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曹若燕今天晚上睡不着覺是在想用什麼辦法讓皇甫夜相信陳雪音就是他的殺父仇人,那麼同樣不能安然入眠的陳雪音則是因爲今天見到的兩個男人攪得她心神不寧,輾轉反側。她從牀上下來,披了件衣服,走到窗口,打開窗戶,欣賞起朦朧的月色,想起今天遇到的事情。
先是那個付瑞海,爲什麼會覺得那麼眼熟,難道自己曾經見過他,是在哪裡,在這裡嗎?可是自己來到這裡怎麼長時間了,就出去過一次,怎麼不記得遇到過他?難道是那一次!雪音忽然想起魯望遠到客棧接自己那天無意中看見的那個人,雖然只有一眼,雪音仍然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是他嗎?抱着一份私心,潛意識希望他們是同一個人。可是如果那個人就是付瑞海,爲什麼那天他會出現在客棧附近,難道……雪音忽然想起李豐給自己說的事情,希望的火苗一點點地燃盡,取而代之的則是無盡的失望。
還有那個黃雲,明明只見過一面,爲什麼覺得他好像認識自己一樣,尤其是看向自己的眼神,讓雪音感到有些不舒服。他是曹若燕的表哥,可是雪音卻覺得他們的關係沒有怎麼簡單。哎呀,想那些幹什麼,又與你無關,陳雪音在腦海中提醒自己。
父親還沒有消息傳來,這也是讓陳雪音寢食難安的一個重要原因,怎麼多天,按理說,也該回來了,可是……雪音長長地嘆了口氣,還是休息吧,也許明天天一亮,父親就會平安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這樣安慰自己,有幾次她好像看見父親坐在牀邊,微笑地看着自己,睜開眼睛,才發現不過是一場夢。
敲門聲響起,雪音走過去把門打開:“李叔?”
李豐看到她這麼快過來把門打開,有些吃驚,再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很快也明白了。笑着問道:“怎麼,這麼晚還不睡覺?”
雪音苦笑着搖搖頭:“睡不着,您進來坐吧。”
李豐也不推辭,走進來,在書桌旁邊坐下,說道:“這麼晚過來,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這幾天我一直在尋找皇甫夜的下落,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所以我就和魯大人商量了一個辦法,張貼畫像。”
“張貼畫像?”雪音疑惑地問道。
李豐點點頭:“就想通緝要犯那樣,把他的畫像張貼出來,懸賞尋找。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找了幾天都沒有結果,魯大人才想出了個這樣的法子,我是很快就同意了,現在就看你的意思了,若是你也沒什麼意見,明天就讓魯大人找畫師作畫了。”
雪音起身,想了好一會,才說道:“這個辦法倒是不錯,但是我們兩個誰也沒見過那個皇甫夜,到時候畫師來了,我們怎麼跟他說啊?”
李豐聽了這話,隨即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安慰道:“這個你大可放心,我們雖然沒有見過他,可是這裡有人見過啊,別的不說,那魯大人
就經常見他。明天多請幾個見過他的人,一起來描述,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哦。”雪音有些失落地應道,看來那個皇甫夜是非要找到不可,不管是父親還是魯大人,都是這個目的。現在又要把畫像貼出去,如果皇甫夜真的還活着的話,就肯定能夠找到,一旦找到他,那份婚約可能馬上就會見效。一想到這裡,雪音就不自覺地想起那個付瑞海。
看着她長大的李豐怎麼會看不出她現在的失落和心不在焉呢,心裡有些心疼,便關心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雪音看着他,咧開嘴,試圖給他一個比較自然的笑容:“沒有,我很好。”
唉,又是這個樣子,李豐無奈地嘆了口氣。今天一回來就是這個樣子,問她發生了什麼,她也沒說,只說一切平常,可李豐就是不放心。也許是因爲剛纔魯望遠在場,雪音有些話說不出來?現在這裡沒有外人,她應該能跟自己說些實話了吧。李豐這樣想着,便開口問道:“今天你去驛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沒有別人,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剛回來的時候你不是問過了,一切都好,什麼也沒發生。”
“那個曹小姐對你怎麼樣,有沒有爲難你?”
