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險,不懼險中探,七妙飛身沒入佛道雙氣充溢的枯井,想要查看曾躲在其中,後又被人帶走的王啓勝是否留下什麼線索。
殘存的佛道真氣中,混入一絲不易察覺的異種真氣,七妙與秦雪涵二人皆感知的道,也提放這一絲微弱不可捉摸的真氣背後,隱藏着多麼厲害的險境,七妙更凝其一道水寒真氣罩住了自己的身子,其躍入井中的瞬間,下墜之速雖快,心中倒是異常冷靜。
果然,三面天爆符分別啓動,萬分危急,當日裡七妙與周涵止等人對上崑崙山無殃肉傀儡時,彼敵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能同化天地萬物,周涵止一擊地爆符甩出去,足有崩摧山石的威力,卻也奈何不了對方。
今日裡見到的既然是天爆符,一天一地,威力相差,何止成倍,三張天爆符疊加,若一起發作起來,直可將這侯府偏遠地下連同地面摧毀成塵,便是地面上接應的那秦雪涵也休想倖免。
九華真人性子深沉,就是料到若有人來此枯井,就算知道會有危險,爲了搭救王啓勝,也必會下去查看,故而佈下這明顯又不明顯的陷阱,引得七妙鑽了進去。
果然,一待來人落地,踏足十數丈的枯井地面,那牆壁上三張天爆符相機啓動,高放光芒,一股融火爆裂之氣竄動起來,井內四壁竟爲之搖晃。
十數丈高的井壁上扒着的腐朽的磚塊,沉年的泥巴,撲簌簌的掉落下來,七妙心中一急,不暇多想,迅速將身法一戰,護身水汽當即漫溢整個枯井,竟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封住了兩張要爆未爆的天爆符。
餘下的那一張,到底還是發作了,一時間,枯井中悶聲一響,射出一道閃電,流光劃過,大地搖晃,地面上震動一瞬,塵囂飛濺,秦雪涵站立不穩,一把將寶劍支在地上。
到底還是七妙足夠冷靜,迎着那天爆符發作炸出來的衝擊波,竟又釋出一道水寒真氣,真氣轉化流水,流水凝冰,只讓這張天爆符發作了一小部分威力,便將其用水寒真氣覆住了。
就是這一小部分威力,掀起的衝擊,卻也不是七妙倉促間能提氣抵擋的,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他身子猛地向前弓起,人卻是霍的一下被向後擊飛出去,身子深深嵌進背後枯井那面牆中,跟着又是一聲巨響,這面牆轟然而塌,而七妙正被埋了進去。
待到秦雪涵下的枯井,前來救他時,即墨劍揮動一瞬,他將劍鋒拿捏的準,掃去的劍氣只將這倒塌牆壁的碎磚裂石一擊成塵,卻半分沒有傷到埋在磚石背後的七妙,這時他看先前那個氣質不凡的白衣男子,只見他兩手撐着身後,半仰起面孔,跌坐在地上,還有些發懵的樣子。
秦雪涵不禁笑了:“七妙兄神勇,一己之力,破三道天爆符威力,也是順手救了小弟,今日受驚,一會兒待我們尋到了沈家府庫,找幾壇百年的美酒喝上一喝,算是小弟給七妙兄壓驚了。”
他早看見枯井內另三面牆壁上水寒真氣流動,冰封之力中困着兩張將要發作的天爆符,並一張發作一小半的,登時對七妙道行與膽量頗爲佩服。
七妙倒是也很佩服面前這提劍的漢子,舉得此人具有疏朗不羈的性子,萬事流水不過心,對朋友又是傾力不畏險,真是一個好漢子。
他苦笑一聲,點點頭道:“若有良機,當與秦兄美酒暢飲!”
“說定!”秦雪涵伸出一指手。
“說定!”七妙握住他的手,借對方拉自己的力道,站了起來,他起身時,身上滾滿的塵土撲簌簌的掉落,又在坑道有限的空間裡掀起渾濁的一片煙塵。
“哈哈,我看七妙兄還是先去洗個澡更好。”看他回頭土臉的樣子,秦雪涵倒是不避煙塵嗆人,大笑着說道。
七妙不以爲意,兩袖招展,掃去兩道清風,清風趁着被枯井四壁凝冰映射下來的月光,宛若一道流水,漫溯起身,登時淡淡清氣縈繞,塵土歸寂,七妙身上一洗污濁之氣,光潔如新,更顯出塵,秦雪涵眼前一個恍惚,心道這七妙撫弄姿態,不似男子,倒似是個明明麗人,再想起天沐,他不由釋然,這逍遙宗術法,用起來似乎就是女裡女氣一點,秦某我雖然什麼都無所謂,但要逼着我學這女裡女氣的功夫,那是怎樣都不能夠的。
他一時恍惚,七妙喚了喚她才晃過神來,只聽七妙出言提醒道:“秦兄,你看這是什麼?”
