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裡氣氛並不好。
父子二人多年不見,一經重逢,便是火藥味極濃。
作爲君父的定武,選擇了用強勢面對這個多年不見的兒子作爲這次重逢的主基調。
這或許是身爲君父的威嚴,也或許是因爲不好面對的當年,又或者是在刻意營造國朝至高無上的氣氛。
當然,其中應該也有試探!
試探這個已經不算了解的兒子是否還會對自己敬畏如山!
也試探這個多年沒受他教育的兒子,是否已經真有了異心!
一開場,定武便是雷霆大怒,直指“無君無父”和“造反”這兩個忌諱極深的詞語,似乎出於憤怒,也似乎打草驚蛇。
他以大威嚴對墨白又罵,又打,一腳踹翻了跪在地上的墨白。
如果他真的實在試探,那麼他應該算是成功了。
果然,這多年在外的皇子,有了不應該有的表現。
他竟然未得命令,便踹翻一腳後,直接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神在定武看起來極爲桀驁的盯着自己。
定武微頓,緊接着便是怒極而咆哮:“誰讓你起來的,給朕跪下!”
他不會容忍這個早已脫離自己太久的皇子忘了他的身份,忘了至尊的威嚴,他直視墨白,威勢深沉。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其他皇子,絕不可能有意外,自然惶恐跪下請饒。
然而,墨白沒有跪,更別提求饒。
他挺直身形,盯着定武,感覺心口一直壓抑的憤怒正在瘋狂升騰,他直視定武,聲音雖然不高,但卻明顯有了怒意:“您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夠了吧?”
“混賬,給朕跪下說話!”定武聞言,當即臉色變得鐵青,指着墨白的鼻子便咆哮道:“跪下!”
墨白身軀筆挺,一動不動的望着他。
定武盯着墨白半晌,不再大吼,眼中逐漸冰冷,聲音冷銳而又低沉:“你跪不跪?”
“不跪!”這一次,墨白開口了,直接而又堅決。
定武沉默了,他盯着墨白那雙在他看來無比桀驁的眼神,眼神一點點冰冷下來:“你果真敢反朕?”
墨白嘴角微微翹起,似乎怒急而笑,正要開口,定武卻陡然一個轉身,朝着門外一聲大喝:“來人!”
墨白眼神一縮,要張口的話,又閉嘴了,他就看着定武,看他敢不敢直接下令殺了自己。
門外頓時腳步聲響,一隊帶刀內衛出現,躬身待命。
定武轉身不再看墨白,直接走到書桌前面,負手背對着他,帶着明顯的怒意開口道:“給朕將這逆子押下!”
“是!”一隊內衛當即起身,直接朝着墨白衝來,兩人一組,抓住墨白的胳膊,按住他的腦袋,就要將他壓倒在地。
然而任憑他們如何用力,墨白卻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整個人始終筆挺,眼神盯着定武的背影,卻露出一抹複雜之色。
果然,定武連當場殺他這個兒子的魄力都沒有了。
他不會認爲定武會是捨不得他這個兒子,不止一次的事實已經證明了,定武對他的命並不珍惜。
“嗨!”數名內衛見拿不下墨白,頓時眼神一變,臉色漲紅,一起用力,齊齊一聲大喝。
“滾!”卻只聽墨白嘴角一道清冷聲音傳來,身體驟然一震,只聞一道巨大轟鳴聲從他體內傳出。
“砰!”類似槍響,又類似音爆的聲音傳來,數名內衛當場變色,只覺一股狂暴的力量將他們拋飛出去。
“砰!砰!砰……”
突然傳來的異動,讓定武帝不由轉過頭來,正好只見內衛一個個摔出門外的聲影,正在地上翻騰。
這數名內衛當是精銳,一個個強忍着並未發出慘叫聲,卻是一時間被震的站不起來。
他臉色一變,連忙側目,只見此刻的墨白一頭白髮翻飛,渾身衣襟獵獵作響,渾身一股無形的氣勢正滾滾翻騰。
強烈的氣勢升騰。
定武微楞,隨之便見一道白衣老者身影出現在了他身側,眸光帶着訝異與深沉,似乎不解墨白如何能破他親手封住的修爲,眸光略緊,緊盯在墨白身上,帶着濃濃警告意味,沉聲道:“殿下,陛下面前,不得放肆,還不自封修爲!”
定武直到聽到真人聲音,纔算是反應了過來。
下一刻,他臉上青紅交加,胸膛劇烈起伏,哪裡管墨白什麼修爲不修爲?
墨白竟然敢當着他的面反抗他的令旨,當真怒急了,竟是三兩步便狂衝到墨白麪前,直接一把抓住墨白的衣領,擡起手就一個耳光朝着墨白扇來,口中還大吼道:“孽子,你還敢反抗!”