“你就放心吧,曹小姐挺和善的,對我也非常好,還和我稱姐道妹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要走的時候,她也沒有強留,只是讓我有空了就過去陪陪她,其他的什麼也沒有說。”
“那她有沒有跟你提福興鏢局的事情?”
雪音點點頭:“提了,不過不是她主動提的,而是我問的。”
“你問的?”李豐大驚,“你怎麼……”
“李叔不必太緊張的,我知道事情的輕重,也知道該怎麼去問。”雪音安慰他,說道,“福興鏢局是江落城的第一大戶,也是天下聞名的鏢局,突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江湖上早就沸騰了,就是普通老百姓也會把它當初茶餘飯後的談資。我作爲魯大人的侄女來看叔父,肯定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在她面前說出來不過是尋個話題聊聊天,沒什麼大不了的。”
李豐聽了她這麼輕描淡寫的描述,很是無奈,嘆了口氣,說道:“你沒有在江湖上行走過,不知道江湖的險惡,不管你遇到什麼人,不管她對你有多麼好,你都要留一個心眼,既不能不相信別人,又不能太相信別人。哦對了,你和她提起福興鏢局的事情,她有什麼異常反應嗎?”
雪音想了想,說道:“曹小姐倒沒什麼反應,就是她那個表哥,好像不太願意說起這件事,我們說的時候他都不怎麼說話,可能是不感興趣吧。”
“剛纔你說她那個表哥是本地人,你知道他住在哪兒嗎?”
“這個他倒沒說,只說自己就住在附近,這是人家的家事,我也不敢細問,不過他說他叫黃雲,如果感興趣的話
,倒可以查訪一下。”雪音提議道。
李豐擺擺手,說道:“我們連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完,哪還管得了別人的事啊。不過下次去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像今天一樣亂說話了,小心惹禍上身。”
雪音不由地吃驚道:“什麼,你們還要讓我去?”
“不是我們讓你去,你剛纔也說了,是她讓你有空就去陪她的,她既然都這樣說了,就肯定會有下一次,再說你不是也答應了嗎?”
“我―――”雪音無話可說,當時她能夠怎麼說,拒絕嗎,肯定不行。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句普通的客套話竟會成爲再次見面的理由。“上回魯大人不是說他們上來視察民情的嗎,怎麼呆了這麼長時間?”
“我和魯大人也覺得奇怪,按理說他應該早就回京了,可是他卻利用防務的事情沒有徹底解決,遲遲不肯走;再說,他到這兒的前一天福興鏢局出了事,不得不讓人覺得蹊蹺。”
“你是說……那我該怎麼辦,萬一他們下次還讓我去,我----”雪音不安地看着李豐。
“你也別那麼擔心,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這只是我們的猜測。曹生明和我們還有皇甫世家確實有點恩怨,尤其是夜明珠的事情,不過那都過去很久了,曹生明現在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想要的都得到了,按理說也不會,可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看到陳雪音緊張的樣子,李豐也覺得自己說的太嚴重,會把她嚇着的,便又說道,“當然了,曹若燕畢竟是女孩子,曹生明也不可能讓她參與其中,而且你今天也和她見了面,你應該比我清楚。”
雪音這才稍稍安心,點點頭,對李豐笑了笑。
李豐看到她的笑,也就放心了,站起身來,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走了,你早點睡吧。”說着,就準備離開。
“李叔。”雪音喊住了他,又問起了那個每天必問的問題,“爹爹他,有消息了嗎?”
李豐回頭看着她充滿希望的眼神,很想給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可是他不能欺騙她,這麼單純可愛的一個女孩,他不忍心。搖搖頭,說道:“還沒有,這會應該在回來的路上吧。”
“他不是說到家會給咱們寫信嗎,怎麼到現在也沒有……”雪音擔心道,“你說他會不會…..”
“不許胡說。”李豐第一次這樣吼她,吼完之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重了點,擡頭髮現雪音竟然紅了眼圈,呆呆地看着自己,彷彿有些害怕。於是他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老爺是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也許是他寫了信,咱們還沒有收到;或者是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忘了給我們寫信。你早點睡吧,不要瞎想了,明天我再去打聽打聽。”
雪音茫然地點點頭,慢慢地朝牀邊走去。
李豐看到她這個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