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曾說過這麼一段話,人死如煙滅,本來無一物,何必造墳墓……死了死了,何必造個牽掛給自己。所以蘇沛白特別不明白人死後爲什麼還要立碑造墓,扔進大海不就一了百了,也不至於被後人挖墳。
可等找到西子爵後,他們三人震驚了,熱淚盈眶眉頭深鎖,全都不敢說話。
西子爵一動不動的站在大岩石前,月光照不清他的身影,無端的霧氣緩緩蔓延,直至將 他完全吞噬。悲傷來得太快,他來不及擡頭,淚水就涌出了眼眶,肆無忌憚的在臉上流淌。
玲兒的墓被挖開了,殘舊的墓碑扔在一邊,裡面空洞洞的,像極了他此時的眼眸。
他站在原地,腦袋微垂,肩頭控制不住的顫抖,沒人敢靠近,辛月牙也是。
她知道他在難過,自己本應該過去安慰,可更清楚此時的他不想任何人打擾。對於玲兒,他很少提及。不是已經忘記,而是害怕再次撕開內心深處的傷口。
蘇沛白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西子爵,瞬移過去一拳掄了過去,剛好正中左臉。
此時的他根本不堪一擊,徑直摔到地上,雙手抓着泥土,咬緊嘴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蘇沛白指着他厲聲低吼一句:“拿出你幽蘭白帝的氣勢來,不要像個懦夫一樣哭哭啼啼!”
冰心一看,頓時覺得不得了。急忙過去拉住快暴走的蘇沛白,使眼色讓辛月牙過去安慰西子爵。
她卻猶豫了,腳步很沉很重,沒有走到他身邊,只是選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站着,靜靜的看着她的悲傷和絕望。
“小月牙,你快點……哎呀!相公你搞什麼,不要再去挑白帝的傷口了!你給我站住!!”
冰心好說歹說,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攔住蘇沛白。一方面不明白蘇沛白突然發什麼火,一方面更好奇辛月牙爲什麼不說話也不動。
這奇怪微妙的氛圍維持了很久,直到野狗試圖調走玲兒墓碑,西子爵毫無先兆的一手揮去,野狗被劈開兩半。他撿起墓碑,擦了擦上面的鮮血,原地抱着墓碑坐下。縱使右手用力的按着雙眼,可淚水這個可惡的東西,還是從手指縫裡滲出來,讓他顯得更加狼狽。
“湛無涯,一個死了幾千年的人了,連骨頭都沒有的人,還有什麼值得你去難過哭泣!”
蘇沛白又要暴走了,冰心只能抱着他的大腿,可憐兮兮的看向辛月牙,希望她這時能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只見辛月牙緩緩回頭,雙眼茫然,臉色慘淡,在西子爵身邊坐下,腦袋輕輕抵在他的肩頭,就這樣默不作聲的陪着他。
“小月牙!!”
“蘇蘇,假設墓裡連骨頭都沒有,你認爲他會這麼難過嗎?”
蘇沛白猛然一怔,漸漸冷靜下來。墓碑是木頭做的,幾千年風雨交加,早該腐朽爛成渣,可墓碑卻還好好的……難道他一直用結界保護玲兒的墳墓?!
冰心擰巴成小臉苦悶的想着,突然頓悟的叫出來:“小月牙你的意思是,墳墓裡玲兒的屍骨沒有毀壞,現在卻被不尊拿走了?!”
“嗯。”
只是一個無力的鼻音,她抹掉眼角的淚水,雙手捧起他的臉。果真哭了。她咬牙笑着擦着他臉上的淚水,看着他灰白絕望的眼眸,雙眼一點點被刺痛,胸口窒息的痛着。
西子爵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悲劇,抱着她放聲大哭了出來。
她什麼也做不了,也什麼也不想做,用盡所有的力氣抱緊他,笑着又哭了,抹乾眼淚繼續笑,希望他能堅強起來,從陰霾裡走出來……
“小月牙……”
“嗯。我沒事。他也不會有事。你和蘇蘇先回去吧……等下我會帶他去找你們——”
“好——”
冰心轉頭一看,蘇沛白的臉色鐵青的可怕。抱着雙臂揚着臉,一副老子哪裡也不去的樣子。
“相公,小月牙讓我們先……”
“能去哪裡!”
蘇沛白厲聲丟下一句,原地盤膝坐下,雙手快速結印,在四周施下結界,也隔斷了外界的寒冷。他用餘光偷偷看了眼西子爵,又看了看空掉的玲兒墳墓,猛得呼吸一口氣,擡頭看着冰心。
冰心頓時一愣,不由嘀咕了幾聲,他不用說話,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也原地坐下,雙手快速結印,靈力綻現。隨着她的一聲‘去’,無數只蝶舞帶着瑩瑩白光飛上高空,暫停了幾秒,突然分散開來,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她還在費力卸下手心裡的靈,蘇沛白靠過來親了下她的臉頰,還生怕別人看到一樣,又急忙端正坐好。她又喜又氣,心想自己的男人真的有點逗,一點也不大方。
不過他可是第一次在公共場所主動親自己的臉,想來心裡一驚樂開了花,不顧他的冷冰冰,直接靠到了他懷裡。
“相公,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吧。”
蘇沛白被嚇了一大跳,嘟囔了幾聲,沒敢說出口。
冰心又說了一句:“就在蒼鵲山好了,我喜歡那個地方,我們就在那裡舉行婚禮吧。”
“女孩子家家,主動說要結婚,你不害臊嗎?”
