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有結果的事情,自然只能是小喬和宋娉婷知道,暫時不忙告訴孫蘭貞,那是個心眼兒多沒事亂猜亂想的人,少讓她操心兩天也好。
而此時孫蘭貞坐在自己房中軟榻上,將宋娉婷親自送到大門口讓人去接進來的花花綠綠一堆小玩藝攤開來,一樣樣拿在手中細看,脣邊泛起玩味的笑意:那兩人定是去到什麼好地方玩了,而且還玩得很高興,根本就沒花費真心給她挑東西,這些精美小巧的繡藝絡子,一看就知道是江南傳來的,應該出自芳華繡莊,時興漂亮的瓔珞珠花簪子、珍珠串子,跟前兩天大侄女去到留雲珠寶閣買回來的一模一樣,這不是她們取巧直接去店鋪裡抓幾樣回來哄她的嗎?
哼!等着瞧,看不起她身子骨病弱,如今天氣暖和陽光明媚,哪天硬拉了她們帶她出城去踏青,教她們吃一驚!
孫蘭貞起身下榻,蹬上繡花鞋,跳躍着往前跑了幾步,身邊錦兒、繡兒倒沒什麼,掀簾走進來的奶孃嚇了一大跳,臉都變青了:
“我的小姐啊,可不敢這樣!要是一口氣上不來,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奶孃後半輩子怎麼過?”
孫蘭貞捧着胸長吸口氣,微笑道:“媽媽!沒事的,我今年開春以來,自覺好很多了呢!呼氣、吸氣很順暢,跑幾步,沒事兒!”
錦兒笑着說:“媽媽,小姐真的好很多了!往日上那假山亭子,要歇三次才上得去,如今不用歇,直接走上去,最多就臉紅些,站着多喘幾口氣,就好了!”
“哎呀!是真的?別是你們這些小蹄子偷懶,不肯好好服侍吧?仔細讓我知道,有你們好看!”
繡兒忙說:“媽媽。我們自小跟着小姐呢,斷不敢、也不能讓小姐出意外的!”
奶孃歡喜道:“果然也是,我看着小姐臉兒比去年溫潤多了,太陽一曬,不再總是泛白,倒是疑心透出一點兒淡紅,我還以爲擦了胭脂呢!似這般,可得告訴老夫人去。再請太醫來診看,是哪帖方子好,哪座寺院神佛靈驗了,咱們得逐一拜謝的,不能昧過!”
知道奶孃羅嗦,孫蘭貞也不與她爭,只是笑:“好,全憑媽媽!”
奶孃剛離去,一個梳着雙垂髻十歲左右的小丫頭走了進來,朝着孫蘭貞福了福身。
孫蘭貞問:“鈴兒。怎樣?”
鈴兒答:“回小姐話:奴婢去到前院偏廳,見原先喝酒的四五個人。散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威義侯還在席上,咱們侯爺陪着說話。”
孫蘭貞心裡跳了一下,自從越雲——文嬌那件事之後,哥哥被端王府的人戒告一番,神情間便很是抑鬱,她雖然同情憐惜哥哥。卻也無可奈何:認識文嬌這麼久,知道她是個有心機的,但她絕不會對付算計自己人!可她也防得太深了。對於宋娉婷和自己,從未透露出一丁半點小時候的口風,誰能猜得到她一個商場上鑽營籌謀、大肆撈取天朝南北財富的女孩兒,竟然跟皇家人有瓜葛!威義侯打文嬌的主意,哥哥和她明說,她直覺裡認爲那不可能,文嬌一定看不上威義侯!出於本能,她一爲護友,二不想哥哥摻合進來,曾經提醒過哥哥的,他不聽,怪不得她。
本以爲威義侯和哥哥暫時不會走得很近,誰知這才過不了幾天,威義侯似乎是不計前嫌,今天又來到孫府!
他進內宅給孫老夫人問安,當時蘭貞站在旁邊,因是世交,又是自小到大時常見過的,不用迴避。她淡淡地看着威義侯,福身行了個禮,威義侯卻是溫和地衝她笑了一笑,目光裡有一絲不明的意味,令她內心極度不安,被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困擾住了。
之後哥哥笑着說今夜前廳罷宴請客喝酒,她回到自己房裡,想來想去,還是打發了小丫頭鈴兒前去打探消息,錦兒、繡兒是不可能去的,小姐的貼身丫頭,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
她不爲別的,就怕威義侯不死心,又拿與哥哥的那個賭注來說事,向哥哥求娶,不是她自視過高,她的人不怎麼樣,這貴女身份卻是抹煞不了。京城好人家的閨女,有愛慕權勢富貴的,見了他的人自是肯嫁,但要是問過他侯府裡的實情,又知道了董華爲臨危休妻之事,只怕沒有幾個人願意嫁的。威義侯在文嬌那裡跌了個大跟頭,得知此中內情的還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他心裡哪有不堵着口氣的?若是和哥哥攀交情,想從她這裡下手,扶着她這雙嬴弱不堪的肩膀站起來,也算能撿回一點點顏面!
