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如明鏡一般:
武學的修行固然看重勤奮,但更加看重天分。天分差一絲,就差十萬八千里!
只是,旁觀者決想不到,正在擂臺上交手的兩人,其中有一個的想法,與他們幾乎相差無幾。
是張明新。
數十個回合中,張明新絲毫也沒落在下風,跟張明華戰了個勢均力敵。但他平靜的雙眸中,看到的是張明華眼中越來越盛的興奮與狂熱。
於是他禁不住感到一絲灰心。
把九式“天河訣”練到這個地步,在張明新看來,再進一步的餘地已經很小了,幾乎不存在。但是,他知道,張明華並不這麼想……
事實上,張明新曾經去蕭雪楓與張明華比斗的“老地方”勘查過一番——那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時至今日,他依然想不出在煉體高階的境界中,怎樣運用“天河訣”,才能把一棵兩人合抱粗的橡樹一劍擊斷。
罷了!
張明新一聲清嘯,長劍連擺,以一式“星羅棋佈”守住身前三寸地,然後朝邊上一跳,來到圈外。
張明華一愣,並不追趕,只是把長劍向回一撤,目光中露出詢問之意。
張明新挽了個劍花,淡淡地說:
“明華,三個月前,家族大比,你以‘七星聚首’一式,用出‘彗星襲月’的劍意,令我自愧不如……三個月來,我細心琢磨你的思路,雖然不敢說已將‘天河訣’中的招式一一吃透,但想必也能給你一番驚喜——看劍!”
話音剛落,張明新揉身出劍!
“喂!你太狡猾了吧?”張明華嚇了一跳。
張明新心中苦澀,卻充耳不聞。長劍一劃,射出七點寒星——正是“天河訣”第四式:“七星聚首”!
只見這七點寒星一出,倏忽之間,化爲七面巨傘!
劍光如同清輝瀉地,將張明華完全籠罩其中!
正是“七星聚首”轉爲“彗星襲月”的招式——二式合一,半點兒死角也不留,威力竟遠遠大過了當初張明華在家族大比中的表現!
“我就知道!”張明華眼神一亮,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擎出長劍,叫道,“明新,注意我這一劍!”
隨着這聲叫喊,張明華一步踏出,居然不躲不閃,舉劍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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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閃過一點寒星。
張明新劍勢不變,心頭一驚。張明華這一式,竟然是“天河訣”中最基本的一招,起手式:“孤星冷落”。
這本來確實是單打獨鬥的招數,但因爲太過簡單,在張家子弟中,還從來沒人拿它出來對敵。
然而,張明華的這一劍卻不同尋常……
這一點寒星一出,就如同張明新變招時將寒星化爲巨傘一般,寒星陡然大亮!
緊接着,張明華一動,欲拒還迎,身形陡然變得模糊起來,似乎是接連晃動,由一人化作了數十人——正是“天河訣”第九式“星移物換”的身法!
同時,跟着那化爲巨傘的一點寒星,數十點星光驟然點亮!
然後——爆炸!
“你——”張明新大驚失色,但他心頭一點靈光不滅,竟然在瞬間想出了對策——“星羅棋佈!”
一聲斷喝之後,兩人的劍招撞到一處!
轟然巨響。
這一聲響完全不似金石相擊之聲,倒像是兩塊——數十塊巨石相撞,或者——乾脆就像是天河中的雷霆!
空氣振盪,擂臺上的景象竟有一絲扭曲!
張明華、張明新兩人上身都向後一仰,同時退出三丈!
“好!”張明華大叫。
張明新默然不語。
擂臺中間,劍招相交之處,陡然多了一層細細的砂石。
而張明華和張明新兩人身上都沒有絲毫傷勢,看上去,這一招像是平分秋色。
“……我輸了。”張明新微微苦笑,反手將長劍入鞘,淡然道,“明華,把秋比的榜首拿回張家。”
說完,他轉身走了幾步,跳下了擂臺。
“喂!還沒打完呢!”張明華不甘心地叫了一聲。
張明新重新站回看臺邊上,嘴角略微抽搐了兩下。
幾乎沒人注意到,在他平靜如水的表情下,環抱的雙臂略微有些顫抖。顯然是剛纔的劇烈交鋒,已經把他的體力消耗到極限。
剛纔,在間不容髮之際,張明新將“天河訣”中的最強的防守招式:“星羅棋佈”融進了二式合一的一劍——他做到了三式合一!
所以,他才能毫髮無傷地走下了擂臺。
然而,張明新看得清楚,張明華那一劍,分明是五式合一!甚至是六式合一!
先是起手式“孤星冷落”,再化爲“彗星襲月”,至此並不算什麼,但接下來,張明華以“星移物換”的身法,銜接上了“天河訣”的第三式“暴雨流星”!同時,他在“暴雨流星”的劍式中再次附加了“彗星襲月”的劍意,甚至於……以“彗星襲月”將羣攻的“暴雨流星”的範圍再次擴大之後,他還隱隱地帶出了“星滅光離”中的“化劍成絲”的徵兆!
