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希琉是在凌晨4點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醒了過來。詢問過米夏才知道,這個時候得艦隊主力已經接近了納摩亞的羣山,最多一兩個小時,那些重重疊的的山巒峻嶺就將暴露在戰艦的腹部之下。
“如果真的有敵人,戰鬥就會在今日開始吧。”米夏對賽希琉道。
“我倒是希望,在抵達黑漫城之前都不要遇到敵人,畢竟我們真正的目的是將身後的三萬多陸軍援兵一次性投放進黑漫城的防區,而不是真的在山嶺裡和獸人亡靈的聯軍玩捉迷藏。”
“是啊,那樣的話,這場戰可就完全沒有盡頭了。”
如果僅僅只是沒有盡頭,那就太好了。賽希琉微微地嘆了口氣,卻沒有把心中的這句話說出口。
凌晨4點半左右,她帶着米夏在納西比亞號上用完了早餐。總旗艦上爲這些高級軍官和他們的扈從準備的餐廳是24小時開放的,任何時候都有美食甚至於美酒供應。
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向來食量一般不知道是不是爲了保持身材的賽希琉,今天早上卻忽然胃口大開,喝了兩大杯牛奶,三片夾了果醬的土司,兩個雞蛋和兩片燻肉,外加一碟水果。面丟着扈從米夏小姐歎服的目光,賽希琉卻迴應:“知道嗎,能吃的時候一定要儘量地吃,否則誰知道敵人會在什麼時候出現呢?”
拜這句話所賜,米夏小姐也不由得多吃了一個圓麪包,隨便還偷偷地往自己的口袋裡放了兩塊包裝好了的奧術食糧——這種用奧術力量壓縮出來的野戰口糧,按照陸希的說法,口味比翔還不如,但確實是高熱量高蛋白高營養的。
吃過早飯。賽希琉又到了船底的傀儡倉庫,將自己所有的構裝傀儡都放出來,好好清理檢修了一次。第一次看到阿莎(娜梅莉亞)。也確實讓米夏小姐這位見多識廣的前傭兵震精了好一會,再一次對自家這位年紀輕輕的美少女僱主的實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早上6點不到。賽希琉帶着米夏上了船頭的甲板。這個時候,天際的盡頭已經出現了魚肚白,這是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刻了。她原本是想爬到住桅杆頂端上的瞭望臺上觀察一下週圍的場景,但隨即又意識到,現在不是應該看得高,而是應該看得越低越好,忍不住便自嘲地一笑。賽希琉趴在船舷上,身下的場景依舊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墨綠色叢林以及嶙峋巍峨的山峰。綿延不絕地向東北方衍生而去,一直伸展到了地平線的盡頭。
不過,在森林和山嶺交匯之處,卻隱約可以見到一個平整豁口,就彷彿是上古的神祗用他們無形的舉手在這綿延不絕的山嶺中親自挖掘出來的通道。
“……那應該是鐵巖峽谷了吧?”賽希琉看了那個在陡峭的山壁前忽然出現的平整豁口,自言自語般的問了一句。
“穿過那裡,山的那一邊就是黑土丘陵、黑水河以及最後的黑漫城了。想起小的時候,大約是12歲的樣子吧,我隨着傭兵團,也在這裡住過一年多的時間呢。那的確是一段很值得銘記和美好時光呢。”米夏道。
“可是我在黑漫城的記憶卻並不怎麼美好。只有10天不到的時間,卻直接被亡靈和魔獸的大軍圍在了裡面。本來還想着這輩子都不來這裡了,想不到才過了兩年不到就必須要回來。而且面對的敵人也都還是一樣的。”賽希琉託着下巴,苦笑着嘆了口氣。
忽然間,她看到了對面的山嶺中騰起了一大飛鳥,撲騰着翅膀驚慌失措地向四面八方飛去,野獸惶恐的吼叫聲依稀也在崇山中飄蕩着,彷彿是遇到了天敵似的。
賽希琉的臉沉了下來,幾乎是只花了一秒鐘不到的時間便將自己從感傷的少女切換到了臨戰的精英海軍軍官:“米夏,現在已經是6月15日的早上6點了。按照時間表,前往正前方。也就是鐵巖峽谷方面探路的翼人斥候也應該回來報告了吧?”
“理論上是這樣……如果沒有出什麼樣的事的話……”
賽希琉點了點頭,朝主桅杆附近的旗令軍官大喊了一聲:“打旗語。讓全艦隊戒備!”然後大步向船艙內走去,準備去叫醒司令官康拉德元帥。這位上了年紀的老將一定都沒有其它老人那樣早睡早起的優良作息習慣。如果沒有緊急軍情,他每天上午即便上都是要睡到10點以後纔會起牀,估計還是因爲老人家精力不濟的原因吧。
遠征軍司令部中唯一的美少女剛走了幾步,便不由得停住了,她又被身後忽然傳來的更爲激烈的喧譁聲吸引了注意力。那些嘈雜的聲音明顯不是山嶺中的野獸,而是來自各艘戰艦上早起了的官兵們,其中有不少人甚至還發出了近乎於驚恐的叫聲,彷彿被嚇破了膽似的食草動物。
這還能算是精銳的聯邦中央禁軍?真是太丟臉了吧?
