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楚琰的心尖兒,用她來換些吃食可容易的很。”他冷冷道。
“王爺不要!”蘇瑩驚叫一聲,踉蹌的爬到楚皓腳下,抱住他的腿,恐慌之中,已淚流滿面。她陪在楚皓身邊多年,又怎會不知他的心性。他亦是驕傲之人,對天瑤百般容忍已是難得,而時至今日,他已經被楚琰逼迫的再無退路,那麼,就註定了要玉石俱費。“王爺三思,瑤妃一死,景康帝必不會善罷甘休,只怕要血洗孤城了。王爺,我們現在還有退路……”
“退路?”楚皓孤冷的大笑,“五年前兵敗,本王就再無退路。本王若死,也定要拉着她陪葬。”楚皓硬生生的將天瑤拖了出去,絲毫不管身後蘇瑩歇斯底里的哭喊。
兩日不曾進食,天瑤幾乎提不起力氣,也只能任由着楚皓擺佈。她被他困在公主府數月之久,還是第一次得見孤城景緻。只因此時,她已被楚皓帶上了依傍着孤城的高峰之上。她被迫站在峰頂,白衣飄然,舉目遠眺。孤城三面環山,而山的那一面就是海,高峰之下,海水奔騰咆哮。而還得那一邊,又是山,白雪皚皚,高聳入雲的山。她靜靜的凝望着,突然覺得竟是那般熟悉。
“記得嗎?那是天山,你長大的地方。遇上你之後,本王時常在想,是不是天山上的冰雪將鑄就了你冷漠的性情,但後來,本王發現你並非無情,而是你的情只肯給楚琰一個人。”他不知何時已站到她身側,手掌用力的捏住她下巴,天瑤吃痛,被迫擡眸看向他。
“聽聞,你們是從這裡開始的,那麼,就從這裡結束吧。”楚皓冷笑着,竟沒有一絲溫度。天瑤想,那個叫做楚琰的男人,真的是將他逼到了絕路。而他冰冷的聲音依舊在耳畔響着,“以天下爲聘,我會迎娶你最世上最尊貴的女子。”楚皓大笑,這話當真只有他那個狂妄的七弟才能說出。
天瑤懵愣的看着他,只覺得疼痛一點點在心口炸開,然後蔓延到周身。一顆晶瑩的淚珠,毫無預兆的順着臉頰滑落。天瑤想,無論記得或是不記得,她都是這般爲他痛着,直到痛到麻木。
“你哭了?爲他哭?”楚皓鉗制她下巴的手指突然收緊,天瑤只覺得下巴傳來一陣刺痛。她緊抿着脣片,阻止了淚再次流淌。
“放心,你很快就會見到他了。一定記不得他的模樣了吧,在死之前,本王滿足你的心願。”楚皓話落,又放肆的大笑起來。他一把丟開她,大步後退,然後,弓箭手爲了上來,一支支羽箭對準了她的方向,將她困在了懸崖之端。
天瑤卻沒有絲毫懼意,雪白的紗衣迎風飛揚,如展翅欲飛的蝴蝶。目光所及之處,均是一片汪洋。冬日之中,翻滾的海水散發着刺骨的冰寒。
山腳下,一隊人馬快速的向峰頂而來,人數不多,但看得出都是精銳。爲首的,駿馬之上是一名玉冠錦袍的絕美男子。天瑤微眯了美眸,定睛的瞧着,俊顏在清澈的瞳眸中逐漸清晰,而腦海中,卻依舊是混沌一片,除了撕裂一般的疼痛,再無其他。
轉眼間,那對人馬已來到懸崖之端,楚琰翻身下馬,身後君寧與赤焰緊緊跟隨着。當看到懸崖邊緣那一抹雪白身影,楚琰雖面色平靜,身體中的血液卻早已沸騰。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他受夠了,也懼怕了。
“孃親!”君寧大聲呼喊着,終究年紀尚輕,還是沉不住氣的。
“好久不見,七弟!”楚皓朗聲一笑,與楚琰之間不過是丈遠的距離。
楚琰輕輕牽動脣角,雖是笑着,眸中卻一片冰冷。“二哥大難不死,倒是可喜可賀。”他負手而立,月白長衫隨着海風盈盈而動。若知有此一劫,當日他便不該放任楚皓苟延殘喘。他可以覬覦大翰江山,但楚琰絕不允許他傷害他的女人。
