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照在病房裡面, 把原本應該充滿冰冷和絕望的地方也照得溫暖了起來。
羅西推門進來,就看見他的主人正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晨間的光籠罩在他的身上, 讓羅西有種神聖不敢褻瀆的錯覺。
“少爺!”他恭敬地叫了一聲。
昨天少爺睡熟後, 他就叫了幾個人看在門外, 不得輕易打擾他們。
他並不願意違抗少爺的命令, 但是, 少爺他真的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而且,他也有重要的事情去處理。
雖然主人沒有明確表示,但是, 北美的吉普森,他既然有膽子把小心思動到漢姆斯頓家的頭上, 那麼他作爲管家, 有必要讓他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默然也確實覺得今早起來, 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好了不少,聽見羅西在背後帶着些歉意的聲音, 轉身對他笑了笑,“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並沒有怪你!”
羅西擡頭看向他,眼裡帶着感動,輕輕點了一下頭, “謝謝少爺, 這是爲你們準備的早餐!”說着把豐盛又營養的早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雖然沈諾一直沒有醒過來, 但是每日的三餐, 默然還是讓人準備了兩人份的, 因爲,他想讓沈諾醒過來第一時間就可以嚐到熱騰騰的飯菜!
.
吉普森逃掉了!
在羅西爲他佈下的天羅地網中逃走了!
這絕對不可原諒!
默然在醫院後面的花園裡聽着急匆匆前來向他報告的羅西的話, 眼裡一抹狠厲迅速劃過。
“你帶了多少人馬去?”羅西做事一向謹慎,這次吉普森竟然有能力逃走,看來不僅是羅西,連我都小看了他!
“二十個,他們這次人也不是很多,其他人都被我們幹掉了,只是吉普森!他竟然找了個跟他身形很像的人穿着他的衣服疑惑我們的眼睛,等我到的時候,他早就不知去向了!”
羅西也十分懊惱,等他匆匆趕到那裡的時候,地上躺着的竟然只是一個假冒貨!
他的手下雖然沒有犧牲的,但是,受傷的也不少。
他們付出了不小的損失,竟然只是幹掉了一不關緊要的小人物!真是可恨!
“哼!我就不相信他可以逃到哪裡去!”默然冷哼了一聲,“封鎖紐約的所有進出口,不管天上飛的,水裡遊的,路上跑的,都給我看死了,我要讓他插翅也飛不出這裡!”對沈諾有危險的存在,我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除去!“給我加派人手,全城搜索,如果人手不夠,向警局借!”
警方也是漢姆斯頓家的顧客,以前我可沒少給他們好處!
看到了少爺如此的決心,更加讓羅西肯定了沈諾在少爺心中的地位。
羅西不敢怠慢,立馬就要行動起來。
吉普森竟然在他眼皮底下逃走,對羅西來說,也是一種侮辱,所以,這次就算少爺不強調,他也不會讓吉普森活着走出紐約!
突然一聲激烈的爆破聲響徹醫院的上空。
一瞬間,驚叫聲四起。
無數受了極度驚嚇的醫生、護士、還有病人們都一窩蜂地涌出醫院,四散奔跑逃命,情況一瞬間急轉直下。
默然和羅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驚疑——吉普森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找死?!
“沈諾——”
下一秒默然突然靈光一閃,那個火光的方向好像是沈諾的病房!
他還昏迷地躺在裡面呢!
不好!
吉普森這次的目標依然是沈諾!!
該死!
默然心底一下子緊繃,他急忙朝着沈諾病房的方向疾奔過去,已經顧不得那裡是不是還有什麼陰謀在等着他!
以沈諾病房爲中心,周圍還被安放了很多小型的□□。
默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該不該慶幸,或許是因爲吉普森匆忙的緣故,那些□□的威力並不是很大。
所以,只是引起了大範圍的火災,病房並沒有一起被炸燬!
看着前面的火光滔天,默然的腦中有瞬間的空白。
然後,他急忙集中神智,朝周圍看了一眼。
近處的水池邊不知道是誰盛了大半盆子的水放在那裡,默然急忙奔到那裡,拿起拿盆水就往頭上身上倒!