想過哥哥不至於那麼絕情沒腦子,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哥哥被他幾盞酒一灌,就像兩年前被套上那個賭注一樣,迷糊中親口應下親事,那豈不又是一樁無頭公案!
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一輩子不嫁人也不嫁威義侯!
“鈴兒,你這樣回來,那裡就沒人看着了,不能知道他們說些什麼!”
鈴兒道:“有的!奴婢去得久了,因總要來給小姐回句話,便讓平日相熟的前院小姐姐幫盯着,聽爺們說些什麼,奴婢趕來說了話,這就又去!”
“好!鈴兒最是機靈!明兒我賞你幾樣好東西,也給你那位小姐姐兩樣!”
“多謝小姐!”
孫蘭貞這一次卻是猜錯了,前廳威遠侯和信義侯所議之事,與親事絲毫不搭邊界,二人酒足飯飽,離開酒桌,去到正廳飲茶醒酒,繼續剛纔的話題,信義侯聽得很認真,不時地附和點頭,喝了幾壺茶,眼見夜漸深,威遠侯告辭回家,不過是隔着兩條街的路程,又有侍衛相隨,信義侯只送到門口,便相互拱手道別。
威遠侯喝得不少,原只道微有薄醉,出來經風一吹,便覺腳步虛浮,也不用車馬,扶着侍衛走了一會就到自個家門,早有奴僕報進內院,說侯爺醉了,因而一進到裡邊,四個妾室你爭我搶,這個絞熱帕子那個喂醒酒湯,還有直接在二堂上就要動手替他除外袍的,威遠侯不勝其煩,一個個推開,喝聲:
“吵什麼吵?都給我走開!讓蘭兒、芝兒過來!”
四個妾室撅嘴的撅嘴,瞪眼的瞪眼,站着不動,誰也不作聲。
卻見兩個穿着同樣的豔麗服飾、十五六歲美貌女子擠上前,兩下里一個挽手,一個扶肩,嬌聲說道:“爺,妾身扶您回房吧?”
威遠侯閉着眼點頭:“去你們院子,先歇會,等酒醒了,爺還有事做!”
“是!”
看着威遠侯左摟右抱,由兩個美妾攙扶着離開二堂,四位妾室恨不得撕了那兩個賤人!
一位替威遠侯生得二兒一女,平時多得寵愛的妾室咬牙切齒道:
“都是做妾,不過從太子府出來,不知被人用過多少回了,有什麼好稀罕的?這些日子,竟是看都不看我們姐妹了!”
另一位也不服氣:“怕她們什麼?她們是太子給的美姬,咱們還是良妾,爲董家生兒育女了呢!走,去看看她們都使出什麼狐媚手段,引得侯爺吃了蜜糖似的,夜夜往她們院子裡跑!”
綺春院內室,威義侯被兩名美妾服侍得無比舒適,全身脫光,熱水洗臉擦身,然後扶上了牀,兩名美妾卻也會謙讓,互相問道:
“蘭兒,今夜就由你服侍爺吧,我先下去了!”
蘭兒說:“哎呀,爺還沒醒呢!芝兒你瞧瞧這般光景,我也不懂如何是好!”
威義侯睜開眼睛,一手一個拉了她們上牀:“費什麼口舌,姐兒倆一起來服侍爺……”
一時間,大牀上羅帳翻飛,三人混戰不休,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和女子柔媚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四處飄蕩。房外窗下,四個妾室或蹲着偷聽,或半彎着腰往裡偷看,一個個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又氣恨又不甘心:爺喝了酒回來,糊里糊塗記得什麼?這兩個不知體恤憐惜侯爺的浪蹄子,自顧快活,把爺累着了可怎麼好?
四個人同仇敵愾,互相推搡着,嘴裡低聲咒罵着裡邊兩個承歡的賤人,卻沒有誰真的敢出聲制止——侯爺帶着兩個美妾回來那天就說過,蘭兒芝兒是太子殿下賞的,是爺的愛妾,莫說動她們,誰若敢讓她們受了委屈,爺絕不輕饒!
四人都是生有兒女的,也不怕侯爺真的翻臉無情,只多少有些忌諱兩個美妾是太子府的人,如果有一個敢於站出來給她們好看,其他三個必將一同撕了她們,但想歸想,就是沒人夠膽做出頭鳥。
威義侯哪裡想得到自己的四個妾室正在外邊偷聽觀戰,他陷在綺羅堆裡,左擁右抱,盡情享受美色,恨不得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得意暢快,但再強壯的身體,最終還是會疲軟倦怠,威義侯終是堅持不住,從兩名美妾身上滑下來,倒在繡枕上,幾乎在沉入夢鄉的同時,太子冷峻的面孔在腦海裡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