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在信義侯府等不到韋越雲,轉而找宋娉婷,讓她約韋越雲過府相見,不然就帶他上韋宅去找人。
宋娉婷看着故作清淡實則滿眼期待的敬王,眨巴幾下眼,福至心靈,到底明白敬王的意思了——送彩頭、三番兩次地問越雲本人和家裡情況,原來是這個意圖!
想躲,躲不開,她不能學孫蘭貞裝病,她沒那個條件,身體一向健康,臉色紅潤精力充沛。敬王貴爲王爺,滿京城他想找個門戶還不容易?巴巴兒跑來抓上她跟着,擺明了是要她做狗腿子幫兇,藉着她的名義一同去找越雲,日後事成,便不是強迫而是兩廂情願,而她是那個中間拉線的小紅娘!
打的好主意!可惜她不能遂他的意,即便他貴爲王爺,衆位皇子中與她最相熟,那也不行!
三個朋友平日閒話時都曾明志要嫁人就做正妻,絕不做什麼偏室續絃,還曾戲言即便是皇家偏妃也不放在眼裡,她現在要是幫着已婚配的敬王去迫越雲,那還是不是人?
暗自思忖一下,一邊想法子拖着敬王,一邊讓護衛去找冷月、沉星,轉告越雲:敬王想找她,人在哪裡?給個話!
越雲很快回話:找去吧,沒人在家!
於是敬王帶着宋娉婷,在隨從簇擁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城北杏仁街來,自然是撲了個空,平日常跟在韋越雲身邊的小鹿認識宋娉婷,誠懇地說道:
“宋小姐來遲一步,我們小姐因上次大病一場,姚媽媽爲小姐祈福,去到城外好幾座廟宇拜佛許願,說好等小姐病癒便親去還願,一一奉上燈油錢,今兒一大早姚媽媽和青梅姐姐便護着小姐出城去了!”
宋娉婷道:“去了哪個廟?若是近的話,我去接她!”
敬王忙點頭。小鹿思索着:“嗯……好幾個廟呢!我一時記不清了,好像是叫慈恩寺、妙清庵之類的,往東還是往南來着?總之是好遠,要住夜的!只不知道她們要住幾夜?”
敬王大失所望,皺眉瞪着眼前稀裡糊塗的小丫頭,內心煩躁:越雲真是可憐,被哥哥丟在家一個人過也罷了,連個趁手好用的人都沒有!瞧這丫頭。長得挺秀氣,卻是伶俐不足,活脫脫就是個吃白飯的呆癡!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敬王別提有多鬱悶了,回來的路上就不肯和宋娉婷多話。宋娉婷也樂得自在,她還巴望敬王能夠忘記她,再不要來找她了呢。
自從那天在信義侯府見着越雲,敬王便忘不了她,閉眼就想,每晚做夢都見到她,她總是那般恭順柔婉地避於一旁,低首垂眸間,萬種風情掩藏於眼底。他坐不住了,從來沒有這麼迫切想要一個女人,越雲貌美無雙,儀容端莊優雅,但礙於她福緣淺薄,無父無母,家族沒落,若是想提親娶作側妃,或許過不了皇室宗親盤查那關。首先宮裡太后貴妃們就會刁難。可至少她祖上曾做過官啊,而且有哥哥在軍中。也算是官家出身,自己作些努力,應該是可以的!
若是暫時不能做側妃,那可以先做侍妾,只要有了子嗣,一切便都好說!
一行人在街頭遇見另一乘王駕,騎着高頭大馬的不是端王還有誰?
敬王情緒不高,和王兄行過禮便不打算多說什麼,他還有事情要做。
宋娉婷卻想擺脫敬王,笑嘻嘻對端王說道:“端王哥哥從哪裡來?要回王府吧?我想去看你的新王府!”
敬王瞪她一眼:“端王哥哥很忙,沒空理你,新王府剛建成時是什麼樣現在還是那樣,過些日子端王哥哥大婚以後可能會整好些,那時再去吧。現在我送你回家,好好呆着,有事趕緊做完,明天再去尋人!”
宋娉婷苦了臉:還找?敬王你就饒過我吧!
端王看他兩人神情感覺奇怪,微笑道:“你們這是?要尋什麼人?”
敬王道:“沒什麼,是弟弟一個朋友!”
宋娉婷撇嘴:我的朋友好不好?
“看樣子是尋不見?帶着這丫頭去做什麼?”
宋娉婷說:“端王哥哥,我用處大得很,我是帶路的!可惜啊,尋隱者不遇——人不在!”
忽想起來,轉對敬王說道:“那個慈恩寺我知道!離京城有七八十里路呢,往日我母親帶姐姐去許過願,以後又去還願,每次都要住一晚纔回得來,越雲不只去慈恩寺,還要去別的庵堂,只怕更久,等個三五天,我再去看看吧!”
敬王無奈地點了點頭,催道:“那也要先送你回家,省得你家人不放心——快走快走,佔着街道呢!”