沈諾,等我!!
就在他要衝進火場的時候,一隻手臂牢牢地抓住了他,羅西急切的聲音響在耳邊,“少爺,讓別人去吧,這個房子隨時有倒塌的危險!”
“放開!”
不!
這太危險了!
“少爺!”羅西感受着在外圍都能感覺到的熾熱,不放手。
默然轉過臉來,那眼神印着火光,裡面的痛苦和堅持燙得羅西一下子就放開了手,下一瞬間,那個維繫着這個家族興榮的人毫不猶豫的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少爺……這真的值得嗎……
看着少爺消失的身影,羅西也顧不得許多,現在救人要緊,“都是死人啊!打電話叫火警!”
羅西轉身朝身後的保鏢喊道,“你們,快點找人過來滅火!”一邊喊,一邊衝到旁邊牆壁上的滅火栓處,一拳砸向玻璃,拿起滅火器就朝火焰四周噴去!
不久,四周也漸漸圍上來一些熱血的人們幫着救火。
眼角的餘光突然撇到火場外圍一角,一個黑影站在那裡。
也許是注意到有人看他。
他朝羅西的方向揚了揚嘴角,接着,一閃而過。
羅西頓時眯起了眼睛,鋒利的光芒一閃而過——吉普森,你找死!!
把滅火器隨便塞在了旁邊也在急忙滅火的羣衆手中,羅西朝着那個黑影消失的地方迅速追去。
。
火場內……
“沈諾——沈諾——”默然急切地朝着印象中的房間跑去,可是,裡面的濃煙滾滾,根本辨不清方向,他只能邊走邊喊.
他期望沈諾已經醒了,可以給自己迴應。
同時這樣也可以稍微降低一點自己心中正在無限擴大的恐懼。
不!
不會的!
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一定可以救你出去!
等着我!
諾!
我的愛人!
但是,除了火燒木頭髮出的“滋滋”的聲音,根本一點人聲也沒有聽見。
不管醫生,病人,都跑光了。
曾經救死扶傷的聖地,現在被火焰灼燒得就像是修羅地獄一般。
默然衝進來之前往身上澆的水在短短几分鐘之內就被烤乾蒸發了,現在他的衣服牢牢地吸附在他的身上,從近處看,已經有一股一股的煙霧從上面飄出。
火焰的熱度正在逐步灼傷着他,可是,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沒人!
沒人!
還是沒人!
默然心裡的恐慌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逐漸擴大。
他憑着記憶中的影子,推開了一間又一間的房門,有些房門被他輕輕一碰就自己轟然倒地,可是,燃燒起來的病房中根本沒有人!
難道方向錯了?
默然彎腰靠在牆角邊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現在每分每秒都是生與死的關鍵……
.
“吉普森!沒路了,你這次跑不了了!”羅西把吉普森逼到了一個小衚衕的盡頭,盯着他的眼睛狠狠地說道。
“哦?羅西,你怎麼知道今天完蛋的一定是我呢?”吉普森陰冷地一笑,透着一股決絕。
“那就試試!”
話音剛落,羅西的手裡就劃出了一把□□,“碰碰”地朝着他發射。
吉普森自然也是有備而來,他也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摸出了一把□□。
兩個人的身形都十分迅速的移動着。
子彈擦過兩人的身子,在兩邊的牆壁下劃下一道道的火花。
“吉普森,你是聰明人,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你爲什麼這次做得這麼決絕?”羅西眼神不放鬆,一邊找機會襲擊的同時,一邊問道。
“是你們太決絕,你們把我的弟弟殺了!這仇我不得不報!”
羅西驚訝了一下,“你弟弟?”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和他身形很像的人。
原來他是吉普森的弟弟!
“是他自願替你死的吧?這怨不了別人!”羅西大膽地猜測!
“閉嘴!”吉普森吼道。
沒錯!
是他讓他弟弟替他去死的!
儘管,他原本有機會讓他逃走的,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
那天,站在遠處,他看見自己善良溫柔的弟弟就這麼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的眼睛看着他的方向。
他知道他在那裡!
