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秦雪涵也想不起來自己去了哪裡,知道甦醒的時候,似乎已經被人救了,在西崑崙靜養傷勢。
七妙聽後,心中有了些想法,又悄悄試探他道:“閣下上次見到令師墨面客時,可記得是什麼時候?”
“恩?”秦雪涵似乎從來都不會想這些問題似的,今兒個聽七妙這麼一問,撓了撓頭,睜着眼,似是有些出神,他喃喃道“上一次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見過師尊?”
“好了好了!”七妙心中有數了,這秦雪涵與墨面客之間必然有着不同尋常的聯繫,他看到秦雪涵清亮的眼神中現出一絲迷茫,恐怕他想破了頭後人也要癡狂起來,趕忙打岔道:“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是先商議下如何進行下一步行動吧!”
七妙點點頭,又打量了下於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盤膝坐下,調息起來,他心道於冰傷勢暫時無憂,但長久來說必須找到治療的方法。
秦雪涵似乎知他心意,也看了下閉目打坐,臉色蒼白的於冰,只聽他出聲道:“於兄之傷,在於心口上一絲劍氣橫亙不去,故而氣血外溢,生命力不斷流失,也許解鈴還需寄鈴人…….”
“你的意思是,再從那陳乃先身上下手?”七妙心道此事談何容易,陳乃先與於冰之間,血仇似已不可解。
這時於冰慢慢出聲道:“兩位心意,於某謝過了,只是我的傷,你們無須太掛心,須知生死素來天註定,我只望若我死後,那陳乃先能不要遷怒毒宗上下。”
“不到生死關頭,於兄且不要這麼想……”七妙嘴上這麼說,心中也確實沒有什麼好的辦法。
這時,他心中忽然有一個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想起,微不可聞,卻異常惶急的叫喚道:“仙長,救命啊!”
這個聲音,正是那王啓勝的呼喚聲,原來七妙那日在他體內注入木靈真氣,竟使兩人心神有一絲相連,此刻七妙感到,王啓勝正處於重大的危急關頭,正拼命掙扎,內心裡也在不斷向他呼救着。
他心中頓生疑惑,只想知道,難道衆多高手魚貫而出沈府後,王啓勝雖然微末道行,畢竟是千百鬼力加身,又會在這安樂侯府遇到什麼事故?
原來七妙與王啓勝分別後,後者見過安樂侯,當即返回沈府偏院的那口枯井,一個人埋身進去。
他提心吊膽的望着井外天空,只覺得十丈枯井,異常昏暗,那視線的盡頭,只變成了一道光點,兩邊依稀,只有蟋蟀窸窣,井中無風,卻涌着沁骨的涼氣。
這樣不知捱過了多久,王啓勝昏昏欲睡,眼皮打架,再也挺不住,直想一睡了之,忽然一道炸雷般的聲音響起道:“好大膽的厲鬼,白日藏身,是爲了夜晚害人麼!”
王啓勝心中一驚,心底大叫苦也,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千等萬等,沒有等到七妙來帶他走,還是等來了個修道人士。
這時只見一道霞光射進這口枯井來,十數丈的枯井之中頓時赫然明亮,光線熾烈耀眼,王啓勝慘叫一聲,趕忙伏地了繩子,身周涌起無邊鬼氣,將自己牢牢裹成一團。
此時原本昏暗的枯井之中,早已亮如白晝,耀目之極,晃得人睜不開眼,王啓勝掀起的這道鬼氣,堪堪隔絕了這刺目的光芒。四下裡他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受,但心中打定主意,不可因霞光刺眼難受就飛出井外。
這時的井口外面,原本荒涼冷僻的這處偏廳中此時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那安樂侯身前圍着十數個家丁,並一個穿紅白條緞衣衫,瘦長身子的漢子,只見此人似是天生一副病容,蠟黃臉,眼窩深陷,不過其人雙眼有神,也正護衛在安樂侯沈威的身旁。
另一邊乃是一羣少年道人,簇擁着一個身材高大,一手拈鬚,另一手高舉浮塵的道人,此人面色稍冷,不苟言笑,但氣勢威赫,卻不正是那九華山上道心禪境中的九華真人。
