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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黃昏,日頭下山,平靜的林間小路上,一個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騎着馬慢慢地行駛在路中央,現在這個時候路上沒有什麼人,他走得很慢,眼睛時不時警惕地看向周圍的樹叢,然後摸摸胸口,東西還在,這才放心地看着前面,繼續往前走。這個人就是陳穆文,本來按照估計的情況,這個時候他應該已經放好東西返回江落城,只是世事難料,路過江南的時候,天不作美,忽然下起了大雨,這一下就是半個月,船家不開船,他也沒有辦法過江;他也曾想走陸路,無奈山路泥濘,更是沒有辦法前行,只能留在原地等着雨過天晴。雖然這一路上沒有遇到什麼歹人,但陳穆文明白,如果有人知道了他身上帶的東西,肯定會對他下手,自己死了不要緊,可這夜明珠,是老友用生命換來的,如今好不容易回到自己手上,一定要妥善保管;要是讓心懷不軌的人得了去,興風作浪,後果將是一發不可收拾;還有雪音,她還那麼小,什麼也沒經歷過,若是自己就這樣去了,留她一人在這世界上,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以後讓她怎麼生活啊。想到這裡,陳穆文好像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前進的動力,拉緊馬繩,夾緊馬肚,一聲斷喝,加快速度向前趕去。
行至路中,馬兒忽然不聽使喚地嘶鳴起來,前腳離地,差點讓陳穆文從上面栽了下來。馬受驚了,陳穆文在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同時,也意識到周圍有人,而且是衝着他來的。摸了摸腰間的佩劍,陳穆文安下心了,大喊一聲:“哪裡來的朋友,既然來了,就別躲躲藏藏的,方便的話,出來一見吧。”
果然,不一會,從兩旁的大樹上跳下幾個蒙面的黑衣人,他們在離陳穆文一米遠的地方站定,衝他喊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原來只是幾個擋路的強盜,陳穆文稍稍安心,他知道一般這樣的人,不會有多高的武功,也就嚇嚇普通的過路人罷了。於是他笑着抱拳說道:“小人只不過是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此番行的匆忙,也沒帶什麼值錢的財物,恐怕要讓各位壯士失望了。”
其中一個黑衣人走上前,冷笑地說道:“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哪裡敢在這個時候從這裡經過,難道沒有聽說這裡乃是我們的地盤,尤其是這個時候,可以說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陳穆文愣了一下,隨即說道:“實在對不起,在下並非本地人士,不知道此地的規矩,不過爲了圖個捷徑,纔會經過這裡。這次實在沒有帶什麼東西,如果壯士可以等上幾日,等到在下重返之時,一定爲幾位準備厚禮。”
那黑衣人又說道:“雁過留毛,人過留財,這是道上的規矩,萬萬破壞不得。在下也是受人之命,向來往之人取些財物,如果就這樣空手而歸,也是不好交代。不過兄弟看你也是個老實人,也不想爲難你,也不要多,只要一樣,你衣服裡面那個錦盒,只要你交出來,我保證你安然無恙。”
看來並不是一般的強盜,的的確確是衝自己來的,而且就是爲了這個夜明珠。陳穆文真是不明白,這一路上自己是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還是沒有逃過別人的眼睛。摸摸胸口,從裡面掏出一個白色的小包裹,苦笑一聲,說道:“哪裡有什麼錦盒,只不過是幾個冰
涼的饅頭乾糧,若是各位喜歡,儘管拿去。”說着,把包裹打開,遞了過去。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了一眼,果然是幾個饅頭,一時氣急,把它們打翻在地,衝着陳穆文吼道:“姓陳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帶了什麼東西,要到哪裡去,我們已經瞭解得一清二楚。識相的,乖乖把東西交出來,否則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說着,運起輕功朝陳穆文飛了過去。
陳穆文下意識先是一掌把那人打開,然後抽出佩劍,不顧一切地刺了過去。黑衣人急忙一躍,躲了過去,不給陳穆文喘息的機會,黑衣人再次向他攻來,劍劍指向他的要害部位。
黑衣人劍法很快,而且不留餘地,這讓陳穆文只能被動地防禦,卻沒有反擊的機會。鬥了一會,陳穆文感覺到這個人是下了死手,目的就是自己的性命,他也不顧及什麼了,開始使出他的家傳劍法,以攻爲守,漸漸地,終於佔到上風。黑衣人雙腳離地,只靠兩邊的樹木控制平衡,重心不穩。陳穆文就利用這個優勢,在他面前虛晃一劍,然後一掌,把他打落在地,其他黑衣人急忙把他接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在這裡?”陳穆文厲聲質問。
黑衣人站了起來,紅紅的眼睛裡滿是殺意,恨恨地說道:“我們是送你去見閻王的人!弟兄們,給我上―――”說着,帶着一干人朝着陳穆文撲過去。