他嘴巴動了動,吉普森震驚地盯着他的口型,他說:我愛你,哥哥,可是,對不起了……我不能陪着你了……
吉普森在那一瞬間的心痛和悔意讓他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也一直默默地喜歡着這個整天對他傻笑的傢伙。
可是,自己卻沒有及早地發現!
而現在,一切都晚了!
所以……
你們要付出代價!!
“吉普森!你逃不掉了!”當遠處一個紅點正對着吉普森的胸口,羅西冰冷地開口,那語氣,就想是從地獄爬出的死亡使者。
而吉普森卻一點也沒有懼意。
他仍舊瘋狂的笑着。
手中的槍沒了子彈,他就換一把,再沒了,他就直接仍手榴彈。
硝煙瀰漫中,他的笑是如此的決絕和不顧一切!
“來啊!你們這羣廢物!有本事就一槍殺了我啊!”他張狂地笑着,“布魯斯會永遠失去他的愛人!這就是我的目的!哈哈!哈哈額——”
……低頭,一顆子彈精準地嵌入了胸口心臟的位置。
他突然又笑了,只是這次沒了狠勁。
那是一種釋然的笑。
對生命終結的釋然,同時眼角帶着一絲對不公命運的嘲諷。
他看着遠處的藍天,遠處的白雲,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呢喃:……弟弟,我來了,哥哥來陪你了……
羅西站在近處俯視着那個躺在地上卻嘴角帶着笑意的屍體,神情冰冷。
我說過,你逃不掉的!
“扔到海里餵魚!”
.
火場……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裡濃煙越來越濃,默然的眼睛被薰得刺痛,手臂上也在無意中被斷裂的木頭刺得有幾道傷痕了。
他眯着眼睛,努力地辨別着周圍的聲音。
突然。
一道不尋常的聲音傳入了默然的耳朵。
那是金屬劃過地面的聲音。
有東西被人推動了!
眼睛的刺痛讓他微微閉了閉眼睛,睜開的瞬間就朝那個方向急速走去。
那是他最後的希望。
如果還是沒有找到……那麼,諾,我可以來陪你!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默然驚喜交加。
濃烈的煙霧讓他不能用聲音來表達自己的狂喜,於是,他走過去,狠狠地抱緊了那個匍匐在地上的仍在不斷掙扎的身子。
沈諾震驚地擡頭。
真的是他!
他冒着生命危險來拯救自己了!!
沈諾內心無比的驚訝!
原本他已經做好了從此以後什麼都結束了的準備,沒想到,在他快要對自己的放手的時刻,這個男人竟然奇蹟般地出現,牢牢地握住了他剛纔放鬆的手,緊緊地把他擁在了懷裡。
“默然,咳咳……”沈諾激動地叫着他的名字,卻不小心被濃煙嗆到。
默然伸手溫柔地捂住了他的嘴,以免他被更多的濃煙嗆到,眼神帶着寵溺的笑意。像是在說:
別急,別急!
我來了!
你不用害怕!
沈諾被自己流放的心終於又隨着這個男人的到來,迴歸了。
他想:自己真是蠢,竟然想要輕生!
如果自己死了,默然一定會很傷心的吧?
於是,他偷偷下來一個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彷徨猶豫着的決定!
在生與死的瞬間,一切的道德倫理都變得這樣的渺小!
默然卻並不知道此刻沈諾的心理有着怎樣顛覆性的變化。
他貓着腰,尋找着可以暫時避一避的地方。
火勢越來越大,他們現在是衝不出去了,只能等着別人來救!
默然記得這附近有一間盥洗室的。
於是,拉着沈諾的手迅速地朝着那個方向行進。
終於到了。
默然輕呼了一口氣。
這才放鬆了一些。
當初建造這所醫院的時候,他就讓人把所有的盥洗室都造的牢固一下。
這裡四周的牆壁上面都貼着瓷磚,除了幾個盆子沒有什麼可燃物。
默然第一時間就把那幾個盆子扔得遠遠的,才與沈諾一起在牆角處坐了下來。
現在他們能夠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來的就只有等待了。
“默然。”沈諾輕輕地叫了一聲。
“我在。”默然把他摟得更緊,“放心,應該很快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也許是吉普森匆忙間行事的緣故,這場火勢並不是很大,只是這棟建築大面積着火,撲滅起來應該不會太慢。
在這個如修羅地獄般的場景裡,這個小小的角落卻奇異地透着一股安靜與溫馨。
我不想再在這樣的生死關頭,才知道後悔。
後悔當初沒有順從內心的渴望!