又向端王作揖:“王兄,弟弟先走一步,這丫頭一出門就想亂跑,是個麻煩,得送她家去!”
端王頷首,笑看敬王押了宋娉婷離開,宋娉婷身穿淡青色男裝,騎在健壯的駿馬上,身旁的敬王和周邊侍衛映襯着,頓顯窈窕纖秀,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女孩。
路過街口,隨身侍從青山指着對面街的寶墨齋稟道:“王爺,上次綠水偶然買到的凝霜紙,便在此間有賣!”
端王說:“挺好,以後書房都用這一種。”
說話間,看見店裡一個掌櫃模樣的恭恭敬敬送出個翩翩少年,玉箍束髮,穿件淡綠色錦袍,越發襯得他肌膚晶瑩如雪,人如美玉,對掌櫃的輕輕頷首,明眸顧盼間,抖開手中摺扇遮了半邊臉,不急不緩,從容優雅地步下臺階,朝路牙邊樹下停着的一輛馬車走去。
端王以爲自己看花眼,窈窕纖秀的身影,又一個女扮男裝的,她不就是韋越雲嗎?敬王和宋娉婷尋她不見,說是出城拜佛去了,卻在這裡逍遙。
青山見王爺盯着那少年,以爲是看少年身後跟着送貨的兩個寶墨齋夥計,解說道:“兩個夥計一人抱的是澄心紙,一人抱的是凝霜紙,盒子上的花紋不同,紙質都差不離,那位公子倒是實在,兩樣都要試試!”
端王不作聲,內心暗想,韋越雲這是在躲着敬王吧?既是定親了,原該這樣。
不自禁地又看了看那輛已經駛離的馬車,普普通通的車廂,一匹不瘦但絕不算健壯的馬,一身褐色衣裳的車伕,沒有隨從?車廂裡或會留一兩個丫頭,那兩個護衛呢?或許是自己看錯眼,她根本不是韋越雲?
回頭,方遠志目光引他看向街角,果見兩個挺秀的身影,隱在樹蔭下,那輛馬車走過,兩人也上馬不遠不近地跟着。
端王無意管閒事,沒打算告訴敬王他看見了韋越雲,這種會引發紛亂的事,多一樁不如少一樁。
而車裡的文嬌並不知道她暴露了行藏,兀自和青梅、小魚在檢看盒子裡的紙張,手指在紙上描繪,心裡細細揣摩:那塊牌子拿在手裡看了很多次,紋路和刻痕摸過無數遍,要把它畫下來,一次不像,兩次,按腦子裡的樣式畫下來,她不認得那種繁複精美的字符,也許黃文正認得,先畫出來,相信總有人認得!
她確實是在躲敬王,不躲行嗎?
不去信義侯府不代表她什麼都不知道,孫蘭貞發覺身邊人被哥哥叫去接越雲,自是要查探清楚是怎麼回事,身邊丫頭回話說不是威義侯,而是敬王。
孫蘭貞愕然,敬王也打越雲主意?她無可奈何,寫信給越雲:威義侯那邊尚沒能替你消事,又來一個敬王!看來你真不適合來京城,難道真的擺脫不了做妾的命?再不必來信義侯府,也不要擔心我,我沒事,你自求多福吧!
宋娉婷又給她傳話,她已經住進另一所宅院,是紅袖早爲她準備的,富貴人家聚居的地方,福臨街,林府——當是親生母親林氏的陪嫁產業吧。
撒謊說是去城外拜佛了,那是姚媽媽去的,她不能去,也不能遠遠躲開,這幾天緊張着呢,黃文正在營裡出了點狀況,留在北邊暗中照看黃家人的四寶回來了,帶來了新的消息。
黃文正上次回營遲到了一刻鐘,原本這樣的事不小心被發覺,上司訓過話就算過去,若是不留情面,打幾軍棍也就算了,但是這次卻不同,一向寬容友善的龔參領忽然變了臉面,又訓又罰,厲聲責斥:軍中無兒戲,若是再敢如此,絕不縱容!
過了五六日黃文正輪休回到家,和文嬌說及此事,扶着腰臀還喊疼,兄妹倆猜測着,不是信義侯,就是威義侯,文嬌在信義侯府明白拒絕議親,之後威義侯府有人去了軍中,文正也堅決搖頭。
前程很重要,求父兄和一家人也重要,但威義侯的條件實在不好,妹妹不願意,那就不行!
文嬌安慰哥哥:“這個前程並不是很好,咱們不巴望它,大不了做個平頭百姓,還顯得清閒自在!”
黃文正點頭:“權勢雖好,怎能拿妹妹去換!我原想着能到京城來,可以更好地查探往事,妹妹信中說的是信義侯在爲我使力,我只道應該沒有什麼歹意在裡邊,來便來了,沒想到其中有個威義侯!這威義侯地位尊貴,又是個功高的,我們這樣人家與他結親還是高攀了,但我們不想這樣的,續絃也罷了,他還有一羣姬妾,與他做了多年夫妻,情份不淺,生的許多庶子,比你小不了幾歲……絕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