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親兵將送信的哥舒翰心腹領了進來,他單膝跪下,給李慶安抱拳施禮道:“卑職被哥舒將軍所派,參見趙王殿下”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一路辛苦了,請起身”
“謝趙王殿下”
哥舒翰心腹站起身,將一封信遞給了李慶安:“這是我家將軍給殿下的親筆信。”
一名親兵接過信,呈給了李慶安,李慶安拆開信,他略略看了一遍,又問送信人道:“哥舒將軍還有口信嗎?”
“回稟殿下,哥舒將軍說,若李亨攻佔荊襄會形成與安祿山夾攻中原的態勢,請大將軍考慮”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慶安又吩咐親兵道:“帶他們下去休息,不可怠慢了”
親兵將送信人帶走了,這時,李慶安將哥舒翰的信遞給了韋青平,“先生看一看”
韋青平接過信看了一遍,他眉頭一皺道:“李瑁願意以三十萬石糧食換取我們出兵,他哪有這麼多糧食?”
“他有”
李慶安非常瞭解荊襄的情況,笑道:“說起來李瑁統領荊襄確實佔了大便宜,前幾年漕渠堵塞,朝廷便有意走長江轉漢水漕運,大量的江淮的錢糧轉運荊襄,但漢水的河道尚未完全疏通,便將錢糧暫時屯放在襄陽,結果全部便宜了李瑁,否則他哪有錢糧又是修王府、又是大規模招兵,現在又想拿出三十萬石給我,先生覺得這個買賣如何,可以達成交易嗎?”
韋青平沉吟片刻道:“大將軍,我覺得李亨出兵討荊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哦?”李慶安饒有興致笑道:“先生說說看,我倒很想聽一聽。”
韋青平嘆了口氣道:“大將軍是否知道,李琬和楊國忠最後怎麼功虧一簣?”
“我看過你的情報,是李隆基密令高仙芝連夜抓捕,對吧”
“這就是事情的關鍵了,明明李琬已經奪取了高仙芝的軍權,高仙芝已經退閒在家,那高仙芝又怎麼能領兵抓捕?那天晚上,李琬也用金牌去城外大營緊急調兵,但沒有軍隊來接應,一個士兵都沒有來,李琬絕望中被殺。”
李慶安有些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軍權實際上還是掌握在高仙芝的手中?”
“一點沒錯,劍南軍掌握實權的大將席元慶、趙崇玼、賈崇瓘等等都是高仙芝從安西帶來的心腹將領,他雖指揮權被李琬奪走,但實際上仍然控制着軍隊,他只要振臂一呼,這些大將都會聽從他的指揮,這一點李隆基明白,李亨也一樣地清楚。”
“我明白了”
李慶安恍然大悟地笑道:“所以李亨出兵襄陽名爲徵東,實際上是奪高仙芝的軍權,對吧”
韋青平笑着點點頭道:“屬下認爲應該是這樣,軍權不在自己手中,李亨這個皇位就坐得不牢,他怎肯把軍權放在高仙芝手中,所以這次出兵,李係爲主帥,高仙芝爲副將,再加個魚朝恩監軍,情況就有點微妙了,我沒猜錯的話,李系會一個一個除掉高仙芝的心腹,而且有高仙芝同時下令,那些將領不服也不行。”
說到這裡,韋青平走到地圖前,指着劍南大軍的進軍路線道:“大將軍請看,劍南軍從夔州出蜀,我估計他們會在荊州一帶長期停留,名義上等李璘的軍隊,但實際上就是在清洗高仙芝的心腹,至於是否和荊襄軍一戰,我覺得倒不是李亨考慮的重點了。”
韋青平的分析讓李慶安陷入了沉思,他揹着手在大帳內踱步,南方的局勢確實很複雜,他出兵荊襄利有,弊同樣也有,關鍵是孰重孰輕,正如哥舒翰的口信,他也不希望李亨過早統一南方,他現在在集中精力對付安祿山,可不想腹背受敵,但同時,李瑁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屯五萬軍隊在南陽,對都畿道虎視眈眈,只是他現在還沒有機會,如果李亨退兵,而自己又和安祿山激戰,就保不住李瑁不會趁機對都畿道下手。
“大將軍,屬下以爲讓南方保持一種對峙局面,對我們利大於弊。”一邊的韋青平小聲道。
李慶安點了點頭,韋青平說得沒錯,有李亨牽制住李瑁,諒李瑁也不敢進攻都畿道,讓南方保持一種戰略平衡,這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
想到這,李慶安便笑道:“我決定給哥舒翰一個面子,出兵相助,不過也無須真的前往荊襄,只做一種勢,便足矣”
......
