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學。
秋比進行中。
火炎炎的太陽已經爬到半天空中,一、二年級組的淘汰戰也進行到了後半段。張明華至今共上場三次,除了第一場與百里齊光的比鬥略有驚喜之外,其餘兩場勝得理所當然,毫不費力。
現在,他穩穩地站在了秋比的前二十五名中。
張明新同樣也是三戰三勝,都是在十招之內即將對手打落擂臺,無驚無險。蕭雪楓也勝了三場,但相比之下吃力了許多,在衆人看來,只怕她將會在下一場止步。
而百里依華在第三場就遇上了二年級的煉體高階的學生,儘管也努力奮戰,卻還是不敵,勉強進入了前五十名。
當然,差不多要等到淘汰戰進行到五場之後,決出的前十名才基本上算是真正體現出了郡學學生的實力,之前的排名做不得準——就像百里齊光,以他那一式“飛龍在天”,要不是撞上了張明華,闖入前十名只怕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但天武帝國各地郡學的秋比的規則歷來如此,從未變更過,據說,當年開國皇帝曾有一句名言,叫做:“運氣亦是實力之本。”
擂臺上,一名張家子弟正與另一名姓趙的學生比鬥,張明新目不轉睛地觀戰,不時微微皺眉,覺得只怕要糟。
張明華安慰了百里依華一陣,擠過來問張明新:“咱倆快要撞上了吧?”
“不急。”張明新說。
“對了,我想來想去,覺得你肯定知道……”張明華也盯着擂臺上的比鬥,大大地皺起眉頭,嘆道,“啊,明立這回不成了。”
“知道什麼?”張明新問。
“李天鳴。”張明華嘆了口氣,“他爲什麼不參加秋比?我還以爲能跟他打一場呢。”
“他是一、二年級裡唯一突破到煉精期的學生,自然不必參加秋比。”張明新淡淡地說,“對外,就是這麼解釋的。”
“對外麼……”張明華微微沉吟。
張明新搖搖頭,不再說話。
張明華愣了一下,也搖搖頭,心中暗想,恐怕郡學對這個皇室子弟也是頭疼得很……實在可惜。
這時,擂臺上已見分曉,白屠子淡淡地宣佈張明立敗、趙雲高勝,並催促下一對登臺。
“又到我了!”張明華深吸一口氣,衝身旁的張明新一笑,“希望這回能碰上個好對手。”
wWW✿тTk án✿¢ O 在張明華繼續大顯身手的同時,百里齊光一路狂奔,已經回到了會稽城中的百里世家。他飛快地穿過大廳,掠過三重庭院,直奔後花園。
“大哥——”百里齊光的聲音裡確實帶着哭腔。
一個身着素錦華服的貴公子,正在後花園臨湖的水榭中閒坐,仰望長空,聽到百里齊光的呼叫,神情雖然仍是淡淡的,卻禁不住微微搖頭。
“又怎麼了?”他扭頭問道。
“大哥——”百里齊光也不管自己渾身都是灰塵,滿臉委屈地就撲了過來。
然後被貴公子一腳踹倒。
“好好說話。”貴公子皺着眉頭說。
“是。”百里齊光
站穩了,抽抽鼻子,低聲說,“我又輸了……”
“又?還是那個張明華?”貴公子回過頭去,神色淡然地繼續望天。
“就是他!張明華!”百里齊光忿忿地說,“他扮豬吃老虎!”
貴公子的嘴角抽搐了兩下,說道:“齊光,說話前先動動腦子!”
“哦。”百里齊光低下腦袋,發現自己的視線被肚子上的肥肉擋住,根本看不到腳面,忽然明白過來:
在成功減肥之前,似乎不太適合從自己的嘴裡蹦出半個“豬”字。
“怎麼回事?你用了‘飛龍在天’麼?”貴公子問。
“用了。但是,被他破了。”百里齊光老老實實地說。
“這倒有些奇怪……”貴公子微微一怔,說,“你把當時的情形仔細說給我聽。”
於是,百里齊光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不時還比劃兩下。
“……原來如此。”貴公子聽着聽着,忽然長身而起,把手中的摺扇放到一邊,慢慢地踱到水榭外的草坪上,招了招手,說,“齊光,你用‘飛龍在天’攻我。”
“……還是算了吧?”百里齊光退了一步,搖搖頭。
“來。”貴公子挑了一下眉。
“慘了……”百里齊光嘟囔着,然後比劃一個架勢,一躍而起,大吼,“看我的‘飛龍在天’啊——”
嘩啦。
“以後出招時別喊那麼大聲。”貴公子撣撣華服上根本不存在的塵土,步入水榭,淡淡地問:“齊光,他就是這麼破了你的‘飛龍在天’?”
