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八強,今天看你的了。給死去的兄弟們念上幾句……”呂濤靠在大樹上。懶懶的點上了一支菸。
剛剛想起身的許八強聽到了這句話,身子頓時一陣僵硬。轉過頭來,看着呂濤板着的張臭臉。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反駁,反而低着頭,諾諾的推辭道:“不行訝班長,我們是當兵的。部隊上不興這些,回去若是誰隊長知道了,那是不得了的事。”
“有什麼事我頂着,”草叢裡的蟲子們依舊叫的歡快,呂濤望着那美麗的月亮,思緒卻飄離在那月光之中。口中卻自言自語道:“老兵了,最後一次不聽話吧,也算不上什麼。只要你們日後別學我這樣明知故犯,比什麼都強。副隊,你就裝着什麼也不知道行嗎?”
“念就念吧,什麼叫裝着我什麼也不知道就行了,我和你們一樣尊敬他們。不管怎麼說,他們也是我們的戰友,這也是對死者的一種尊敬。唸吧唸吧,有什麼事,我承擔。”其實副大隊長肖敏也是無奈,都是軍人,死得如此之壯烈,有人能爲他們的英靈祈禱幾句,也是對亡的一種安慰,對生者也是一種激勵……
“謝謝副隊,”許八強先是被副隊說得那句震懾當場。又看着一臉僵硬和驚駭的呂濤,小聲道:“班長,你夠仗義。我許八強也不含糊,今天就好好念上幾句。”
許八強用泥巴捏出一個香爐,用三支菸香,給新墳裡的死去素不相識的戰友燒了幾炷香,口中唸唸有詞的念道:“列位天神地爺,我等途經荒山,爲淹沒戰友,在此山借宿一晚,無心驚擾,還望列位天神地爺海涵。弟兄們,你們可以回家了,我們是爲你好送行的,向北走……就可是回家去……”
別看連裡的連長、指導員經常幫助許八強,全連士兵卻不以爲然地時常拿許八強開玩笑,私下稱他許八仙。可是在今天,在此時誰,許八強口中唸唸有詞的念着這些迷信,十幾個士兵誰也笑不出聲來了。
許八強一邊唸唸有詞的念着,其他的士兵。也包括呂濤,也肅靜地站列一邊。許八強話未說完,就聽四周發出一陣響動。大多士兵嚇得靠在了一起,不知如何是好?呂濤見有異動,忙對大家說:“這是戰友有靈,他們回家去了……”
夜晚,墓地裡有些涼。他們坐在那裡,一時誰也沒有說話,幾個會抽菸的士兵,嘴裡的火明滅着,一閃一閃,又一閃……
冰冷乾燥的空氣,沒有是**的惡臭。四周無數的乾屍骷髏就這樣目視着他們就這樣走來走去。腳下踩踏着他們的軀體,姐妹兩人心中雖然不喜歡這,但也沒有其它的辦法。好在有呂濤在,雖然不用懼怕這些妖魔鬼怪。可是不怕鬼並不代表討厭鬼,就像李雪現在就相當的討厭這些乾屍。
“想不到軍人的集體生活是這樣的真誠,認識不認識的,是否一個部隊,一個兵種,共用一個名稱。戰友……”坐在靠外的李梅,總感覺到了一絲陰冷。也覺得呂濤所說的一切,只人過是對自己的一點安慰,這個可憐的男人到這個時候,還在給自己找着可憐的藉口來安慰自己。她總感覺到,有什麼能長眼神的在盯着自己:“後來呢,連長、指導員批評你了嗎?”
“沒有,”呂濤本想把心事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就變了調:“都是血肉之軀,誰還不通點人性。雖然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其實很多條列只是一種規章制度,沒有不行。但我們淹埋了幾具素不相識的戰友,讓許八強爲他們念上幾句,即便是不合符軍隊的規章制度,但不能說不服情理。”
“真有你的,不愧爲是個老兵油子,”李梅說話之間,閃過了一絲對呂濤的擔心之色,但迅即又恢復了平靜。
一旁的李雪,幾次張了張嘴,卻還是沒有說出口。好半晌後,才緩緩搖頭道:“那個許八強許八仙,後來怎麼樣了?”
