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小白的個人定妝照拍得很快,算來也就七八分鐘的時間,比起站在上面光是捉摸內心戲就花了十幾分鐘的白礫來說,她的拍照時間短得可以忽略不計。
一結束,戴安娜就盡職地把羽絨服披在她身上,“很冷吧。”她穿着羽絨服都覺得寒風刺骨,更何況宮小白穿着輕薄的紗質長裙。
她趕緊遞上一杯熱水,這次換了易傳熱的玻璃杯,握在手裡能焐手。
早上喝了一大杯姜棗茶,宮小白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了,將杯子捧在手裡當暖手袋。
戴安娜擔心道,“光是拍照就冷得受不了了,以後拍戲怎麼辦?長時間穿這麼單薄會凍病的吧。”
“不會,會先緊着室內的戲份拍,等所有的室內戲拍完,差不多就沒那麼冷了,再拍室外的戲。”宮小白聽孫越說的,她也不瞭解劇組的安排。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
白礫握着同款的水杯走了過來,“攝影師是你家親戚?”區別對待這麼明顯。
宮小白看着他,眼神有點怪,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見白礫穿厚厚的羽絨服,她以前見到他差不多都是在公司裡,他總穿着黑色的短袖衫,有時候直接穿背心,儘管穿得很清涼,仍然是大汗淋漓。
所有人都在過冬,就他一個人在過大夏天,還是那種炎熱的大夏天。
見他穿羽絨服太難得了。
“怎麼了?是不是哥的造型帥爆了,把你嚇傻了。”白礫垂眸看了眼身上質地上乘的錦袍,順便將不小心跑到身前的頭髮撥回去。
玉樹臨風,形容他再合適不過了。
白礫挑眉笑着,笑容淡淡的,有點冷漠,不知道是不是剛纔拍攝時入戲太深,將男主角的殺氣帶到了現實生活。
宮小白搖頭笑了笑,不回答他的話,轉頭去看拱橋上的霍玫瑰。
白礫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宮小白突然想到一件事,旁觀者的眼光比較毒辣,她問白礫,“你有沒有覺得,霍玫瑰的眼睛跟我有點像。”
這個問題她也問過宮邪,自從他學會了說甜言蜜語,這種問題問他根本就不具備參考價值。他一定會說她獨一無二。
“你轉過來,我仔細對比下。”
宮小白依言扭頭,正視白礫。
他擰上水杯的蓋子,面色認真地盯着她的眼睛。比標準的桃花眼略窄一點,眼尾處掃了淡粉的眼影,輪廓更加明顯。
看着看着,白礫就忘了她問的問題,單純盯着這雙眼睛。
“這種問題你問我就好了啊。我是女人,肯定比男人的觀察仔細。”戴安娜突然插話,打斷了白礫的思緒。
白礫猛地揚起頭,有些尷尬地移開視線。
宮小白看向戴安娜,是啊,她怎麼把她給忘了,女人總是對女人的長相、衣着、妝容細節比較關注。
戴安娜雙手環胸,看着拱橋上的霍玫瑰。
霍玫瑰按照導演的要求,把腰間的皮鞭解下來橫在身前,手握着皮鞭的手柄,另一隻手緊握皮鞭的另一端,將它拉直。
風吹得皮鞭手柄垂下來的穗子來回飄動。霍玫瑰眼神邪氣又嫵媚,嘴角噙着冷笑。蛇蠍美人的形象深入人心。
距離隔得有點遠,戴安娜眯着眼睛仔細觀察,半晌,看向宮小白的眼睛,點頭,“真的有點兒像!”