墨白看着他扇來的手,微微側臉,隨即身形微動,便脫離了定武掌控,退出兩米開外,站在那裡看着一巴掌扇空的定武,皺眉沉聲道:“夠了!”
“混賬,你還敢躲,朕打死你……”定武更是彷彿一頭被激怒的猛獸般,擡腿又要朝墨白衝去。
真人身形一閃,眼神緊緊盯着墨白,手臂卻一把扶住陛下的胳膊,輕輕一帶,將他攔下:“陛下息怒!”
定武卻哪裡能息怒,真是動了雷霆,拉都拉不住,硬要上前,親自打死墨白,口中不住大罵道:“無君無父的東西,真人快幫朕將他拿下,今日朕便打死這逆子!”
真人沒有出手,如今墨白還沒敢對陛下還手,但他知道一旦他插手了,已經處在暴露邊緣的墨白絕對會還手,真的打起來,那就當真要捅破天了。
他口中再次呼叫一聲道:“陛下息怒!”
這一次,他的聲音似乎帶着很強的穿透力,直接可以滲透人心!
定武聞言,不由神情微晃,似乎累了一般,總算是不再掙扎,一隻手扶着書桌,喘着氣,眼神仍然怒不可遏的盯着墨白,口中不住罵道:“逆子,逆子……”
“殿下,還請自封修爲!”真人正容,回首再一次對着墨白道。
墨白卻沒理他,眸光只和定武始終對視,這時,他緩緩舉起了他手中始終抓着的那份聖旨,衝定武問道:“這是給我準備的吧?革爵?還是幽禁?或者下獄?我領旨,行了嗎?”
定武看着他模樣,聽着他語氣,胸膛又再次開始起伏了,手指着墨白:“你桀驁不馴,不遵君父,簡直形同謀逆,朕要……”
“您究竟還想怎樣?”墨白突然整個人狂怒起來,竟將手中聖旨狠狠砸在地上,暴怒道:“
造反,造反,一個內憂外患,四分五裂的國家,您就是塞給我,我也不一定要,我還用得着去造反嗎?您若認定而來我造反,還給我下什麼聖旨,直接將我拖出去了不就行了?”
“孽子,你敢辱朕令旨,找死……”定武帝眼睛都氣紅了,渾身顫抖着咆哮,抓起桌上的一份文件,便狠狠朝着墨白摔打過來。
墨白揮手間,文件被他罡氣撕裂成碎片,聲音略帶沙啞盯着定武道:“我若不是找死,今日又怎會站在您面前,讓您喊打喊殺?我若不回來,便是當真造反,您又能耐我何?”
“混賬!你敢造反,便是天涯海角,就算你會飛天,朕也能將你拿回來問罪!”定武怒道。
“這天下造反的人還少嗎?林氏、道門,各方軍閥,他們就好好的活在這世上,您又殺了誰?”墨白臉色完全冷了下來。
“朕今日就先殺了你!”定武徹底紅了眼,他一世尊榮,什麼時候有人敢當他的面如此放肆,揭他內心的禁忌,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兒子,這一刻,他殺意徹底在心頭沸騰,再也人手不了。
竟一轉身,在牆邊一把拔出了天子劍,便朝着墨白衝來。
真人還在一邊,就看着父子之間爆發,他沒有插嘴,可此時卻是不得不攔下:“陛下息怒!”
“讓開,朕今天非得親手砍了這逆子!”定武帝手持天子劍,紅着眼睛吼道。
“您不用拿生死來嚇我,如果怕死,我也不會落得年紀輕輕,便滿頭白髮的地步。今日您就算想殺我,我也要把話說完。”墨白挺身而立,看着被真人攔下的定武帝,眼中沒有半絲畏懼,只有越發升騰的火焰在他心底燃燒。
“好,朕就看你這無君無父的孽子,還能癲狂到什麼地步?”定武被真人攔下,聞言手中長劍狠狠扔在地上,手指着墨白咆哮道。
“我無君無父?就算我當真無君無父,那也是被您逼的。”墨白此刻容態比定武帝還要更憤怒。
“朕逼你?你這孽子生性狂妄,又不知君恩,自以爲闖下幾分名聲,就敢對朕不敬,實在無法無天!若非念在皇后悽苦,膝下只剩你一子,朕纔對你一再容忍,寬容有加,卻不想你,竟視朕恩典於不顧,如今竟還敢妄言朕逼你?”定武一樣暴跳如雷。
“母后?”墨白眼中血色一閃,豁然擡頭:“您居然還知道我母后悽苦,可這些年來,您又是如何待我母后的?”
定武神色突然一頓,緊接着臉色大變,指着墨白更是怒不可遏,叱道:“是你母后對朕不滿?竟教你反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