“還在部隊上,”目光看火的呂濤,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平淡的回答了一句。篝火的明亮,使得洞穴中稍有回暖的氣氛,經過了一時間的休息,緊強的精神似乎已經潰散殆盡。
“軍隊之大。什麼人都有。你看美國人的軍隊裡,還有牧師呢,”或許是受了呂濤的影響吧,李梅也開始思考這些似乎在中**隊中,不可能發生的問題。
“該有的太少了,”呂濤目光遲滯在篝火中,眼前又出現了那副大隊長肖敏一貫嚴肅的面孔,那面孔就是呂濤所說得讓他一生都難以回憶的事情。那次緝捕毒販回來時,向前走下一道山樑時,士兵們熱得累得想喝水,高燒不退的副大隊長肖敏也是口渴的口乾舌燥。無奈中的呂濤,只好準備派兩人去附近找水,選來選去的有些不放心,這裡山高林立,一些地方依舊是遮天掩日的森林裡,陰暗潮溼。一但迷失方向,那可不是鬧着玩的。知道馬虎不得的呂濤,安排完休息事項之後,多帶一個士兵,一共四人一起出去找水……
半個小時找水回來後,發現所有的士兵個個面容憔悴,目光遲滯。他們茫然無助地望着呂濤他們。
一見呂濤,許八仙身子顫了一下。跪了下去,嗓子乾乾地喊了聲:“班長……”
其實一見個個士兵站在那裡望着他們並沒有因有水而喝感到高興。在見許八仙跪了下去,呂濤就知道出事,而且還是大事。至於發生了什麼?呂濤不敢去想,也沒時間去想。
習慣於一眼看全方的呂濤,忽然感覺到,這幾個人中少了一個老兵趙山川,別一個就是副大隊長肖敏。心中一驚,定睛仔細一看,果然少了這兩個人。
許八仙的下跪,拖累着其他士兵一個個跪了下去。爲獨不見,副大隊長肖敏,老兵趙山川……
“副隊呢?山川?”呂濤何時見過這樣的場面,軍人下跪,軍人的雙膝爲誰而跪?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蒼天和孃親。軍人的蒼天就是祖國,爲祖國而跪是忠誠!爲戰友的友誼而跪。這場面讓呂濤當時就嚇壞了,心裡頓時感覺有些打顫。獨眼龍也算是久經風浪,入墓萬千的倒鬥高手了,可是也沒有見過這樣大的人牲墓葬啊!
“副隊,山川他被毒蛇咬死了,”
“什麼……”呂濤蒼涼地喊了一聲。那原本炯炯有神地眼睛,此時卻是一片悲哀和蒼茫,牙齒咬着毫無血色的嘴脣苦苦問道:“副隊他們在哪裡?”