兩天後,李慶安的命令送到了陳留,此時的陳留有李光弼的兩萬大軍駐紮在這裡,陳留也就是今天的開封,戰略地位極爲重要,對南可遏制江淮之軍北上,對北則可防禦河北之軍南下,也是汴河漕運的重要中轉站。
這裡原是許叔翼的大本營,但許叔翼爲了集中兵力和李慶安對抗,同時也爲了得到安祿山的支援,他便放棄了陳留,將軍隊集中在了滑州一線,陳留重地便被李光弼輕鬆佔領。
李慶安的命令抵達陳留當天,李光弼便奉命出兵了,他親率一萬騎兵,配備雙馬,如一把銳利的長刀,越過宋州,直插數百里外的徐州,兩天後,李光弼的騎兵佔領了徐州,但他馬不停蹄,又繼續南下,直撲泗州,僅僅過了一天,安西軍的前鋒軍:三千精銳騎兵便殺到了淮陰縣。
三天,安西騎兵僅僅只用了三天,便千里奔襲,從陳留殺到了淮陰,只距離揚州不足三百里,安西軍的霹靂之威震驚了江淮。
一封封求救信如雪片般地向揚州飛去,揚州江淮軍大營內已是一片混亂,吳王李璘被這個消息驚得目瞪口呆,本來他已經準備再次出兵荊襄,配合南唐軍隊剿滅李瑁的軍隊,而現在,安西軍兵壓淮陰,攻到他揚州只需一天的時間。
李璘不僅不敢再出兵荊州了,而且還用飛鴿傳書的方式,火速向荊州的劍南軍求援,另一方面,李璘又令長江的渡船準備,一旦安西軍攻到揚州,他就立刻撤到長江,乘船逃過大江。
但安西軍佔領淮陰後,便沒有再繼續南下,而是虎視揚州,引箭不發。
這就是李慶安的勢,勢的意思是一種力量,一種趨勢,而在這裡,它不僅是一種力量的展示,而且還是一種威脅、一種警告,殺到淮陰的安西軍僅僅只有三千騎兵,但這種戰勢便凍結住了李璘的十萬大軍,也凍結住了李亨東取荊襄的計劃。
就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一樣,整個南方的戰局陷入了一種儼如嚴冬般的僵持。
......
但就像再蕭瑟的冬天也有不畏嚴冬的覓食動物一樣,儘管安西軍以雷霆萬鈞之勢南下江淮,但還是有人忍不住打起了安西軍的主意。
這個人便是許叔翼,他率七萬軍龜縮在滑州靠近黃河的狹窄地帶中,不敢南下,也不敢西退,但安西軍也不攻打他,只在鄭州和他對峙,已經過去二十幾天,安西軍始終沒有發動戰爭的跡象。
僵持的時間過久,許叔翼對安西軍的懼怕也一點點淡化了,他心中便有了一種出界的念頭,有了一種試探安西軍的想法,而恰好此時,李光弼率一萬騎兵南下,陳留只剩下一萬守軍,顯得有些力量單薄了,許叔翼便發現了打破僵局的機會,如果他進攻陳留,那李慶安必然會分兵來救,這樣便給河北岸的安祿山軍創造機會,可以實現原本的計劃了。
其實許叔翼的擔心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他認爲安西軍之所以遲遲不打滑州,就是在等安祿山最後退軍後,然後再收拾自己,所以他也想趁安祿山軍還在衛州之時引發戰爭,就是在這種強烈念頭的趨勢下,許叔翼親率三萬軍,向陳留髮動了閃電進攻.....
