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宗的證道飛舟雖然是用來運輸的,但速度同樣很快,而且思鄉城距離浮城並不遠,只是片刻,已遠遠看到了思鄉城的輪廓。
“護法,我們到思鄉城做什麼?”方守逸低聲問道,可能是平生第一次動用雷霆手段,他到了這一刻還是有些心緒難平。
“我要來拜見玉義前輩。”葉信說道。
“原來如此。”方守逸顯得有些驚喜,畢竟曹玉義是他的故主:“我也有幾個月沒見過他老人家了。”
“你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吧?”葉信問道。
“知道知道。”方守逸連連點頭。
“帶我過去,只是……你先不要出面。”葉信說道:“如果你在的話,有些事情我們就沒辦法說了,等我拜見過前輩之後,你再過去請安也不晚。”
“明白。”方守逸應道。
轉眼間,證道飛舟已在思鄉城的中心降落,方守逸搶先跳出船,徑自向着思鄉城的南街走去,葉信掃了那幾個船工一眼,隨後也跳出了證道飛舟。
葉信的用意很明白,證道飛舟要留下來等着,來的時候坐了船,回去的時候要爬山,還是丟了臉,不過,沒有展開韜明確表態給他們撐腰,諒那幾個船工也不敢擅自把船開回去。
思鄉城的居民大都是太清宗修士的親眷,經過無數年的經營,思鄉城的面積越來越大,人口也越來越多,規模已遠遠超過了普通意義上的城市。
這裡也是太清宗的血庫,每隔三年,太清宗都會在思鄉城招收弟子,如果能入眼的少年太少,名額空了很多,太清宗纔會考慮去外面尋找,近百年來,因爲思鄉城的規模越來越大,太清宗已很少去外面招收弟子了,要招也只會盯着那些功成名就的散修,如此會省下很多資源和精力,還可以讓宗門的力量快速膨脹,靠自己一個人闖出名聲的,天資才能肯定都很不錯,只需要考覈人品就行了。
差不多走了近半個小時,前面的方守逸停下了腳步,隨後遙遙指向遠方的一座小院:“護法,就是那裡了,當初這院子還是我買下的,一應家事也是我去置辦的,唉……”
“守逸,你留在這裡等我吧。”葉信說道:“清瞳、小月,你們跟着我過去。”
葉信走近了那座小院,看到小院門口有一個童子坐在石頭上打盹,他緩步走過去,伸手輕輕在那童子肩膀上拍了拍。
那童子被嚇了一跳,猛地張開雙眼,用茫然的目光看着葉信:“你……你要幹什麼?”
“曹玉義曹前輩可是住在這裡?”葉信和顏悅色的問道。
“曹玉義……不認得,但我家老爺倒是姓曹。”那童子抽了抽鼻子,不耐煩的說道。
“小哥去通報一聲吧,就說有晚輩來拜見他老人家。”葉信說道。
“你等着。”那童子說道,隨後跳着向院子裡走去,可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向着葉信攤開手掌。
葉信一笑,隨手取出三顆上品元石,放在那童子的掌心中。
那童子眉開眼笑的把元石收起來,快步向院子裡走去。
片刻,那童子又從廳中走了出來,皺眉道:“我家老爺沒搭理我,正與人鬥棋呢,要不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吧。”
葉信又拿出三顆上品元石,遞給那童子:“我去裡面等好不好?”
那童子是認得上品元石的,忙不迭的一把搶過去,可他臉色卻有些猶豫,上上下下打量着葉信,葉信還是保持着微笑,其實他的笑容是很陽光很俊朗的,而且極具感染力,不知道葉信底細、對葉信沒有警惕的人,非常容易對葉信生出好感。
端詳了葉信好久,那童子撓撓頭,很勉強的說道:“看你也不像壞人,那就進來吧,不過我家老爺沒招呼你,你可千萬不要說話,擾亂了我家老爺鬥棋,我會捱打的!”
“放心吧,我可是大大的好人。”葉信笑道。
葉信跟着那童子走進了小院,從前面看,院子的面積並不大,但裡面卻別有洞天,這也容易理解,方守逸買這院子時,對曹玉義滿懷着不捨之情,還有報恩的念頭,不可能隨便買個院子糊弄曹玉義,肯定是一處好地方。
先後走過了數道角門,走進了後堂,後堂中還有一個童子,見同伴帶着幾個陌生人過來,他顯得有些驚嚇,急忙跑過來壓低聲音叫道:“你瘋了呀?怎麼把他們帶進來了?!”