在士兵的帶領下,呂濤戰戰兢兢地跟着士兵一起走進草叢。雖然沒有幾步,而此時呂濤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樣沉重,這幾步,是怎麼走過來的,呂濤至今也不知道。草叢中,只見副大隊長肖敏和趙山川兩人躺在那裡,四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們的表情充滿了驚懼和疑問。
不用戰士們講,呂濤一眼也能看出,他們是被毒蛇咬死的,一個先被毒蛇咬傷了,另一個去救,結果他們雙雙都被咬死了。他們渾身發青,嘴脣發白。
呂濤默然地立在兩名士兵的遺體旁,他有些後悔自己不該帶人去找水。又想衝這些士兵發了火。最後,他緩緩地摘下帽子,垂下頭,默默地在他們身旁站了一會兒,其他的士兵也那麼站了一會兒。
後來呂濤才知道,自己帶人找水去了以後。副大隊長肖敏要解大手,趙山川是個老兵,也是特意安排照顧副大隊長的。也陪他一起走進樹林。也正向呂濤所看到的那樣一個先被毒蛇咬傷了,另一個去救,結果他們雙雙都被咬死了。
呂濤眼神中,又是開始噴出了火來。兩人就這麼白白死去了,回去如何向上司交待?倉惶無助,失神落魄的呂濤,聲音嘶啞的對着其他士兵吼道:“都他媽的站在這幹什麼?帶他們回去。”
彎下腰的呂濤,從地下拉起屍骨未涼的副大隊長肖敏,將他抗在肩上,走出草叢……
此時,他們只能做這些了。少頃,他們又向前走去。
高吉龍望着牛大奎的背影有些放心了,這些在艱苦環境中倖存下來的人,都是一些身強力壯的士兵,在這些身強力壯的人們當中,牛大奎又是最強壯的。他相信,牛大奎一定能夠找到李雙林,就是李雙林走不動了,牛大奎也一定能把李雙林揹回去。
發現了昨天晚上隨他們一同出來的另外兩名士兵,他們找人心切,這二人沒能跟上來高吉龍也沒有發現。此時,這兩名士兵已經死了,
呂濤閉上了眼睛,很快又睜開了。他眼裡的篝火有種很亮的東西一跳一跳的,
“早知道不該去當警察,當兵就好了,”驀然,李梅突然站起身來,猛然間抱住了呂濤的手臂,緊張兮兮道。
呂濤怔怔的看着手中那半截剛吸了一口的煙。好半晌後,才呼了一口氣,擡起頭來。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李梅:“你當兵有什麼好的,你要當了兵,可就沒機會給我當老婆了。”
“呵呵……”李梅粉臉微微一紅,雙眸中露出了驚訝的色彩,嘴角溢過一絲略顯苦澀的笑容。
這個洞穴也不是很大,約有百餘平米。李雪站起身來,迎接她的是一陣從地下隧道中最深處吹來陰風,通體的寒冷再次侵襲了她的全身。
“一會就這麼睡呀?”呂濤抽上一口噴出來的煙霧,簡直象是生爐子時冒煙的煙囪,將呂濤身旁的李梅嗆得一陣咳嗽,她揮着手驅趕煙霧:“你難道就不能少抽一點菸嗎?這麼年輕就養成煙癮,將來想借就難了。”
呂濤既不否認,也不反對。懶洋洋的伸了個腰站起身來,打着哈欠道:“不這麼睡,又咋辦。一路走到這裡,真怕找不到地方睡覺。總不能讓你們姐妹倆睡在冰面上吧?”
“你說的有道理,”李雪猶豫了一下,重重地攬住了呂濤腰際。呂濤用力的將她擁在懷中,一手在她潮溼的腦袋上輕輕婆娑着。
“有這地方不錯了,今晚我也可以睡個安心覺了,”洞穴中無冰,或許是地理位置所至。鬆開李雪的呂濤,將雙手插在兜中,笑了起來:“吃了飯在睡吧。”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棺木和屍骨?”李雪拍着胸口,四下橫掃了一眼,臉色有些猶豫的問道。
“有啥不正常的,本身就是放死人的地方,是我們來打擾劣別人,還怨聲載道的,”呂濤笑了起來,笑得很是開心。這是他發至內心的真笑:“我呂濤看來還真是什麼事情感動了上天,老天爺都在幫我們的忙。”
“你是福星……”懷孕的李雪,似乎真的有些累了。才緩緩的擡起頭來,噙着淚水,很認真的看着呂濤。
呂濤並沒有驚愕,剛想張嘴還說幾句。但是見李雪那滿眼的倉惶無助,失神落魄,而無依無靠楚楚可憐的模樣。卻怎麼也張不了嘴。本是想用那句話,把她給誑回來的。如今看來,卻像是給自己下了一個套。如果現在在和她們說什麼,似乎都是假的,不知道她現在本身就紊亂而脆弱的神經能不能承受住其它的事情。
“能不能看出是哪個朝代的?”如今的李雪,在也不是從前那個文學作家。無論是從反應還是速度,都不比呂濤反映的慢。
“一時半時的還看不出來,”哪能判斷不出來哪個朝代的呂濤,見時間差不多了。在將這個問題說清楚,又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不得不硬着頭皮的呂濤,只能繼續扯着那個荒謬的謊言。說話之間,將眼神挪開了些許。女人是敏銳的,你在說謊的時候,她能很輕易的從你眼神中分辨出那是謊言。
似乎還不死心的李雪,臉色變得越來越古怪。居然輕輕推開一具棺蓋向裡看了看,又探下頭去看了看棺木下的屍骨,不解道:“呂濤,爲什麼棺木下有這麼多的屍骨,是陪葬,還是買不起棺木放在這裡的?不會用前仆後繼來形容這裡吧?”