唐朝的黃河還沒有奪淮改道,汴州境內並沒有大河,只有無數條中小河流,河網密佈、土地肥沃,使汴州成爲河南道最富饒的糧食產區,隨處是大片良田,一眼望不見邊際,大片良田之中坐落着一處處村落和城鎮,還有蜿蜒的河流和大片森林。
入夜,一支騎兵大隊在寬闊的官道上向北疾駛,這是一萬安西騎兵,浩浩蕩蕩,如奔騰的鐵流向北行軍而去。
這支安西騎兵便是留守陳留的安西軍,李光弼南下後,由大將李晟率領,李晟也是隨李光弼一起從隴右返回,在剿滅吐蕃後,李晟也沒有必要久留隴右了,李光弼看重他,便將他一起帶回了中原。
對情報的重視和戰爭趨勢的分析是作爲一個名將的基本條件,李晟之所以是中唐名將之一,就在於他縝密的思維和對局勢的準確判斷,以及他極爲善於使用奇兵。
隨着李光弼率軍南下,陳留只剩下一萬人,李晟的心中便對許叔翼生出了警惕,他也敏銳地判斷出,許叔翼很可能會偷襲陳留,爲此他派出了近百名斥候趕赴滑州,盯住了許叔翼的一舉一動,幾乎就許叔翼率三萬軍南下偷襲陳留之際,李晟便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情報。
他當即發鴿信向李慶安請示,李慶安只發回一個字:戰。
李晟立刻信心百倍,一般人都會認爲安西軍會死守陳留城,以堅固高大的城牆爲依託,然後派人向不遠處的鄭州安西軍主力求援,這纔是正常而穩妥的做法,而李晟卻立刻做出決定,不守陳留,而是主動出擊,以騎兵的犀利來擊潰許叔翼的偷襲,這無疑是一個極爲大膽且冒險的舉動。
安西軍的行軍速度極快,僅一天的時間,大軍便抵達了汴州北面的封丘縣,這時天已經黑了,眼看要進入滑州地界,李晟便下令放慢速度,等待斥候的消息。
這時,一名斥候騎兵從遠處疾奔而至,他飛奔到李晟面前,勒住戰馬,抱拳施禮道:“稟報李將軍,許叔翼的軍隊已在五十里外”
李晟微微一驚,許叔翼的軍隊來得這麼快嗎?只有五十里,那許叔翼也應該發現自己了,他略一沉思便問道:“你們可遭遇到許叔翼的斥候?”
“遭遇到了一支斥候小隊,我們發生了激戰,對方十人被殺死八人,一人重傷,但還是有一人負傷逃跑了,卑職等無能請將軍處罰。”
李晟擺了擺手,這沒有什麼處罰的必要,對方也不是傻子,也不會只派出一隊斥候,這種平原地區不像山區,很難隱藏,他的一萬大軍行軍,一般都逃不過對方探子的偵查。
他擡頭向四周望去,這一帶地勢低緩,良田廣闊,一條河渠由南向北流去,和南面相比,封丘縣的森林不是很茂密,難以隱藏,但土地平坦,極利於騎兵作戰。
李晟知道,一場惡戰將不可避免,他立刻命令道:“傳我的命令,大軍原地備戰”
一萬安西軍紛紛下馬,他們給馬喂水喂乾草,讓戰馬儘量保持體力,同時檢查弓弩長矛等隨身武器,這是安西多年戰爭所形成的戰爭素質,不需要人刻意安排指令,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很多人都盤腿坐下閉目養神,在大戰中,保持充分的體力纔是獲得勝利的根本條件。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一個時辰後,斥候兵再一次前來稟報,“李將軍,許叔翼的三萬軍已經到十里之外,正加快速度,向我們這邊疾奔而來。”
李晟不由冷笑一聲,看來許叔翼確實是發現他們了,而且是邀功心切,一心想把他們殲滅,來得好
李晟立刻低聲下令道:“傳我的命令,準備戰鬥”
經過一個時辰的休整,安西軍又變得生龍活虎了,他們紛紛翻身上馬,箭上弩、刀出鞘,圓盾挺舉,長矛銳利,一種對大戰的渴望在每個士兵眼中閃動。
他們彷彿變成了職業的軍人,戰爭就是他們的盛宴,殺人就是他們的珍饈美味,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舉行這種令人激動的月光盛宴了。
清冷的月光下,遠方的地平線上開始出現了小小的黑點,黑點越來越近,又形成了一排長長的黑線,正鋪天蓋地向這邊殺來
他們來了,安西軍就儼如發現了獵物的豹子,殺氣開始在他們身上迸發,這種殺氣如核武爆發,強烈的衝擊波向四面擴散。
李晟的瞳孔收縮成了一線,他一字一句地下令道:“準備衝擊,以人頭論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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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若寫得不好,儘管在書評區提,老高雖不能一一答覆,但都會認真地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