“本王不死,七弟一定很失望纔是。”楚皓笑的邪魅,側目看向高崖之上那一抹單薄的雪白身影。此時,她亦看向他們的方向,只是那溫柔繾綣的目光一直追隨着楚琰,帶着幾絲迷茫與疼痛。而楚琰,同樣回望着她,他們的目光在空中交匯,竟是無休止的*。
楚皓隱在衣襬之下手掌緊握成拳,這一幕映在眼中,竟是那般的刺眼。
“朕的瑤妃剛出月子便被二哥請到孤城來,只怕身子還未調理得當。懸崖之端風大,容易感染風寒。二哥還是先讓她下來吧,二哥有何要求,可以儘管提出來。”楚琰深邃的眸子,早已掀起巨大的波瀾。天瑤還站在懸崖頂端,風聲鶴唳,呼嘯而過,好似下一刻就會將她吹入海中一般。
“楚琰,本王也不與你繞彎子,你想要你的瑤妃,可以。反正本王要一個沒有心的女人也無用。只不過,要用你的江山來換!”
“放肆,亂臣賊子,有何資格與皇上提條件。”赤焰冷聲呵斥,腰間寶劍出鞘,直指楚皓的方向。
“赤焰!”楚琰沉聲低斥,目光冷掃過身後赤焰。赤焰緊咬牙關,卻不敢再造次。
楚琰高大的身子挺立在呼嘯風中,絕世的俊顏平靜,好似謫仙一般。江山美人,他似乎總在面臨着兩難的選擇。但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負天瑤。他目光溫潤的看向崖端的女子,她蹙眉凝視着他,清澈的瞳眸盡是茫然。
楚琰溫潤一笑,緩緩道,“瑤兒,還記得嗎?以天下爲聘,我會迎娶你做世上最尊貴的女子。這天下本就是我給你聘禮,如今用它來換取你的平安,倒也不爲過。”
“皇上三思。”此話一出,不僅僅是赤焰,身後暗衛統統單膝跪地。爲了一個女人而捨棄江山,楚琰堪稱大翰皇朝第一人。
天瑤心中苦澀,脣角卻揚起一抹釋然的笑。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她感覺的到他是愛極了她的。有夫如此,此生,夫復何求。
楚皓仰天大笑,面上卻看不出喜色,而顯然,這並非是他想要的。“楚琰,你精明如斯,但本王也不是傻子。大翰在你手中多年,早已固若磐石。本王即便此刻得到,也絕坐不穩這皇位,除非……”
楚琰鳳眸冷眯,等着他的下文。他心中已有預料,現下楚皓手中有天瑤這張王牌,必然不會輕易放過。
“除非將你命留下。楚琰,用你的命換天瑤的命,如何?”楚皓一挑眉梢。
楚琰並未回答,只是深情的凝望着懸崖之上的女子,她看着他,漠然的搖着頭。
楚琰略帶苦澀的笑着,他與楚皓抖了十幾年,自然瞭解他的爲人,得不到便毀掉。若他今日不將命留下,天瑤難逃此劫。他的瑤兒已經受過太多的傷害,每一次都是她爲他出生入死,這一次,就讓他爲她付出一次吧。
他微側了頭,看向身後不遠處的君寧,畢竟還是個孩子,此刻的君寧幾乎是僵在原地。身體不受控制的輕微顫抖。
“寧兒。”楚琰輕聲喚了句,“喚我一聲‘爹爹’吧。”
君寧緊抿着脣片不語,清澈的眸中逐漸模糊。
“我記得你說過,你孃親在纔有家。現在她就在你的面前,寧兒,我只是你的父親,不是父皇。沒有君臣朝綱,我們只是普通的一家人。”楚琰溫潤的看着君寧,
君寧強忍着不讓淚水奪眶而出,卻依舊不肯開口。楚琰無奈輕笑,轉而看向楚皓。“朕答應你,只希望你可以信守承諾,放天瑤與君寧一條生路。”
話音剛落,緋紅色寶劍出鞘,緋月寶劍出鞘,必染鮮血。血紅劍身泛着冰冷驕傲的光芒,亦如它的主人一般。
“不要!”君寧大喊一聲,剛要上前,卻被楚琰袖口飛出的瓊花點住了穴道。楚琰含笑看着他,脣形微動,卻沒有發出聲音。但君寧卻懂得,他再說,“做個好皇帝,守住大翰江山,守住你孃親和妹妹。”
