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武脫口而出的話,讓墨白心頭更是堵的厲害,他已經瞭解過了,這些年母后過的悽苦,此兒科再聽定武張口便是懷疑到皇后身上,墨白眼中更冷了:“原來您不止不信我,竟然連發妻也不信,難怪我母后這些年在宮中過的如此悽苦,您忘了當年是誰用殘廢一生來替您捱了一掌嗎?”
“給朕老實交代,究竟是不是你母后說了什麼?”定武卻不管其他,此刻眼中噴火,連墨白的罪責都不在乎了,就死死盯着墨白,要搞清楚,究竟是不是皇后要反他。
看得出,皇后在定武心中的地位還是非同一般的。
甚至他能接受墨白反他,也不能接受皇后反他。
“我母后說什麼?若非我擔憂母后心傷,今日我殺的絕不止寧郡王一個,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攔着我血洗宮廷!”墨白渾身氣勢再也壓不住,狂暴開來。
真人變色:“殿下,休得放肆!”
“給我閉嘴!”墨白眼睛紅了,豁然一轉頭,手指擡起,直指真人,第一次對他釋放鋒芒,眼神中凶氣直上九重天:“之前諸事,我與閣下之間皆非私仇,也都敬閣下三分。但大丈夫立世,總有逆鱗不可碰,此刻論及我母后,你若再敢插手其中半分,今日便是千軍萬馬在前,我也必送你歸西!”
“你放肆,真人給朕拿下他,朕要揍死這畜生!”定武帝聽聞他如此對待真人,當即再次操起桌上一件東西,朝着墨白就砸了過來。
墨白一動不動,那黑乎乎的筆盒便在他身前炸碎落地,卻依然盯着真人,眸光中的凌厲仿若化爲了實質,沉聲道:“他拿不下我,只要我不想死,就沒人能夠讓我束手就擒,就算最終會死,也會讓人爲我陪葬!”
這話一出,定武整個人的神情卻一瞬間冷靜了下來,盯着墨白半晌,聲音才低沉傳出:“你還敢對朕動手不成?”
墨白回頭,看着他,沒有猶豫便搖頭道:“不敢!”
定武見墨白沒有猶豫,就搖頭否認,他眸子最深處的那縷殺意,微微一鬆。
說實話,之所以先前墨白解開封印,他便直接衝上去就給他一耳光,正是因爲他不覺得墨白能做出這種事來。
雖然多年不見,但墨白對皇后的態度,以及明王府陸尋義對他跪拜的態度,都說明墨白再兇狂,也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但墨白方纔那句話,當真讓他心頭緊了一下,此刻不似方纔暴露,但面色卻沉到了谷底:“那你讓何人給你陪葬,你要血洗宮廷,又是哪座宮廷?”
“不知道,整座後宮,殺到哪裡算哪裡,直到我被殺爲止!”墨白再次搖頭,聲音卻鐵血,不容任何人懷疑。
這一次定武臉色沒有大變,只是他那剎那緊握的拳頭卻說明他內心的波動有多麼強烈:“後宮?”
“不錯,後宮!”墨白絲毫無懼,對上他的眼睛:“若非我姓墨,若非您是我父皇,若非擔憂母后心傷,此刻我不會站在您面前,這座皇宮應該已經血流成河!”
“呵呵呵!”定武冷笑出聲,但他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朕的皇子居然當真朕的面說要血洗朕的後宮……”
墨白聽出其中徹底冷下來的殺意,卻是依然腰背筆直,目光灼灼,堅定無比:“這奇怪嗎?能有曾經爲陛下用身體擋住劫難的一國皇后,居然在陛下身邊也能被人下毒更奇怪嗎?”
說到這裡,墨白的聲音陡然一顫,他就站在牆邊,卻轟然一拳砸在了身後牆上,只聞整座御書房陡然一震,門外侍衛兵士似乎受驚,引起轟亂。
墨白的眼睛徹底紅潤,卻凶氣直衝蒼穹,令人不敢直視:“有人竟敢對她暗下毒手,您不爲她做主,我來出頭!寧郡王府敢折辱我王妃,更藐視我母后,是欺她無依無靠嗎?今日我回來,就是要看看,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動我家人。陛下可以下令殺了我,我無法反抗您,但我死之後,這天下就真的沒人再能動我母后分毫,包括您在內。只要我的明王府還有一人在世,無論什麼時候,就絕不容人欺凌我母后半分!”
這番話讓定武胸膛再次起伏劇烈,他的臉色變的駭人起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皇后中毒,何人所爲,朕爲何絲毫不知!”
墨白聽到這話,眼中更是殺意閃的瘋狂,語氣越發衝了,直接對着定武低吼道:“我又如何知道是何人所爲?我六年不現身,一直以來大部分都認爲皇后膝下無子,她又能妨礙到誰?除了後宮中人,誰能對她下手?不過管她是誰,母后這些年沒少受委屈,血洗後宮,總是不錯!”
……
整座皇宮的目光,都定在御書房這裡。
這一次倒是沒有人敢打探這裡的虛實,所有人都只能乾等着消息。
隨着時間延長,逐漸各宮中都開始逐漸不安起來,不知爲何還沒有拿下墨白的消息傳來?