賽希琉瞥了一眼站在艙門口放出慘叫聲的少尉軍官——那傢伙年紀應該比自己還要大不上呢,揚了揚眉毛,將手搭在額頭,仔細姚望着遠處山嶺中開始浮起的一大片“黑雲”。
咋一看貌似是“黑雲”,其實卻是一大片被亡靈魔法控制的黑死鴉,一種堪稱鳥型屍毒擴散器的生體殭屍。仔細再看一看,這只是“黑雲”最外圍的組成,裡面其實還有大量拿着各式各樣鎧甲和兵器一看就是山賊烏合之衆的黑旗翼人盜匪,間或還有幾條扇動着翅膀的骨龍。這樣的組合看上去倒是雜亂無章,但一個個都是惡形惡狀的反派兵種,倒的確是有幾番煞氣的。沒見過真正戰場的菜鳥,的確有可能被嚇上一跳。
“再發一道旗語!艦隊保持隊形不變,艦隊前鋒的奮進號戰列艦、不屈號戰列艦、無畏號戰列艦以及全部四艘天弓級巡洋艦,同時打開前甲板魔晶主炮炮門,等候齊射命令!”作爲整個遠征軍司令部中唯一一個已經起了牀的參謀軍官,責任感和決斷力都算得上是同齡人佼佼者的賽希琉又趕緊下達了今天的第二個命令。在這一刻,彷彿她纔是這支大艦隊的司令官似的。
就在前衛的七艘大型戰艦同時展開了魔晶炮炮門的那一刻,一個小小的影子已經脫離了這大片不詳的“黑雲”,慢慢地向浩浩蕩蕩的艦隊正面迎了過來。
沒有旗艦的命令,前鋒的幾艘戰艦並沒有開火,或許是他們絕對這個小小的影子根本不會有什麼威脅性吧。
又近了一點,以賽希琉的目力也終於看清楚了那個影子的正體,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那是一個無頭的翼人屍體,披着聯邦的軍服和偵察兵輕甲,應該正是往正前方探路的翼人斥候部隊的成員。這具無人屍體,此時卻彷彿依舊還有生命似的,撲打着身後毫無生命光澤的羽翼,慢吞吞地靠近了聯邦艦隊的正面。
如果說是屍體也是不恰當的,應該說是被亡靈巫師們用死靈魔力改造過的翼人無頭殭屍,這也就是它爲什麼還可以扇動翅膀飛行的原因。除此之外,這無頭的翼人殭屍兩隻手高高地伸着,捧着一個面無痛苦和絕望表情的頭顱——應該是它自己的頭顱。
這就已經不僅僅是挑釁,而是徹頭徹尾的打臉了。即便是賽希琉的涵養,也差點便咬碎了銀牙。她深深地呼吸了兩口,這才讓自己冷靜了下來,打開陸希送給自己的銀懷錶,時間正好是早上6點半鐘。
“將軍們還沒有起牀嗎?”賽希琉大聲地質問了一句艙門便的那位勤務少尉。
這個明顯就沒有上過戰場得“文職服務型”軍官這才如夢初醒,趕緊衝進了艙門,開始一間一間地呼喚那些還在酣睡中的聯邦艦隊的大人物們。
半個小時之後,身處於旗艦司令部中的一位元帥,四位將軍,以及參謀部的高級軍官們終於紛紛來到了艦橋聚集。當然,或許也是由於賽希琉的臨機決斷,二十餘門魔晶炮箏遠遠地對着敵人的陣列中央,它們也沒有冒然發動進攻傻乎乎地進入魔晶炮的射程。
“你做得很對!”元帥用很是誠懇的語氣誇獎了一下賽希琉,接着便問道:“那麼,諸君,敵人並沒有按照我們所想象中的那樣躲藏進山,而是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現在,我們下一步應該如何應對。”
“讓艦隊改爲線列陣,準備齊射吧。”艦隊的參謀中維爾夫中間建議道。
“可是,這樣龐大的艦隊如果變陣,一時之間的編隊混亂是必然的。如果敵人在這個時候忽然發動全力進攻怎麼辦?”艦隊副司令官,一位年紀和元帥差不多的老將,納德納斯上將惡狠狠地白了對方一樣,立即表示了反對的意見。
而且說不定很多艦長都還沒有起牀呢。賽希琉暗忖。
“倒是可以讓納希比亞號前進,和前衛艦隊的七艘戰艦組成雁形陣,開始試探性射擊。”納西比亞號的艦長米爾賽少將則如此建議道。
“不能讓總旗艦進入第一線,一方面不符合主將不可輕動的兵法原則,一方面也有可能會被艦長們看作是司令官搶功的作法。”艦隊的監視官,也就是俗稱“監軍”的裡夫斯少將則搖了搖頭,從“政治”的角度而非軍事現實的角度提出了異議。
我真是服了。賽希琉偷偷地長嘆了口氣,無語問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