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燁瑾終於澀然開口道:“她究竟把我當成了什麼?口口聲聲說愛的只有我一人,爲何如今又要背叛我?!爲什麼?!”
帶着內力的怒吼,帶起一陣狂風,蘇皓澤感受到來自南宮燁瑾內心的寒意,心中一顫,眉心漸緊,急聲道:“汐兒現在何處?”
“谷底一方山洞中,不止她一人,還有……北堂肆!”南宮燁瑾啞聲道,帶着無盡的苦澀,目光收緊,望向谷底,又彷彿觸電般驀地收回目光,眼底的沉痛黯淡了他的眸光,雙手在袖中緊握,額角的青筋清晰可見。
蘇皓澤臉上漸有怒意,一個健步衝上去抓住南宮燁瑾的衣襟,對着他低吼道:“爲什麼你不帶她一起離開?若是汐兒出了事,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蘇皓澤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對南宮燁瑾說話,這個他一向敬重的月華宮宮主,他的救命恩人!他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卻不能看到他的妹妹因他受到任何的傷害。
南宮燁瑾聞言微微僵了一下,忽而臉色大變,如夢初醒般猛然推開蘇皓澤,飛身沿着山路往谷底狂奔而去,蘇皓澤緊隨其後。
當南宮燁瑾發瘋般地衝進山洞時,卻不見了二人的身影,地上一塊帶血的白色紗布赫然醒目,他認得,那是她身上衣物的一部分。
彷彿遭了雷劈,他瞬時覺得胸口血氣上涌,喉頭一片腥甜,令他幾欲暈厥,腦中轟然作響,心中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坍塌,慌亂,潰不成軍。
追隨至山洞之外的蘇皓澤還未進去,便遠遠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在幽靜的山谷中久久迴盪,蒼涼戚哀……
他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麼?心中震顫,耳邊已聽不到任何聲響,手中的玉笛幾乎要被他折斷,指骨森然,眸光渙散,過了許久,蘇皓澤終於擡眸朝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頹然離去。心臟被掏空也不過如此吧。
蘇汐顏再次醒來時,身上已經被換上了一套乾淨的衣服,疼痛感也沒有之前那樣強烈,肌膚上傳來陣陣清涼的感覺,應該是有人給她上了藥。
緩緩攤開右手手掌,一個紅色的心型容臭呈現在她的眼前,金絲繡成的“瑾”字刺痛了她的眼眸,清香尚未失盡,卻被主人無情地丟棄。
當她在洞口發現這容臭時,她終於發覺自己之前是多麼的可笑,曾經的種種誓言不過過眼雲煙,消失殆盡在他離去的腳步下。
南宮燁瑾,你說會保護我,卻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離去,你要我如何不恨……
月娘端着飯菜推門進房,見她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容臭悄然落淚,眸光沉了沉,嘆了口氣,輕聲道:“若水,你現在身體虛弱,吃點東西吧。”
蘇汐顏眸光動了動,收起手中的容臭,緩緩從牀上支起身子,靠着牀頭坐起來,不經意間瞥見手腕上的淤青,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了幾下,眼底的恐懼依稀可見,整個人不自覺地蜷縮到一處。
月娘見狀走過去在牀邊坐下,輕聲安慰道:“若水,別怕,沒事了,聽話,吃點東西好嗎?”
半月不見,她整個人越發瘦削了,看得人心疼。
過了許久,蘇汐顏緩緩擡眸,看着月娘木然地說道:“我想洗澡。”
月娘愣了下,輕輕嘆了口氣,對着她點點頭,便又轉身離去。
臥房內,浴桶中氤氳着一層霧氣,蘇汐顏神色木然地用力擦拭着身上的每一處肌膚,柔嫩的肌膚被她搓得緋紅,幾乎要破裂,她卻渾然不覺得疼痛,與內心錐心噬骨的疼痛相比,這又算的了什麼呢。
“汐兒?”門外響起北堂維揚低沉的嗓音以及幾下急促的敲門聲。
裡面沒有動靜,只有燈光忽明忽暗,攪得人心神不寧,彷彿是感覺到了什麼,北堂維揚猛力撞開門,卻見蘇汐顏暈倒在地上,心下一顫,旋即將她從地上抱起放回牀上,爲她拉上被子蓋住。
伸手探上她的脈搏,北堂維揚的目光瞬間滯住,眼底涌動着不明的情緒,她的脈搏虛弱至極,時有時無,了無生機,但又似乎在掙扎着,似有另一生命在極力支撐着她,他竟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脈像。
“月娘。”沉默片刻,北堂維揚對着門外低聲喚道。
“公子。”月娘聞聲進入房中,看了一眼安靜躺在牀上面色潮紅的蘇汐顏,對着北堂維揚應道。
“去熬碗藥來,她發燒了。”北堂維揚淡淡出聲吩咐道,目光始終停留在蘇汐顏緊皺的眉心,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不緊緊因爲她身上的同心蠱的作用,也因爲他愛她。
從認識她開始,即使她面上帶着淺淺的笑意,他仍能從她漆黑的雙眸中看到淡淡的哀傷,仿若這世間沒有什麼能溫暖她內心的寒涼,她刻意的淡漠疏離,她牽強的笑意,都讓他覺得心疼。
他以爲,他足夠冷情,可在遇到她之後,他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比任何人都渴望熱切真摯的感情,多年來在心底鑄就的堅冰,就那樣輕易地被她的笑意徹底地融化。
“汐兒,不管怎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只要你需要,我就會出現。”北堂維揚伸手想要撫平她眉心的不安,卻最終在即將貼近時停住,怕擾了她,在她眉心上方停留片刻後又收了回來,靜靜地看着她的睡顏,烏木般漆黑的眼眸溢滿柔情,摻雜着些許疼痛,那樣深情的注視,一眼抵過萬年。
深夜,蘇汐顏依舊未醒,只是燒退了大半,臉上的潮紅褪去,臉色又恢復了蒼白,她睡得極不安穩,不斷地囈語,手心,額頭都是汗,北堂維揚靠在牀欄邊寸步不離地守着她,不時地給她擦汗,喂水。
窗外夜色甚濃,靜謐得有些詭異,房中的燭光微微晃動了一下,北堂維揚眸光微頓,看了眼牀上的人,感受到窗外襲來的強勢壓迫感,沉聲道:“閣下何人?來此所爲何事?”
北堂維揚深知來人內力雄厚,輕功了得,卻不知那人來意,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暗自緊了緊雙拳。
燭光突然晃動得厲害,幾欲熄滅,又掙扎着重新燃起,房中瞬時多了一道黑影,昏暗的燈光照射在黑影之上,籠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卻蓋不住那人身上冷冽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