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獅子貓轉過腦袋,勉強給她一個眼神,哼聲道:“那是自然。”

王幼宜霎時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我可以讓你主人投個好胎,不過是有條件的。”

獅子貓遲疑道:“……什麼條件?”

王幼宜道:“幫我搞定龍海龍王。”

獅子貓的毛炸開,原地跳了跳,“我哪裡有那個本事。”

它臉上就差沒寫‘你在玩我’四個大字了。

王幼宜笑眯眯道:“放心,你就乖乖的當只小貓咪就行了。”

獅子貓道:“你的意思是,我只要當他的寵物就可以了?”

王幼宜手中化出一顆靈珠,湊到獅子貓面前,“你帶上這個,這個靈珠可以將他的一言一行都記錄下來。爲期一月,到時間後你自己溜回來,把靈珠交給我後,我就給你主人安排投胎之事。”

獅子貓兩隻爪子捧着靈珠,歪了歪腦袋仔細端詳,然後看着王幼宜道:“一言爲定!”

王幼宜又化出一張黃紙,道:“你自己在上面寫下你主人的生辰八字,我待會兒傳信給孟婆,好讓她留意一下,別讓你主人先行投胎。”

獅子貓拱爪,學着人類的模樣道:“多謝。”

它又對着衛燭拘禮,“多謝閻君。”

獅子貓揣好靈珠,跳至房檐之上,回望一眼:“一月後見。”

話落,它縱身一躍,消失在閻羅殿內。

雖說又只剩下衛燭和王幼兩人,但由於獅子貓的出現,尷尬氣氛早就消散了。

這獅子貓不知從何處聽來的傳言,竟有人污衊衛燭隨意篡改生死簿,要是這消息傳了出去,不是又讓天帝給他罪加一等嗎。

等等……天帝?

王幼宜想了想道:“這謠言該不會是從金淼那裡傳播出去的吧,我還納悶他怎麼遲遲不來冥界找茬呢,原來在背地裡搞這樣的小招數。”

衛燭一副習以爲常的模樣,王幼宜正想調侃兩句,一道傳信飛至,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

拆開一看,她眉頭緊鎖,“又來事了,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一趕考書生被殺害了,謝必安勾了魂來,又是一個不知死因的。

******

李淮,南陽清河縣人。

正是七月,父母剛下農田回來,父親一身膩汗,手中拎着雞鴨,母親跟隨在後。

他在家中看了一下午書,此刻迎上前去接過父親手中的雞鴨,自責道:“都怪孩兒不開竅,勞累了父親母親。”

父親一揩額頭的汗,笑聲爽朗:“讀書甚好,莫要操心,你儘管去考。”

母親憐愛的看着他:“沒錯,我兒啊,定能成大器。”

當晚,母親端了參雞湯和燒鴨上桌,只因這是他待在家中的最後一夜。

明日,他便要進京趕考。路途遙遠,只爲在八月秋闈之中大顯身手。他心中打算,若是考不上,便回來幫父母勞作,不再奢望天高地遠的繁華。

李淮帶着心事睡去一夜,第二日背上行李,與父母道別出發。

他家境貧寒,不比能坐馬車乘水船的富家子弟,徒步趕路,一路走一路問,夜宿街邊,三日過去,堪堪走過一個縣城。

後幾日要路過山林,他打包了一些乾糧,買了把油紙傘,順着泥巴路往山上爬。小道坎坷,遍地坑窪,不多時便汗流浹背,氣喘吁吁。

好在瞧見不遠處有一座小廟,他生了歇息的心思,到門前敲了敲。

無人迴應,他自道一聲“失禮。”推門而入。

廟內灰塵積了有大寒天的雪那麼厚,石柱上都是蜘蛛網,李淮揮手趕走面前的灰塵,放下行李簡單收拾了一個空地出來,就着老舊的蒲團躺下,看着天花板道:“暫住一日,多有打擾。”

殊不知他對着空氣說的一句話,竟得到了迴應:“咯咯咯,真是個有趣的人——”

李淮一個激靈,翻身而起,四處張望,“誰人在此?!”

那空靈女聲又響起:“來了我的廟,就得講故事給我聽,否則可走不出去喲……”

李淮清秀的臉上露出一絲惶恐,“神仙在上,小生本無意打擾,若是冒犯了神仙,小生這就離開。”

說着他抓起行李,忙不迭地往外跑。

廟門啪地一聲關上,那女聲脩而變得尖銳起來:“不講故事就想跑,我要你死!”

李淮看不着人影,卻感覺喉嚨一下子被掐住,他伸手去掰,卻什麼也碰不到,雙眼瞪得很大,不一會兒,便翻了白眼,昏死過去。

……

鬼霧散去,最後一副畫面便止於此。

白無常嘖嘖兩聲,沒骨頭似的靠在勾魂幡上,“真是個倒黴書生。”

一旁的李淮魂魄滿臉茫然,“原來我是這般死掉的嗎?”