後悔當初沒有和你在一起!
在滿室的火光裝飾成的濃烈背景下,默然湊近,溫柔地吻住了他的愛人。
“諾!我愛你!”
他的嘴脣此時是乾澀的,可是對於沈諾而言,卻像是一股溫暖的泉水,灌溉着他原本有些暗淡的心田。
“我也愛你!”
剎那永恆。
沈諾清楚地感受到。
這一刻的自己是由衷地幸福着的!
這就夠了!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因爲,我知道,我做了最正確的決定!
。
三天後……
兩個逃脫生還,並且已經健康痊癒的人坐在漢姆斯頓豪宅的後花園裡。
午後的陽光很暖。
卻沒有他們看着彼此的眼神那樣可以暖到心底!
---全文完---
《後記》
三年後的巴黎。
陽光明媚的春天。
周圍的一切都呈現出一幅新的氣象。
漢姆斯頓家除了軍火交易,還有其他許多衍生行業。
當然,沈諾只喜歡往默然送給他的小酒吧跑。
其他的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三年的時間,以默然的英文名字命名的【布魯斯】酒吧已經在紐約開了好幾家分店!
沈諾很爲此而驕傲!
他也因此學會了許多貴族才精通的品酒技能。
此時的沈諾,因爲各方面的耳濡目染,早就沒有了當日的青澀和魯莽,變得優雅而有格調。
當然,在默然的面前,他還是會不經意間流露一些他直來直往的本性!
這次他們前往巴黎,是沈諾想要把自己的酒吧開在這個充滿了文學氣息和浪漫色彩的都市。
而在這裡。
闊別三年,他又一次遇見了威天!
那個依舊高大挺拔的男人。
只是,他的目光不會再爲他停留了。
默然曾經告訴他。
他催眠了威天。
讓他永遠的忘了自己!
沈諾那時有些黯然。
畢竟當自己真正意義上消失在另一個的生命中,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時,每個人都會有點失落。
因爲,沒有人願意被遺忘。
可是,同時,他又覺得,對於威天,雖然有些不公平,但,或許是好的吧……
這次,意外的,沈諾再一次看見了他!
他果然不認識自己了。
那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與旁邊的陌生人沒有什麼兩樣。
而且,他的旁邊還坐了另一個陌生的異國男子。
那個男子很美麗。
威天看向他的目光很柔和。
……他是幸福的吧?
這個表面霸道冷酷,實則內心溫柔的男人!
眼前一瞬間似乎晃過很多,卻又快得讓人抓不住什麼。
他對他,還是存有一絲愧疚的……
沈諾沒有上前與他打招呼。
只是站在街的對面看了半響。
然後,拉了拉一直站在一邊,沉默地陪着他的默然,示意他走吧。
默然笑了笑,依舊沒說什麼,擁着沈諾走遠。
其實,他注意到一些沈諾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比如,那個異國男子的眉目有些地方像極了曾經的沈諾——那個威天眼裡的沈諾。
有着低調的高傲,頹廢中的性感。
潛意識裡還在尋找着相似的影子嗎?
默然握着沈諾的手緊了緊。
就算是,你也再也贏不了我了!
諾的將來註定是與我牽連在一起的!
而在他們轉身走遠的瞬間,威天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窗看向對面街頭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裡帶着一絲迷惑。
好像在哪裡見過?
……
可是,隨即,又很快被身邊的情人吸引走了大部分視線……再看時,早就不見了蹤影……
他們兩個,就像兩條直線,即使一瞬間有了焦點,也只是剎那芳華。
隨後,便像流星隕落般不見了蹤影。
最終,各自奔向生命的兩個不同的方向。
只是,我還記得。
而你,已經忘記……
---後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