“爲什麼要害臊,我喜歡相公,相公喜歡我,我們就結婚啊。到時候我要請我那些小姐妹過來,讓她們見證我和相公的婚禮~”
她雀躍的像個孩子,幻想着自己以後的婚禮,越說越開心,不由躲到他懷裡偷偷樂着。
他不自覺的呼了口氣,下意識摟緊她,看着夜色淺淺一笑。他以爲自己失去卿伢後,心也會跟着死掉……慶幸冰心的出現,慶幸還有她陪着自己……
天灰濛濛亮,空氣裡還帶着溼氣,花草樹木上的晨霧未乾,辛月牙被一陣急促尖銳的聲音驚醒。她下意識反應是抱緊身邊的西子爵,一擡頭看見他猶如陽光的笑臉。他終於從陰霾裡走出來了。
此時正溫柔的撩開她迷眼的髮絲,眼裡透着疼惜。
突然的一個擁抱,還沒從他滿溢的溫柔中回神,耳邊傳來他顫抖的囈語:“謝謝小牙兒一直守在我的身邊……我以後也會一直守着你——”
原來最讓人熱淚盈眶的不是‘我愛你’,而是‘一直守着你’。
她笑着點點頭,淚水卻不爭氣的溢出眼眶。他心疼的擦着,餘光瞥到那頭正揉着惺忪睡眼的冰心,還有偷偷收起自己衣裳,滿臉傲嬌的蘇沛白,不由發自內心淺笑。
天還沒塌,心也不會死。就讓這晴天繼續下去,明天才會真的到來。
發出急促尖銳聲音的是蝶舞,它們經過一夜的奔波,只有少數回到了冰心身邊。只見冰心攤開右手,蝶舞全都鑽進了手心,留下一道冥想的聖光。她閉眼傾聽蝶舞帶回來的訊息,突然粉眉深鎖,驚恐的抱住蘇沛白。
蘇沛白爲之緊張起來,小聲詢問着:“怎麼了?蝶舞對你說了什麼?”
冰心處在恐懼當中,身體不住的顫抖,淚水一點點灑出眼眶,突然靠在蘇沛白懷裡哭了起來。
“怎麼了?”
蘇沛白完全慌了,笨手笨腳的安慰,可還是一籌莫展。冰心哭得很傷心,也讓西子爵和辛月牙更加疑惑,全都圍過來想知道蝶舞帶來了怎樣的訊息。
太陽出來了,陽光溫暖了身心,冰心才稍稍冷靜下來,雙眼紅腫臉色慘淡的靠在蘇沛白懷裡,在大家焦慮擔憂的眼神中,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努力揚起嘴角,證明自己還好。
“冰心。”
辛月牙拉着她的手,眼裡透着疼惜。
“我沒事……呼——”
西子爵像是想到了什麼,看了看蝶舞殘留在天空中的靈,順手攬住辛月牙,靠在她肩頭上,故作慵懶的說着:“看來剛纔回來的那些蝶舞,是逃回來的。”
冰心頓了一下,咬着嘴脣點點頭。在蘇沛白的安慰下,她面如死色的開口說道:“白帝說得對,剛纔回來的那些,的確是逃回來的……蝶舞告訴我,它們受到了襲擊。不只如此,我的小姐妹們……她們……她們嗚嗚……”
三人頓時明白了,冰心的小姐妹可能都死了,不然一向樂觀的她,不可能哭得那麼傷心。
“是不尊那個混蛋王八蛋!我去宰了他!”
辛月牙扭頭就要召喚護體,西子爵大手把她拉回來,搖頭示意她先聽冰心說完。
冰心抽泣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你們都知道我是天池裡的一朵小蓮花,我的小姐妹也都是蓮花,或者一些上仙府邸裡的百花。後來我爲了想和相公在一起,就修煉成了人形——昨天我派蝶舞去打探不尊的下落,卻發現……發現我的小姐妹都被殺死了……嗚嗚……”
蘇沛白嘴巴笨,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一邊接着她的眼淚,一邊說着‘不哭’。
西子爵憤怒的一拳砸到地上,頓時驚飛了一林的鳥兒:“看來飛回來的那些蝶舞,是不尊故意放它們回來,把這些訊息帶給我們——”
冰心點點頭,一想起自己小姐妹的慘死,一頭栽進蘇沛白懷裡哇哇大哭起來。這可急壞了蘇沛白,兩隻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擱,求助的看向辛月牙。
女孩子家安慰起來容易多了,冰心也漸漸停止了哭泣,安靜的靠在辛月牙懷裡看着前方,爲自己死去的小姐妹祈禱。
“小月牙,你說我的小姐妹們能投胎輪迴嗎?”
“會的……萬物都有投胎輪迴的機會——”
除了不尊,他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