只不過,大約張明華對這一招的運用還不夠熟練,運轉之間略有滯澀,否則,張明新根本抵擋不住!
饒是如此,張明新也已在三式合一中用盡了丹田中的內力,若要再戰,雖然還能強行回氣,但必然會受內傷。
所以,張明新索性認輸了事。
真是鬼才啊……反正我在心裡早就認過輸了……來日方長,明華,縱然你武學天分遠高於我,但我仍然會一直跟着你走下去,只要你膽敢有絲毫鬆懈,可別怪我不客氣!
張明新腦海一片清明,在見到張明華的五式、或是六式合一之後,他心結已去,反倒由衷地爲張家的未來興奮起來。
此時,擂臺四周的看臺上已是議論紛紛。
張明新身爲張家的少族長,一舉一動歷來都極爲受人注意,他在擂臺上未曾露出明顯的敗相,卻向張明華低頭認輸,這不得不令有心人浮想聯翩。
一部分觀戰者覺得張明新是知難而退,另一部分則認爲張明新爲人寬厚,是在故意成全族中的後起之秀;但無論是誰,似乎都嗅到了張明華一房在張家不可阻擋的崛起之態……一時間,專心爲秋比叫好的人驟然減少,到處都是壓低了聲音的竊竊私語。
剛纔這一戰,對於內行而言,則是旁觀者清。至少,白屠子對張明新能進能退的心態就十分滿意。
他深深地盯了擂臺下的張明新一眼,點點頭,宣佈了比斗的勝負,這才轉向張明華,詢問:“你是不是需要休息片刻?
”
“不必了。”張明華朗聲答道。與張明新的一戰淺嘗輒止,讓他憋足了勁!
“好吧。”白屠子笑道,“既然如此,那麼,第一組的最後一戰這就開始吧。司馬暢——”
“在。”司馬暢大笑一聲,飛身縱上擂臺。
“你們二人是比鬥拳腳,還是兵刃?”白屠子沉聲問道。
“自然是兵刃。”司馬暢眼中精光一閃,說道,“剛纔看見張小弟的絕妙劍法,實在是讓我心癢難耐呢。”
“我叫張明華。”張明華反手撤劍,淡淡地說。
司馬暢臉色微變,語氣陡轉,陰森森地道:“張明華……這可不像是個能響徹天下的名字啊……”
“我聽說過你。”張明華不爲所動,將長劍在當胸一橫,眼神冰寒。
許堅白與鄭厲興綁架百里依華一事,司馬暢並未直接參與,但他很有可能是知情者,甚至可能還從中推波助瀾。
另外,在“會稽四少”中,司馬暢是最爲陰險的一人,一向善於暗中點火,挑撥各大世家之間的關係,包括當初許堅白當面挑戰,想下煞手廢掉張明華一事,他也脫不了干係。
關於這些,在張明新和張明華事後的分析中,已經一清二楚。
所以張明華早就下定決心要給司馬暢一個教訓,只不過,他完全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聽說?”司馬暢冷哼一聲,“張明華,聞名不如……見面!”
說着,他欺身直入,手臂一甩,長劍出鞘,斜斜地削向張明華的面頰——
張明華眉梢一挑,心中暗道:這人好毒!
天武帝國武風昌盛,上至耄耋,下至童子,人人都能比劃兩下,各類武學功法數不勝數,但其中卻罕有如此陰狠的劍招——竟不是以克敵制勝爲先,反而以毀壞對手的容貌爲目的!
即便有一部分類似的武學功法,一般也不會像司馬暢這般毫無顧忌地在人前顯露,而是專門用於私下對付仇敵。
張明華禁不住心中大怒:司馬暢,分明是你挑釁在先,你卻還這樣狠毒,難道我張明華與你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成?
於是他並不留手,只將內力壓制在煉體高階,反攻一劍,就是“孤星冷落”與“彗星襲月”的連招!
一劍崩開司馬暢的劍身,然後中宮直進,斗大的劍花挑向他的左胸!
司馬暢心中一凜,不假思索地向後退去,身形如鬼似魅,避開了張明華的攻擊,然後轉了半圈,一陣風似的再一次飈去。
只見他把長劍一豎,與張明華貼身而過,劍尖斜斜向下,直刺張明華的下陰!
張明華嚇了一跳,身不由己地跳出圈外,重新打量司馬暢,彷彿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張明華憋住了,不知道是該呵斥司馬暢的陰狠,還是就此繼續戰鬥下去——他想殺人。
司馬暢也不追擊,劍尖點地,單手拄住,身體半向前傾,口中陰陰一笑。
“你這是什麼劍法?”張明華穩定心神,問道。
“張明華,你太孤陋寡聞了!”司馬暢哈哈大笑,但笑聲中竟沒有半點歡暢之意,驀地,他把笑容一斂,冷聲道,“五十年前,我司馬家的‘驟雨劍’在會稽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