戴安娜擺擺手,不大在意,“僅僅是眼形有一點點像而已,她總是化着大濃妝,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而且她的眼神總是帶着……”怨氣。
她及時住了嘴,因爲白礫還在這裡,她可以當着宮小白的面隨意吐糟別人,卻不能當着白礫的面亂說。
“宮小白,你在想什麼,不會懷疑霍小姐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妹吧。”白礫手插進羽絨服的口袋裡,笑得很是開懷,彷彿嘲笑她偶像劇看多了。
想起這個,他伸出手指比畫着說,“我以前演過一部偶像劇,不知道你看過沒,裡面就有這樣一個橋段,兩個女孩長得一點都不像,卻發現對方都對芒果過敏,經過一系列的事,最後發現她們居然是親姐妹。”
宮小白表情淡淡地,“哦,是嗎?我沒看過你演的電視劇誒。”
白礫:“……”
一邊的助理想笑又不敢笑,臉憋紅了。阿礫遇上小師妹,永遠只有被懟的份兒。
“你在宮邪面前嘴巴也這麼毒嗎?”白礫突然發問。
助理阿木看了他一眼,眼神怪異,戴安娜也是一臉奇怪地看着他,白礫實在尷尬,低頭踢掉了鞋尖蹭到的雪。
他在宮小白麪前總是幹令人尷尬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以爲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她卻捧着杯子笑着說,“我在他面前纔不這樣。”
她仰着頭,嬌俏地笑。這樣的宮小白,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霍玫瑰拍完,緊接着是剩下幾個配角的定妝照。他們這幾個主要人物還不能離開,等所有人的個人照拍完,還要拍組合照。
霍玫瑰凍得臉都白了,從拱橋上下來,助理忙前忙後地給她取暖,說,“霍總說他待會兒就過來,已經快到了。”
於繡臉上揚起張揚的笑容,聲音說得大,沒避開衆人。
霍玫瑰愣了瞬,表情並沒有很開心。
“霍總,是我知道的那個嗎?”
“不然呢,帝京還有哪個霍總?”
“原來網上討論的關於霍總和霍小姐的傳聞是真的……他們是男女朋友。”
兩個工作人員小聲的討論被風送到幾人的耳中。
霍玫瑰望着宮小白,她靠在戴安娜的身上,抿着嘴脣低頭看手機,太冷了手不想伸出來,只用一隻手玩手機,對外面的言語漠不關心。
呵,霍錆到底是來看誰的,她比這些人清楚。
那幾個拍定妝照的小新人捉摸不出導演想要的感覺,光一個人就浪費了很長時間。
隨着大家的驚呼,一輛車直接開了進來。
停在不遠處的空地。
司機從車前方繞到副駕駛,拉開了車門,霍錆躬身走出來。
周圍鬧出的動靜太大,宮小白想不注意都難,她擡頭看了眼,霍錆穿着黑大衣走來,步子很大,走路帶風。
助理從車後座依次抱出兩個大箱子,揚聲道,“霍總請大家喝咖啡!”
“沒想到第一天進組就能享受這樣的待遇!”有個小姑娘激動道,“我們沾了霍小姐的光啊。”
助理把兩個大箱子搬到衆人面前,霍錆隨手從裡面拿出兩杯。
霍玫瑰眼睛眯了眯,看着他走過來,把一杯咖啡遞到自己面前,“焦糖拿鐵。”然後,裝作很隨意地把另一杯遞給站在旁邊的宮小白,沒說話。
霍玫瑰笑了,她果然沒猜錯。
霍錆知道她今天要來拍定妝照,宮小白也在場,特意過來的,拿她當幌子,其實是想接近宮小白。
她接過咖啡,“霍先生真令我感動。”
不走心的感謝話,說起來毫不費力。
宮小白瞥了眼,沒有接過來。
給所有人的都是咖啡,唯獨她的這杯是奶茶,雖然杯子的包裝一模一樣。咖啡和奶茶的香氣區別大,不用湊近也能聞出來。
網絡發達也不盡是好處,宮小白的各種偏好在網上早已經不是秘密。她的微博頭像就是喝着奶茶的照片,所有的粉絲都知道她喜歡喝奶茶。
連口味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她只喝草莓味和原味珍珠奶茶。
面前的這一杯只有淡淡的奶香,顯然是原味珍珠奶茶。
霍錆勾起脣角,“宮小姐不給我面子?”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所有人都聽到。
宮小白咬着牙,恨不得把奶茶接過來潑在他臉上,衆目睽睽之下霍錆料定她不會拒絕。
只要她敢拒絕,明天的娛樂新聞肯定是《新晉女星宮小白傲慢無禮》。畢竟,這裡有不少霍玫瑰的粉絲。
她看向霍玫瑰,你男人公然調戲別的女人,你就不知道管管嗎?
霍玫瑰彷彿什麼都沒看到,悠閒喝着現磨的咖啡。
宮小白暗笑,這兩人在一起就是個玩笑。
她嘴角掛上僵硬的笑,從霍錆手裡接過奶茶。
霍錆剛露出笑臉,宮小白一轉手,笑盈盈地將奶茶遞給白礫,“大師兄,還是先孝敬您吧!”
