白老虎好像早有預見似的,擡起後掌猛踩黃華小腹,這一踩勁力不小,黃華就地一滾,滾出丈餘使一個鯉魚打挺站定身形。白老虎向後一蹲身,猛地飛撲過來,黃華側身瞅準機會,飛起一腳正踢在白老虎腹部,白老虎沒撲倒人卻深受一擊,它嘶吼着像是痛苦的表情,翻轉身再度過來。
黃華手疾眼快一腳踩倒一個竹竿,把斷茬對準白老虎,白老虎不敢輕舉妄動,只是轉圈伺機而動。黃華估略竹竿長度,再一踩去掉頭稍。黃華手裡拿定一個約五六尺的翠綠竹竿,白老虎知道此人難對付,怒吼着,雙爪抓撓地面,卻不出擊。黃華拿竿去挑,白老虎腦袋,白老虎被激怒,一聲怒吼飛撲過來。黃華看白老虎快近身時,一手拿住虎頭,一手立杆在手,直戳老虎的肚子,不知怎的那虎頭卻動彈不得,生生被竹竿戳破肚子。
白老虎哀嚎一聲,摔落塵埃,鮮血順着竹竿流淌下來。
這時,一聲大喝:“誰家毛丫頭,在此撒野。”黃華定睛觀瞧,來人是一個侏儒,長不過三尺,走起路來左搖右擺,甚是可笑。那人卻生者一把鬍鬚,顯是有四五十歲了。
侏儒道:“你是哪位禿驢的孽徒,敢來殺我坐騎。”
黃華也不答言,一招白鶴晾翅,一掌颳着風聲打到,侏儒只一低頭,便輕輕躲過。黃華心下明白此人其貌不揚,功夫不弱,因爲這掌看似平平常常,卻藏着古怪,虛虛實實讓人難辨。黃華重新提氣待發,侏儒身小三倆步跑到身前,雙掌掄動只攻下盤。黃華連連退出幾步才躲過侏儒的連環攻擊。黃華心想自己身大容易受攻擊,那人小卻高的不行。想到此拔身一縱,踩在倆個竹竿之上,竹竿悠悠顫抖,人也悠悠顫抖,卻不曾落下。那侏儒見夠不着,就去踩踢黃華空中踩得竹竿的根部,一腳一個速度神速,黃華也在上邊不住的換腳換竹竿。黃華心想等一會,豈不沒竹竿可踩了?黃華拔竿在手,做成高蹺,以杆頭的斷茬對準侏儒,使動二十四路腿法,高踢、短踢、曲腿踢,侏儒只能用雙掌來對竹竿的鋒利斷茬。
眼看着黃華已佔上風,突然,那侏儒倏地不見蹤跡,黃華納悶,莫非此人會土遁之法。正自加着小心,四處尋覓侏儒。玄妙真人飄然而至,雙指一指,那個白老虎化作一張白紙剪成的虎形,侏儒自然也是剪成的。
玄妙真人笑道:“你天資聰穎,反應得當,只是缺些江湖經驗,你想想後山會有如此之物嗎?”說着指指老虎。
黃華道:“弟子,愚鈍!”
玄妙真人道:“這是與我的寒冰劍齊名的辟邪劍,也是一位朋友相贈,你拿去我派你去歷練歷練一番。”
黃華接過辟邪劍,只見劍身明亮如水,細薄如切,彈之錚錚有聲,有如龍吟虎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