陳穆文暗叫不好,一躍從馬上跳了下來,幾個黑衣人撲了空,他們當然不會甘心,反身向陳穆文撲去。陳穆文只能拼力抵擋,這些人雖然武功不濟,可是雙拳難敵四掌,更何況,對方不僅僅是兩個人,久而久之,陳穆文落了下風,但他還是拼着最後幾分力氣,死抗到底。打着打着,陳穆文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身上掉落下來,低頭一看,果然就是那個錦盒,急忙低頭去撿。黑衣人也看見了,不給他機會,幾個人從不同的方向圍攻過來,還有一個人急忙彎腰去撿,陳穆文見此情景,一個掃狼腿,把那人踢翻在地,豈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陳穆文突然感到腿部一軟,跌倒在地。回頭一看,一個黑衣人冷笑地站在他的身後,陳穆文認得那雙眼睛,就是剛纔和自己說話的人,看來是這些人的頭目。陳穆文想站起來,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現在的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人輕而易舉地從身邊取走錦盒。當他看到那人拿着明晃晃的寶劍刺向自己的時候,他不幹的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要沒了。
突然一股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他感到四肢無力,昏昏欲睡,強撐着眼睛看着身邊的那些黑衣人,他們和自己一樣,也受不了這個氣味,紛紛軟了下去。朦朧中,他好像看見一個身着白色道袍的人向自己慢慢走來,他想看清楚那人是誰,可是眼皮根本擡不起來。雖然是昏昏欲睡,但他還是有些知覺,他感到那人在自己身邊走了一圈,好像還喚了自己幾聲,可惜自己說不出話來。他也感到自己被扶了起來,上了馬,隱約感到馬馱着他走,看來自己還活着,陳穆文放鬆下來了,之後就真的沒有知覺了。
再醒來的時候,陳穆文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山洞內,離他不遠的地方,燃起了一堆篝火,看向外面,天黑了,沒有一點光亮。下意識地想動一動,可是手臂剛動一下,
就被扯得生疼,低頭看去,原來是受了傷,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看着那傷口,陳穆文漸漸回憶起昏迷以前的事情,他被黑衣人打倒在地,然後聞到一股奇香,好像看見了一個白衣道人向自己走來,接着就沒有了知覺。自己怎麼會在這裡,一定是被那個人救了,他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救自己,有什麼目的,難道也是爲了那個夜明珠?經過剛纔一戰的陳穆文再也不敢單純的相信有人只是爲了救他而救他。可是他爲什麼要把自己扔在這裡,自己應該昏迷了好久吧,如果那人真的想奪走夜明珠,隨時都是機會。想到夜明珠,陳穆文趕快用沒有受傷的左手在胸口摸了摸,有個硬盒子,應該還在,陳穆文稍稍安了心。突然他感到洞口吹來一股寒風,有些冷,於是想起身到火堆旁邊暖一暖,但是他根本坐不起來,稍微一用力,就會牽動傷口,然後就是一陣劇痛。“啊-------”他低聲喊了出來。
終悔道人抱着剛剛撿來的柴火走進洞裡的時候,正好聽見陳穆文的叫聲,放下東西,跑到他身邊,扶着他,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了?”
陳穆文疼的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只是搖着頭。終悔道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卻也感受到了洞內空氣的溼寒,便試探地問道:“你是不是冷了?”
陳穆文一愣,然後用力地點點頭。只聽一聲“扶着我”,急忙扶住那人的肩膀,那人一用力,陳穆文便借力站了起來,慢慢地朝前走去,那人扶着他在火堆旁邊坐了下來,不一會,身上就感到了一陣暖意。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白衣道人坐在自己的斜對面,用木棒挑着柴火。陳穆文仔細打量他一陣,卻沒有什麼印象,不知道在哪裡見過。“你是誰?”他冷冷地問道。
終悔道人聽到這一問句,怔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燃燒的火焰把他的臉映的通紅,過了一會,他回頭看着陳穆文,淡淡地應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
陳穆文似乎已經料到他會這樣回答,笑了笑,繼續反問:“你認爲我會相信這個答案嗎?”
終悔道人搖搖頭,苦笑:“不會。”
“既然這樣,你爲什麼還要說呢?”陳穆文等着他的回答,可那人似乎沒有聽見,仍然自顧自地看着火焰,眼睛裡有些空洞,陳穆文嘆了口氣,只好繼續說道,“你救我一命,我非常感激,按理說我不應該這樣質問你,江湖險惡,我不得不防。我也不是第一次在江湖上行走,雖然談不上閱人無數,但還是有點見識的,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你絕不是偶然路過那個地方,也不是真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是認識我的,所以纔會出手相救。可是我確實想不出我在那裡見過閣下,如果閣下真的是我的朋友,請報明身份,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解,傷了閣下。”
終悔道人嘆了口氣,說道,“你說得對,我救你確實不是偶然的,我一直跟着你,從江落城到這裡,一步也落。我不想讓你發現我,所以始終沒有露面,直到今天看見你和那些人打鬥的時候,遭人暗算,險些喪命,我纔不得不出手。不過你放心,我是沒有惡意的,我只不過想保護你,看着你平平安安地回家,把東西妥善安置,然後再回去,我也就安心了。如果是我真的有什麼目的的話,那就是-----贖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