“哦?”秦雪涵歪着頭順着七妙的視線,向對方身後望去,赫然發現七妙背後有一個五六尺高的大洞,勉強可供一人爬進爬出,他心中一驚,沒想到這陳年荒廢的枯井中另有乾坤。
“會不會是敵人另外安置的陷阱?”秦雪涵疑惑道。
“不像…..”七妙搖搖頭,打量了這個洞一會兒,只見其中黑黢黢的,淡淡的光沒入,皆被濃濃黑暗吞噬,顯得這條坑洞又深又長,似乎是被人耗費心力,歷時很久挖出來的,倒不似倉促佈置下的陷阱。
再一想,若敵人有心在此地佈置,最好便是利用枯井狹窄,離地頗遠,放置些一旦觸發,威力既大,又不易躲避的陷阱,哪會費心費力的挖這麼個大洞,又用磚塊堵上,等着七妙他自行發現呢?
秦雪涵是聰明人,這道理也是一想便通,他貓着腰,探了探腦袋,又向洞中看了看,忽然喚道:“七妙兄,這坑道中有人……”
“恩?”七妙一驚,秦雪涵迅速抽回頭,長出了一口氣,原來坑道經年不見天日,如今雖有冷風嗖嗖吹動,卻是不知多少年間的污濁之氣,秦雪涵縱使修仙人不懼尋常毒氣,也嫌這其中腐臭味道難聞,憋着氣探頭進去,只來得及說出一聲話,便將腦袋退了出來。
七妙低頭,也是如法炮製,向其中查看,只見他查看了沒有多久,卻是吃了一驚,再退出坑道時,臉上皆是疑慮的表情。
原來秦雪涵所說的“人”,乃是兩具骷髏,秦雪涵見他樣子,知其心中自有定見,便只是望着,也不多話,七妙這時想也不想,手上水寒真氣散逸藍茫,凝成六角冰凌一塊,這冰凌剛好能捏在手裡的大小,散着如銀月一般淡淡的幽光,隨七妙伸手向前一探,飛離手掌,便向坑道中飄蕩而去。
在這淡淡光芒的照射下,這次秦雪涵和七妙都看的清了,原來着坑道雖然不高,大概只是令人屈身半蹲着,頭也太不方便擡起的高度,卻可勉強並排兩人匍匐在其中,有那麼兩具骷髏,此時正並排爬着,各自擡着頭,一具骷髏伸着左手,另一具伸出了右手,擺出彷彿正向前扒土挖坑的姿勢。
這兩具骷髏埋在坑中不知過了多少時日,天長日久,別說身上衣帽,連同皮肉頭髮都已經潰爛盡了,但秦雪涵與七妙仍能從他倆擡頭時,空洞的四目中讀出昔日裡這兩對眼神中透露出的恐懼、絕望、不甘、與憤恨,再打量兩具骷髏仰起的頭,長大的嘴,空蕩蕩的眼窩,七妙竟從中讀出了兩人臨死前的哀慼。
“唉……”秦雪涵嘆一口氣道“這兩人再努一把力,挖斷這塊磚牆,興許就可以逃出生天了,可惜,功虧一簣。”秦雪涵不由想到,要是兩人知道再挖開一堵牆便能逃出去,估計已死的骷髏還能甦醒過一次然後再活活氣死。
“秦兄,你錯了……”七妙搖搖頭。
“哦?”
“這枯井在多少年前,應該還是有活水的,這兩人不知從何處挖起,但應該是循着水聲指引,以兩人手掌,生生刨開層層黃土,一路挖了過來,其中大概連指甲都挖斷了,指上不知是否褪盡血肉,露出了白骨,兩人卻仍是咬牙,挖到此處……”七妙搖搖頭,坑洞內冷風吹過,他的心卻更冷“然而挖到這層磚石之下,兩人卻是迎來了最深深的絕望,這便是,兩人血肉模糊的手,再也無法將這面牆壁挖出…….”
他不再說了,秦雪涵自然也聽明白了,這兩具骷髏生前經歷千辛萬苦,挖到枯井牆下的時候,無力挖開這面石牆,只能聽着磚石背後象徵生命與希望的嘩嘩水聲,卻仍是要死在這暗不見天日的坑道里,這是怎樣一種悲劇。
兩人死前,該是多麼的憤恨與不甘,秦雪涵不願再想,只是報以一聲唏噓。
“咦?”七妙忽然出聲納悶道“這兩人竟是我逍遙宗的前輩?”
“哦?何以得知?”秦雪涵奇怪道,這兩人衣衫褪盡,已成了骷髏,又不知死了多少年,興許那時還沒有他秦雪涵與七妙這些人呢,又是如何能判斷屬何門派?
“秦兄……”七妙輕笑一聲,解釋道“你可知我門中弟子,所修法術與尋常正道不同,氣質特異,這一點頗爲細微,不用心時便是同門也難查知,這具骷髏身上,隱隱流動着逍遙宗術法真氣,但經歷了不知多少年,早於天地之氣,同化,若不是我懷中所帶宗主令出現了反應,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得知。”
“原來如此……”秦雪涵點點頭,想到這逍遙宗還真是有夠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