雖然這條路難走,但他相信君寧一定做得到,因爲他是他楚琰的兒子,是大翰皇室血脈。
“爹,爹!”君寧撕心力竭的哭喊着,聲音卻在崖斷的寒風中消散。
楚琰面色已經平靜無波,面對生死竟無半分波瀾。手中緊握的寶劍已悄然架上頸間。
“住手!”立於高崖之上的天瑤終於開口,她看着他,分明心痛着,卻要做出一副無情與冰冷。“楚琰,你是白癡嗎!我已經不記得你了,你何必爲了一個不在愛你的女人犧牲性命。”
楚琰苦笑着,遙望着她的眸光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你記得也好,忘記也罷。你都是我的瑤兒。要只要你知道,我愛你已然逾越生命。”話落,他幾乎是不加猶豫的,用利刃劃開頸項。
“等等!”天瑤又是一聲驚呼,踉蹌的向前兩步,卻被弓箭手製止。兩行清淚劃過她蒼白絕美的面頰,片刻後,她再次開口。“楚琰,我想唱首歌給你聽。”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無處藏,人在身旁如沐*寧死也無憾。國色天香任由糾纏那怕人生短,你情我願你來我往何等有幸配成雙。讓我拱手河山討你歡,萬衆齊聲高歌千古傳,你看遠山含笑水流長,生生世世海枯石爛。啊,今朝有你今朝醉,愛不釋手你的美,莫等閒白了發才後悔……”
天瑤脣片微動,如天籟般的歌聲緩緩而出,蒼白的面容平靜,她隨意的用手理順凌亂的髮絲。淡漠如水的目光流轉在楚琰身上,粼粼波光在她眸中盈動。腳下蓮步輕移,不知不覺中,卻在一步步向懸崖邊逼近。她的脣角掛着絕美的笑靨,她踩在懸崖邊,迎風而立,飄然的衣角,好似一隻展翅預飛的蝶。
“瑤兒!”此時,楚琰下意識中已經意識到了什麼,沉聲呼喚着她的名字。“瑤兒,危險,快下來。”
天瑤回眸一笑,百媚衆生。笑靨中卻暗含着那一抹釋然。她薄脣輕動,用脣形對他說,“楚琰,永別了,忘記我。”然後,她張開雙臂,毫無猶豫的從斷崖墜入深海。
下墜的瞬間,她緊閉着雙眼,脣角依舊掛着笑意,解脫的笑。只聽得耳邊呼嘯的風聲中,夾雜着楚琰撕心裂肺的吶喊。
就這樣吧,最後爲他再痛上一次,她已經不記得與他之間的過往,痛苦反而會減輕一點。如果,人死後還可以愛,那麼,楚琰,就讓我停留在輪迴的邊緣等着你出現。在肌膚陷入冰冷,沉入海底的一瞬間,天瑤在心中說:永別了,楚琰,我被遺忘的愛人。
眼睜睜的看着那一抹素白消失在湛藍的海中,被洶涌的巨浪帶走。楚琰踉蹌的向前兩步,高大的身體突然間坍塌跌落,他單膝跪地,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天徹地,“天瑤……”猩紅的鮮血毫無預兆的噴出,染在月白色長衫之上,刺目的鮮紅,如雪地上綻放的朵朵寒梅。
君寧僵硬在原地,完全沒了反應,若不是不住流淌的淚,任隨都要以爲,他只是一尊木偶雕像。
“皇上!”赤焰大步上前,單手撐住楚琰。
而楚琰的頭壓得極低,以至於任何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見他擺了下手,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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