早在霍錆給宮小白遞送東西時白礫就忍不住皺眉,一邊想出手幫宮小白解難,一邊又想知道她怎麼應付霍錆,所以遲遲沒有動作。
白礫看着遞到面前的淺褐色的紙杯,以及圈握着它的幾根白嫩手指,笑了笑,伸手接過來,“謝了。”
他擡頭,朝霍錆挑釁一笑。
霍錆聽進了他的話,改變泡妞策略了嗎?可惜沒什麼用。
他手指摩挲着硬紙杯,湊到嘴邊喝了口。靠!怎麼這麼甜!奶茶?
他眉毛蹙起來,看到宮小白臉上幸災樂禍的笑,“你知道里面是奶茶?”
“你聞不出來嗎?”宮小白撲哧一聲。
看着兩人熟稔地開玩笑,霍錆緊了緊拳頭。
霍玫瑰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霍先生一番苦心白費了。”她將沒喝完的咖啡交給助理,“下次演戲麻煩提前做好功課,我不喜歡喝焦糖拿鐵。”
好歹拿她當了幌子,居然連她喜歡喝什麼都不打聽清楚。
霍玫瑰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宮小白,她拿着手機給助理看,笑得比花還燦爛。
墨長辭,心裡一定偷着爽吧。
她名義上的男人對她表示了明確的好感。
——
在祝勝平和攝影師兩個人的指導下,小新人的定妝照總算拍出了飽滿的情緒,勉強達到導演的要求。
“阿礫、小白、玫瑰,你們可以過來了!”
三人換了個地方拍照。
一小片結了冰的湖泊,上面覆蓋着一層薄薄的雪。這是雪停以後,風將樹上的積雪吹到了湖面。湖邊是一小片竹林,翠綠的顏色從雪白下露出來,成了冰天雪地裡唯一的點綴。
三人站在竹林前,呈三角形站立。
這是劇中的一幕,也是至關重要的感情轉折點,祝勝平親自上前提點,他雙手比劃着,“阿礫你看着玫瑰,眼中的情緒恨意與感激交織,總之越複雜越好,最好讓人看不出真實情緒。”
他看向霍玫瑰,“玫瑰你也望着阿礫,眼中愛意淡一點,更多的是得意。明白吧,你終於可以在自己的情敵面前扳回一局了!必須囂張起來。”
霍玫瑰:“明白了。”
這一幕她在腦海中設想過無數遍,只不過男主角不是白礫,而是別人。
“小白,你的情緒比較單一,就是傷心難過,撕心裂肺的那種難過。”祝勝平想了想,打着商量道,“能哭出來嗎?最好流幾滴眼淚。”
今天的風很大,寒冷刺骨,眼眶都被吹得乾澀了,哭起來有難度,尤其是沒有劇情渲染的情況下乾巴巴地哭。
宮小白點了點頭,“我試試吧。”
這一幕戲她提前在劇本里看過,蓮姬誤以爲雲珩跟魔族的妖女勾結,她親眼看到他冒着生命危險帶她走,她追了上來,就在竹林前看到了兩人互相對望。
祝勝平退到一邊,打了個手勢,“退開,閒雜人等都退遠一點。”
霍錆跟工作人員站在一起圍觀。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宮小白,穿着複雜的古裝裙,額間的淡粉蓮花比她原本赤紅的硃砂柔和許多,卻掩不住清冷淡然的氣質。
“準備好了嗎?我們開始了!”攝影師高聲喊道。
三人進入了狀態,白礫的身子微側向霍玫瑰那一邊,看着霍玫瑰,眼神一點點深邃如淵,而霍玫瑰微蹙着長眉,脣角笑意淺淡,眼睛看着心愛的男人,餘光卻瞥向她身後的女人,洋洋得意。
宮小白盯着白礫的背影,睫毛顫了顫,眼淚便順着眼眶流出來。
咔嚓咔嚓咔嚓……
攝影師接連按着快門。
祝勝平低低地讚歎了一句,“有演技在就是不用太操心,還以爲他們會花費很長的時間找感覺。”
旁邊站着觀看的新人們面紅耳赤。
祝勝平哪裡知道,他們三個能很快進入狀態,與演技無關。
白礫作爲大師兄,第一次在宮小白麪前演戲,不想被她笑話才專注找感覺。霍玫瑰本就對這一幕感同身受,又不想輸給宮小白,兩種心理作祟,她的表現自然沒說話。
宮小白呢,數三個數立馬流眼淚的技能早就具備。她以前就是用這一招博宮邪的同情,讓他對她心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