而在宮外,各坐王府之中,更是夜燈長明。
即便夜色逐漸深了,卻還是許多王府裡不斷有人進出,隱約間,可見一座座府邸之內,那些王爺在諸謀事的伴隨下,臉上時而興奮,時而又沉重。
可見明王這一遭,牽動了太多王爺的心。
京中各道門就更不用說了,現在他們的日子不好過,在京中幾乎已經被限制了出行,上清山駐地聽聞明王來京之後,便當時一個個臉色發白,豈料纔到晚上,宮裡就傳來了明王斬寧郡王的消息,頓時讓這些人眉飛色舞。
很多人當場斷言,這便是狂妄的結局,自作孽,不可活!
但無論如何,明王的結局,只要不落定,便沒人能心安。
或許,反而只有明王府本身,此刻倒是安靜的,這座府邸之中,寧兒和青青兩人皆還茫然無知,明王此刻的情況。
青青看了下午的場面是有些擔憂的,不過寧兒卻是相信墨白絕不會有事。
所有人都在等着,卻沒人想到正在御書房裡的墨白,卻依然沒有低頭。
御書房裡,皇后中毒一事,顯然定武也事先不知,他黑着臉,渾身上下都透着煞氣,已經很長時間嚴重只有陰晴不定,沒有出聲。
終於他慢慢穩住了心思,將目光再次放在了那滿身殺意的墨白身上,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的眉心又緊緊皺了起來,看着墨白的眸光再次開始變的深邃:“所以,你要反朕,便是因爲你母后?”
墨白真的覺得悲哀了,說了這麼多,最後無論是誰都敵不過他心底那深深忌憚。
直到此刻,他最關注的依然是墨白造反和謀逆的事實,依然在試圖證明這一點。
或許這便是帝王的自尊心吧,他要對付墨白,他沒有錯,他必須證明自己沒有錯。
“您真覺得這四分五裂的國家,山河破碎的國土,民不聊生的大夏,有什麼值得我謀反的?”墨白神色也淡漠下來:“不過也無所謂,您堅持認爲我反了,那便當我反了就是!身爲皇族,我已經無愧身份了,盡力了!”
“你盡力了?”定武帝卻聽的刺耳:“你憑什麼說盡力了?朕的國家,是朕在治理,就憑你鬧出的那點小動靜,你也敢居功自傲?連朕都不放在眼裡。”
墨白擡眸看着他,不理他的疑問,慢慢道:“旗蠻入侵,國朝內憂外患,您攘內安外,結果民心盡失,您一向自詡英明,最擅隱忍,如此情況下,先外而內,已是衆望所歸,我將王妃送到您面前,給您契機,借我與王妃的聯姻來聯合南軍,結果您放着這收攏民心的大好機會不要,反而任由宗人欺辱王妃,反被林氏佔了先手。”
“荒唐,你以爲朕乃頑固,任憑外敵欺辱,也不爲國家着想,不與賊人合兵。你豈想想,朕一旦主動聯合南軍,便等於在向天下人承認給他的合法地位,讓他們從此名正言順的佔據半壁江山!此例一開,將後患無窮,今後天下人豈不有例可循,人人敢反。而且,你以爲就算合兵了,他們就真會拿全部家底去抵抗旗蠻?笑話,最終打旗蠻的還是朕的人,他們只會偷奸耍滑,趁機快速擴張!他們一再鼓搗着要舉國而戰,你也和那些愚民一樣認爲他們是忠肝義膽?愚蠢,他們當然包不得朕和旗蠻舉國而戰,打的越激烈,民心是有了,可朕的實力打沒了。到那一天,就算勝了,這江山也是他的。”定武一甩袖子,盯着墨白的眼神再次有了神采,卻是憤怒:“你有些小聰明,就自以爲看透了天下大局,殊不知你還差得很遠!”
墨白聞言,沒有多說,只是再道:“道門陽奉陰違,我幾次三番以身犯險,海上一役,四十宗師聯手刺殺我,您隱忍那麼久時間,終於民心所向,您只差臨門一腳,就可一拳打得百拳開。今後內有國朝萬萬兵,外有我白長青的道門實力,結果您怎麼做的?再次放棄,我險死還生,半生壽元喪盡,換來的就是這般結果!”
“哼,鼠目寸光,爾以爲朕當真是被林賊用民意所要挾?豈不知此實乃林賊激將之法,他巴不得見到朕因受不得要挾而動手,好陷朕於不義,朕豈能真如他所願!道門不過小患罷了,何時收拾不得?”定武再次冷哼。
墨白聞言,心徹底涼了,嘴角掛着嘲諷低下頭去:“陛下如此雄才大略,那陛下,您既然什麼都看透了,您最終又能怎樣?旗蠻能不打嗎?林氏能不聯合嗎?這大勢所趨,您能擋得住嗎?您擋不住,只能看着自己手中的實力一點點的被擠壓,然後繼續等待機會。”
“朕……”定武張口就道,卻話到一半,便臉色鐵青,眼中殺意驚天的盯着墨白,但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墨白擡頭,不再多說,垂下頭:“我之所以不回來,是因爲我與您的路不同,我知道我一旦回來,必然會自縛手腳,甚至處境不妙。我很清楚自己的結局已經註定了,您放心,我不會謀反,就算有一日我真的做皇帝,也絕不會是接過您的皇位!您如果要殺我,可以下令了,不過如果我沒猜錯,您恐怕現在不會殺我,至少也得等到聯合談判之後,纔會要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