“不知道,”呂濤不是不知道這種意思,只是不想說。說了也毫無意義,反而還會給姐妹倆帶來一種恐懼感。暗歎一聲的呂濤,心裡突然有了一絲蒼涼。這下面活生生的都是人命啊!多半都是陪葬品,他們的死狀一定是慘到了極點!古代的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們生前享受了榮華富貴,死後還要用活人的血肉來陪葬,真他媽的都是一羣龜兒子!不對!比孽畜還孽畜!
從未見過陽光的洞穴,黑色彷彿又沉重的降臨了,地下河邊上方洞穴燃起了一大堆的篝火,橘紅的火光染紅了每一個人興奮的臉龐,也點燃了被酒精鋟泡過的心境,
李雪實在是體力不支,在呂濤的勸說下,多多少少的吃下了一些熟食,並喝下了大半碗由呂濤親手煮的湯,就在呂濤爲他們拼湊的棺板上睡着了。
篝火依然還在熊燃燒着,對於李雪而言,不知什麼時候,世界一片黑暗了,一切都進入到了一種遠古洪荒。
火光的照應下,呂濤的眼神也格外的迷離。一年多那從來沒有回憶過副大隊長肖敏一死之事,今日並不是在夢中相見,大半碗的白酒下去,非但沒讓他迷糊,反到越喝越清醒,看着身邊略顯憂鬱的李梅,搖頭晃腦已經半醉還在喝着,呂濤隱約的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這酒不能在喝下去了。
呂濤腦子是一陣暈眩,立刻瞪大眼睛盯着李梅,但語氣卻有了些隨和:“梅姐,你也去睡吧?”
“我看你心情不好,還是陪陪你吧。若是換個地方,今晚一定讓你好好發泄一下,”半醉的李梅,不知是同情呂濤,還是自己需要,爆炸出了這麼一句。隨後又睜開惺忪的眼睛四處看了看,面前明明坐着的呂濤幾乎都歪歪斜斜了,又看身邊還有沒喝完的酒,看來這個下午還真沒少喝,也就對着呂濤笑了一下:“要不你去先睡吧?”
呂濤拿起酒碗,和李梅碰了一下杯,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仰頭把酒送進了嘴裡,那動作,絕對不是正常喝酒的動作,那分明是想麻醉自己,看到這些,呂濤在心裡掂量了一下,起身過去和李梅低聲的商量着什麼。
“老公,我聽話,那我就先睡了,”李梅會意的拍了呂濤一下,點了點頭。先到洞口邊上,解了一下小手,這纔回來鑽入姐姐李雪的被窩裡……
呂濤懶懶的點上了一支菸,苦笑着看了看旁邊睡得真酣的姐妹倆。紅潤的嫩臉兒,在睡着的時候顯得格外清純。不得不承認,這兩個快三十歲的女人,五官十分精緻可愛。李雪的性格本來就內向,但這樣的人一般都比較偏激,有什麼事不能說出來,如果這樣內向的人,眼神在那樣的閃爍,就說明她主意比較正,這樣的女人做事就容易走極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