百里齊光從三丈多遠的湖心中冒出腦袋,一邊手腳胡亂撲騰着,一邊回答:“……沒錯。”
“有趣。”貴公子微微一笑。
“一點兒也不有趣!大哥!你到底是哪頭的?”百里齊光渾身溼淋淋的,腦袋上還頂着半片荷葉,站在水榭外頭,氣哼哼地說,“他欺負我!你也欺負我?”
“要我替你出氣麼?”貴公子問。
“算了……”百里齊光臉一垮,低聲說,“依華妹妹會罵我……要不然,大哥,你再教我幾招好不好?”
“還是再等一等。”貴公子在水榭中半臥着,望着天空,玩味地說,“十五歲的煉精期?真是……有趣啊……”
“什麼!煉精期?”百里齊光瞪圓了眼,不敢置信地叫道。
午後,郡學的秋比擂臺上,張明華與張明新對面而站,彼此的臉上都帶着一絲微笑。
“明華,放手一戰吧。”張明新說。
“你放心。”張明華點點頭。
“只限‘天河訣’,如何?”張明新緩緩抽出長劍,說,“近日來,我多少有些心得,不知道你又進步了多少?”
“請。”張明華橫劍於胸,笑道。
“請。”
兩人話音一落,一同縱身出劍!
秋比一、二年級組的比鬥至此已經決出了前四名。分別是張明華、張明新、司馬暢和趙雲高。
在前一場比鬥中,司馬暢戰勝趙雲高,已挺進決戰,只等張
明華與張明新兩人中間決出勝者,就要進行秋比第一組的榜首之戰了。
這或多或少是個令人驚訝的局面。如果說張明華是異軍突起的黑馬,那麼,張明新就是果然不負天才之名,衆望所歸的高手。可是,同列“會稽四少”之一的司馬暢,卻讓人看不懂了。
至少在這一次的秋比之前,司馬暢在武學上的天分並不怎麼出名。他更像是中規中矩的地方世家的嫡系子弟,在家族的支持下,以與其他世家嫡系子弟相仿的速度,逐漸突破到了煉體高階,既不慢,也不快。
換句話說,怎麼看,司馬暢也不像是能在郡學的一、二年級組中搶奪頭名的那種武學天才,可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在司馬暢與趙雲高的一戰中,他以劍破棍,勝得乾脆利落。趙雲高被他一劍刺穿大腿,至少要臥牀半月。
就連張明新,對此也是嘖嘖稱奇。
當然,對比司馬暢,更令張明新感到頭疼的,還是面前的張明華。
兩人已經接連打了數十個回合。
兩人用的都是“天河訣”,同時,兩人對“天河訣”都是熟極而流,如同水之就下。
只見擂臺上劍光縱橫來去,時而寒星點點,時而天河奔流,兩道人影你進我退,你追我趕,誰也不做絲毫停留。
一時,兩口長劍接連相交,濺出的火花連成一線,金石相擊之聲亦連成一線,又一時,兩口長劍彼此交錯,只有劍風虎虎,卻毫無一絲動靜!
擂臺下,觀戰人羣中的叫好聲一陣連着一陣,幾乎響到了天上去!
而看臺上的內行、比如郡學的教師、來自各個世家的高手,縱然武學境界遠超臺上的兩人,卻也仍然看得心曠神怡,情不自禁地讚歎出聲。
至於身爲裁判的白屠子,更是打足精神,目不轉睛,生怕這兩人一個失手就傷到對方,隨時準備出手強行制止——在他心中,無論是張明華還是張明新,如果有一人在秋比中受了重傷,都是不可挽回的損失。
無論是誰,此刻都完全明白了一件事:只憑這兩人交手的數十個回合,張家在會稽郡中的地位,至少在三五十年內,已是完全不可撼動。
——張明新、張明華,這兩人在十五、六歲時就已經有這樣的本領,只怕將來雙雙考入帝都的太學也說不定!
如果說有此水準的天才,張家只得一個,那或許還有變數,但現在卻足有兩個!這是雙保險。
東邊的看臺上,其餘幾個世家中的頭面人物,看着擂臺上的劍光,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而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比鬥,現在混雜在觀戰人羣中的近四百名一、二年級的學生,個個臉色古怪,大都已是心服口服——
分明都是同齡人,卻連人家的劍招都看不清楚,還談什麼比鬥爭勝?
忽然,有一個學生以覺不符合自己年齡的口吻苦澀地長嘆一聲:“這個世界上,果然是有天才的啊……”
一時之間,贊同者此起彼伏,因爲自己被淘汰而產生的鬱悶之氣似乎在這一聲嘆息裡,已經一泄而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