他腦袋中太空了,空到連父母的模樣也記不住,也就方纔看着鬼霧中的畫面纔有一絲動容,可鬼霧消散之後,他便又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甚至現在,他又記不得方纔都看了些什麼。

王幼宜有些不明白,那妖怪也沒吃了李淮的腦子,怎麼李淮還失憶了呢?

李淮身亡的寺廟叫‘鬆禪寺’,是一處破敗許久的寺廟,多年前修建於半山腰,因着沒什麼人去上香,便逐漸荒廢。

雖說如此,那寺廟也從未傳出過鬼神之說,可憐李淮雄心壯志去趕考,卻落得個這般悽慘的下場。

那妖怪沒現身,王幼宜沒法辨別它是個什麼品種,想到又要親自動身去跟妖怪磨嘴皮子,心底有些抗拒。她還想趁着獅子貓當細作這一月好好精進修爲,怎知一出關便遇上事了。

讓衛燭去也不妥,這是枉死鬼,理應她枉死城城主來管。否則在衛燭心中落了個遊手好閒的形象,那多不妥。

王幼宜自認倒黴,吩咐謝必安道:“你繼續執差去吧,他留下,我自會處理。”

“遵命。”謝必安笑嘻嘻的晃了晃腦袋,悠哉的哼着曲兒走了。

茫然四顧的李淮拘謹的站在原地,王幼宜朝他打了個手勢,“跟我來。”

王幼宜帶他去了奈何橋,交由孟織瑤照看,瞧天色已不早,召出鬼轎,獨身一人前往了那深山之中。

隨着一陣陰風呼嘯而過,鬼轎穩穩落地。王幼宜下轎,負手而立,打量了下這破廟,只能用磚瓦不齊來形容。這樣的地方一瞧便讓人覺得不是什麼好地兒,那李淮書生當真膽子大,一人也敢貿然進去。

吱呀一聲,陳舊的大門被推開,王幼宜緩步走了進去。這裡面與鬼霧描繪出來的畫面是一樣的,王幼宜心裡有了底,便直往廟堂而去。果然那書生跌倒撞開的蒲團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一切安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模樣。

王幼宜也不着急讓魚兒上鉤,她想此時那妖怪必然在暗處觀察着她,她學着書生之前那樣往蒲團上一倒,“借宿一晚,神靈莫怪。”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耳朵卻高高的豎了起來。

當人處在黑暗之中,感官就會變得格外靈敏,王幼宜耳聽八方,捕捉到了一絲在房檐上的動靜。

她假裝躺的不舒服,翻了個身,那動靜便細微了些。

興許是那妖怪察覺到了她不是凡人,所以不敢貿然有所舉動。

王幼宜回想李淮是逃跑時妖怪才發的怒,索性一睜眼,到門口去,躊躇的自言自語道:“這寺廟陰森的很,我還是換個地兒吧。”

她手方碰到門把,一道尖銳的嘯聲便掠過背後,傳來了憤怒至極的聲音:“竟敢走,竟敢走!”

王幼宜在暗處勾了勾脣角,上鉤了。

但她仍要做戲,否則把這妖怪嚇跑了就難辦了。

王幼宜‘嚇’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故作慌張道:“誰,誰在這裡?妖怪神仙都放過我,我就一過路的,饒命,饒命啊!”

廟堂之中靜默了會兒,只剩呼呼風聲,好似那妖怪遲疑了一下,但不多時,又響起聲音道:“咯咯咯——來了我的廟,就得講故事,否則……”那聲音一下子變得陰森無比,像是從後背攀爬來了一隻枯瘦的手掌,令人毛骨悚然。

王幼宜連連點頭:“講,我講!”

這話一出,風聲立即消散,廟堂中忽然油燈點亮,四處明亮了起來。

王幼宜道:“你想聽什麼故事?”

王幼宜暫時不知該如何讓那妖怪現身,只能暫時將戲繼續做下去。按理說方纔那一陣子她就該感受到妖怪的方位了,可是任憑她如何用神識搜索,都只能探到一個虛無縹緲的氣息,一會兒在地上,一會兒在房檐上,四處遊移,根本無法確定。

“咯咯咯——我要聽你的愛情故事!”

“……”

王幼宜臉都綠了,她雖活了那麼多年,卻沒和一位帥氣公子哥正兒八經的談過情說過愛!就算生前尋花問柳,遍地撲蝶,那也不過是風流之事,從不曾付出過真心。揚州城的公子們避她都不及,誰會願意跟她有愛情?!

這臭妖怪偏生踩她痛腳,絕對是故意的!

王幼宜在心底冷哼一聲,信口胡謅道:“我的愛情故事可多了去了,你要聽哪一條?”

油燈忽然一滅,王幼宜想又要搞什麼幺蛾子,那女聲像夾帶了刀子般尖銳,鋪天蓋地落下:“浪.蕩之子!竟非一生一世一雙人!你要死!”

王幼宜一腳踢翻蒲團,也是惱了,“我可去你的吧,姑奶奶給你講故事你還挑三揀四的,你他孃的屁事怎麼就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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