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維揚眸光收緊,淡淡掃了一眼來人,冷聲道:“閣下深夜造訪,不知有何貴幹?”
那人並不出聲,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安靜躺在牀上的女子,擡掌便向北堂維揚襲去,凌厲的掌風帶着深厚的內力掃過,燭火晃了晃,熄滅後瞬間爆裂成粉末,一股刺鼻的燭蠟氣味四下瀰漫開,可能是房中因兩人打鬥而氣流不暢,蘇汐顏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眼睛。
看着眼前交疊在一起的一藍一黑兩抹身影,蘇汐顏支起身子,就那樣靜靜地看着,神情漠然,眸光清冷。也許,這世上再無能牽動她心緒的人和事了吧。
打鬥在一處的兩人似是感受到了蘇汐顏注視的目光,俱是微微一愣,隨即又糾纏到了一處,兩人的武功竟不相上下。
“住手。”過了許久,蘇汐顏淡淡開口,聲音虛弱無力,卻帶着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兩人聞言,互相對視一眼,竟都聽話地停了手,一左一右站在牀邊兩側,神色不一。
蘇汐顏微微擡眸,眼神有些迷離地看向黑衣人,她看得出來,這人武功極好,並不輸給北堂維揚,但用招並不狠戾,適可而止,似乎不想傷到他,可見他並非窮兇極惡之人,而且目的不在北堂維揚。看着他淡淡問道:“你的主子是誰?”
“請王妃隨我回王府。”來人不卑不亢地回道,聲音冷淡,不帶任何情緒。
蘇汐顏聞言垂下頭,臉色微變,原來他是北堂肆的人,上次在楓林中襲擊南宮燁瑾的應該是他沒錯,待她再次擡眸時,臉上神情恢復如初的平靜,聲音虛無縹緲:“我跟你回去。”
北堂維揚驚詫不已,她以前一心想要逃離北堂肆,爲何今日竟這般輕易地答應回到他的身邊?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難道……?
“汐兒,你……”
蘇汐顏擡手,制止了北堂維揚想要問出口的話,垂眸淡淡說道:“你們先出去吧,等我片刻。”
蘇汐顏不用看都知道這裡是綺夢樓,她以前的房間,佈置還跟她離開時一樣,樸素淡雅,只是覺得缺了些什麼,又多了些什麼。
起身穿好衣裙,走到梳妝檯前坐下,定定地看着銅鏡中絕美的面容,嘴角綻放一抹淒涼的笑……若你只是若水,是個讓人不敢多看的醜陋女子,倒好過現在。
白芷啊白芷,你真是太傻,竟相信男人的鬼話,南宮燁瑾終究不是雪千葉,不會愛你如命,若他知道你不再冰清玉潔,定然不願再多看你一眼,你要記住,所有給過你傷害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銀簪刺入胳膊上裸露的肌膚,血珠瞬時涌出,疼嗎?應該很疼吧。蘇汐顏依舊嘴角噙笑,眸光淡漠,就那樣手握銀簪一下一下地在胳膊上划着,狠狠地划着……彷彿那胳膊不是她的,疼的也不是她,而是別人,直到一個血紅的“恨”字在她的手臂上綻開,她才微微顫抖着放下手中的銀簪,嘴角的笑更深了,卻也更加淒涼。
過了許久,之前的那抹黑影已不知何時隱沒在黑暗中,北堂維揚站在門口見房中一直沒有動靜,剛要上去敲門,這時門卻自己開了,蘇汐顏神色淡漠地看了眼門外站着的兩人,低聲道了句:“走吧。”
北堂維揚望着她纖細瘦削得讓人心疼的背影,心中悵然若失,她故作堅強的淡漠,卻遮掩不住眉心的哀傷,彷彿始終沉浸在一場無法結束的夢魘中,嚐盡無盡的悲涼,他始終看不透她在想些什麼,不知道她下一秒會做出怎樣的決定,卻也只能任由着她去。
重回北懿,蘇汐顏坐在馬車中遠遠望着蕭瑟淒冷的皇城,心底冰涼一片,想起當初離開時隱隱的不捨,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天邊殘陽如血,映着她清冷的面龐,眉目如畫,傾國傾城。
她曾天真地想着爲北堂肆奪回皇位,以彌補自己對他的虧欠,不惜冒險前往東辰與東皇交涉結盟,卻換來這樣的結果,呵呵,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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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皇族的每個人都那麼無情無義?”蘇汐顏突然看坐在對面的向北堂維揚,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北堂維揚聞言愣了下,盯着她看了片刻,緩緩垂下眼眸,淡淡道:“也許吧。”
他不問,不代表他什麼都不知道,她和北堂肆一定是發生了些什麼,他看得出來,她恨他!之所以回來北懿,回到他身邊,不過是爲了報復他。
“汐兒,仇恨不適合你,我希望你能幸福,快樂。”北堂維揚輕嘆一聲,靜靜地看着她說道。
蘇汐顏苦澀地笑笑,緩緩閉上雙眼。幸福?快樂?多麼諷刺的字眼,她還能幸福快樂麼?那個人毀了她的清白,也毀了她對愛的信任,將她推入了暗無天日的深淵,幸福快樂再與她無緣,昔日種種,隨風而逝,不着痕跡。
她以爲她可以隱藏好自己的情緒,鎮定自若,面不改色地面對北堂肆,可當那個人快步向她走來時,她竟忍不住想要逃開,腳步不自覺地往後挪,雙手在袖中微微顫抖,她只能儘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柔和自然些。
“王兄。”北堂維揚突然閃身擋在她身前,對着滿臉欣喜的北堂肆出淡淡聲道。
北堂肆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眉梢微挑,有些不悅地看着他問道:“王弟與本王的王妃是一起來的麼?”
北堂維揚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平靜地回道:“偶然遇上罷了。”
北堂肆聽他如此說來,臉上又恢復了淡淡的笑意,眸光一轉,越過北堂維揚的臉看向他身後垂着頭的蘇汐顏,柔聲道:“汐兒,到我身邊來。”
在北堂肆與北堂維揚說話的當兒,蘇汐顏極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聽到北堂肆叫她,微微愣了下,擡眸間,臉上已恢復了清冷淡漠,她隱藏得很好,臉上除了有些蒼白之外,看不出有任何不妥之處。
腳下似有千斤重,每走一步蘇汐顏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短短几步,竟讓她額角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走到北堂肆的面前,她緩緩擡眸看向他,勾起脣角,笑得魅惑,清聲道:“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