引路的童子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拿出一顆上品元石遞了過去,堂中的童子臉色一變,悄悄把元石收起來,話風也不一樣了:“你們就在這裡等着,可不要亂走,否則我可吃罪不起。”
“好。”葉信點頭道。
從廳門中可以看到後院,有兩個老者正坐在樹下對弈,那種棋很怪,每一方都有十幾個棋子,挪過來頂上去的,葉信從來沒見過,而那兩個老者顯得聚精會神,或眉頭深鎖,或喃喃自語。
葉信靜靜的等着,他本以爲等上半個多小時就差不多了,可沒想到只是一局棋居然下了幾個小時,不過,他從來不缺耐心,清瞳與月同樣安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清瞳以前是白虎山的殺手,專擅暗襲刺殺,這種行當同樣不能少了耐心,而月一直在悄悄的模仿葉信,葉信能等,她也能等。
時間流逝,已經到了深夜,一局棋還是沒有下完,突然,其中一個面容枯瘦的老者用指尖在棋盤上敲了敲:“茶!”
葉信轉頭看向堂中的童子,那童子早就躲在牆邊睡着了,葉信想了想,輕輕拎起炭爐上的水壺,又端起桌上的茶具,向那兩個老者走去。
走在樹旁,葉信俯身擺好茶具,先是燙壺溫杯,放入茶葉,衝入熱水,接着把兩盞茶杯分別放在棋盤兩端。
那兩個老者下棋下得非常入迷,根本沒有理會葉信。
葉信直起身,安靜的站在一邊,他嘴角略微露出笑意,那小童只有八、九歲,是個普通人,不可能用他的方式去沖泡茶葉,肯定受不了開水的熱度,也就是說,兩個老者十有八九已經意識到了是陌生人在給他們泡茶,故作不知,應該是有所考量。
這樣葉信就放心了,他只擔憂曹玉義把他當成了一個尋常的訪客,既然有考量,那就必有圖謀,這是交易的基礎。
在他的記憶裡,古今中外所有掌握了最高權力的人,只有一個主動放棄自己的權力,回家去務農,其他人都會緊握權力不放,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對權力的迷戀是生命的本能,連獅子都會爲保住自己的獅王地位,明知不敵也要死戰到底,何況是人?除非有真正的大智慧、還要有大仁義,否則都不可能鬆手。
曹玉義主動退休,把權力讓出來,固然是因爲自己的理想,他不願精力日益不濟的自己拖累外門的發展,但心中肯定有一些緬懷與不甘,退下來這段時間,也肯定感受過無盡的悲涼與寂寞。
所以葉信對此行的目的是很有信心的。
至於這般故作姿態,葉信一點都沒往心裡去,尊老愛幼是美德麼,何況這種剛剛從高位退下來的老者,最在意的就是別人是否還尊敬他。
那兩個老者一邊下棋一邊不緊不慢的飲着熱茶,片刻,那面容枯瘦的老者用指尖在空盤子上敲了敲:“去取些瓜果過來。”
葉信拿起盤子,向後堂走去,剛纔他在堂中的桌上看到了瓜果,到了桌前,隨便挑了幾樣,又走了回去,把盤子放在一邊。
終於,鬥棋接近了尾聲,另一個留着花白鬍子的老者長嘆一口氣,伸手把棋子掃亂,接着說道:“算了,我又輸了……本想再和你來一盤,但你有客人在,我也就不好打擾了。”說完,他擡頭掃了葉信一眼。
“不服氣是吧?”那面容枯瘦的老者笑道:“你隨時都可以來找我,反正我也是在這裡等死,有的是時間陪你。”
“我們都一樣。”留着花白鬍子的老者站起身:“不用你送,忙你的吧。”
那面容枯瘦的老者擡起頭看向葉信,他上下掃視着,良久,突然笑了笑:“是外門左護法吧?請坐請坐,不知護法尊姓高名?”
“我姓葉,單字一個信。”葉信坐在那老者對面,曹玉義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反而讓他更加安心了,他最不耐煩的是和蠢人談事情,怎麼談都談不明白,曹玉義可以一直把外門管理得井井有條,能力肯定很強,不過,他還是得故作不懂:“前輩是怎麼知道我的?”
“我到了這裡之後,一直在想啊……不知道新來的外門左護法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他聰明些呢,應該會來這裡看看我這個沒用的老東西,如果心性比較笨,忘了我呢……忘了就忘了吧。”那面容枯瘦的老者笑道:“我們留下的痕跡遲早會被人抹掉的,就算是妖皇驚天,如果不是留下了無窮無盡的遺寶,誰還會記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