原來九華真人趁其師兄蓮花和尚重傷時將他擊殺後,見自己的弟子赫明缺竟與三個打扮奇怪的道人同歸於盡,慘死在阡陌小路之上,他掐指一算,早推測出這三人乃是逍遙宗過來的弟子,當即勃然大怒。
按着先前與兵盟的約定,九華真人此時便該於沈府與逍遙宗天沐及兵盟在此的星劍幾人見面,聯手鏟除南疆毒宗等魔教殘餘勢力,將此地牢牢佔據。
這九華真人的性子,平素便是倨傲慣了,弟子之中,也鮮有敢忤逆其心意的,說真的,他並不將逍遙宗與兵盟放在眼裡,這時他見了赫明缺死狀,勃然大怒,當即興沖沖的來到沈府,卻不是來會和,而是要興師問罪的。
可令人奇怪的是,沈府中逍遙宗與兵盟的勢力竟都是空空如也,早都散了出去,九華真人此行算是撲了個空,他心中怒火無處發泄,神念一動,竟感知的這諾大沈府,有一處竟有一人,身負不小的鬼力。
他心中想到這鬼力如此濃重,此人蟄伏在此,定是邪魔外道之輩,當下九華真人一動念,與前來迎接的沈侯爺講過幾句話,便帶了這若干弟子來了此處偏廳。
沈侯爺聽他說了,卻是另有心事,當下這沈威想到自己的孩兒正是身負鬼力而重生,待在這沈府的,莫不是他?可眼前這道長看上去一絲不苟,剛正的樣子,可是要對我兒不利,他放不下心,又自忖天沐等人不在府中,無人可與這老道抗衡,當即遣護院請來前日裡受了傷,此時將養在府中的欽天護請了過來。
於是衆人齊齊出現在這古井前面,九華真人一施法,張手卻是散出一道真氣,擊在這枯井之中。
在他厲喝聲前,那王啓勝只顧縮着腦袋,打定主意忍耐下去,他自忖這枯井細長,裡面雖不潮溼,但昏冥莫辯,又髒又亂,那些正道高人都自持身段,必然不肯親身下來犯險。
他一咬牙,誓要捱到七妙回來救自己。
“道長,是不是搞錯了啊?”沈威見九華真人一擊真氣散去,那枯井中亮起一道宛若白晝的光芒,光照之烈,強光甚至從井中回射了出來,他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擔心那獨子真有不測,當即小心翼翼的湊過來說道。
“小小厲鬼,竟敢耍弄花招!”九華真人勃然大怒,一掐指,周身真氣四溢,正是做法念咒道:
“冥冥昏昏,九幽天地,天地陰陽混沌不分,魑魅魍魎離魂所聚,道法自清!”
一語念畢,他旋即有打出一道霞光,射入這井中,繼而其人張開出,竟猛地吼出一記梵音。
這聲梵音化作無邊金光,正是破空向那井中擊去,一時之間,衆人腳下大地竟也受到震動,兩邊的房檐一陣搖晃,積土撲簌簌的掉落,彷彿要地震了一般。
“哎呀!”沈侯爺肥肥的身子站不穩當,正要跌倒,一旁欽天護二話不說,一把牢牢將其胳膊抓住,他心思雪亮,早看出來,這九華真人前一擊咒語術法乃是道術不假,可後一記梵音中散露的可不就是純粹的佛門正氣。
他心中大駭,想到此人同時兼修佛道兩門功夫,功力自是深不可測,自己當要小心應付。
這時忽然一陣慘叫聲傳來,正如萬鬼噬牙嘶磨,其聲異常恐怖,有幾個家丁登時被這厲鬼慘叫聲驚住了,竟也隨着慘叫一聲,眼睛一翻,口吐白沫仰面跌倒。
沈威也被這一聲震得面色蒼白,但他卻是猛地一瞪眼,頓時驚叫道:“九華道長,莫要在施法了,這井下的正是我家小兒,可不是什麼壞人啊!”
原來這厲鬼慘叫中,竟也夾了王啓勝俯身童子的一身痛呼,這沈威身爲人父,怎聽不到自己孩兒的呼救聲,當即他一着急,那旁的駭人的羣鬼嘶叫之聲,竟彷彿也聽不見了。
“真人,真人!”沈威一臉蒼白和焦急,扯住他的胳膊道“不可再施法了,下面真是我兒子啊!”
“胡說!”九華真人一把甩開他的手,冷冷道“下面分明是附身的生魂厲鬼一隻,哪裡有什麼你家孩兒!”
這時梵音迴盪在枯井之中,如行功倍增,莊嚴佛聲空空寂寂,如渡世間沉迷,落在王啓勝耳中,卻宛若一片轟鳴,霎時擊破他護體的鬼力,他一聲聲慘叫迭起,傳出來,安樂侯聽見了,這一聲聲呼痛聲,又彷彿一刀一刀戳在他心口。
“道長!”只見他撲通一聲,一把撲過去,抱住九華真人的腿,悲切的請求道“這真是我的孩兒,道長,你行行好,不要在做法了!”
“哎,你這人好糊塗……”九華道人瞥了一眼這安樂侯,一縷清風送去,他心道此人執迷不悟,當下略施懲戒,這一推之力大了些,安樂侯一不提防,驚呼一聲,正摔了個四仰八叉。
“你這鳥道士,在俺家主人地盤竟敢肆意撒野!”安樂侯手下衆人仗着侯爺威勢,平時橫行無忌慣了,這時有一人再也忍不住,大聲叫罵出來,只見他怒向九華真人一指,罵了沒有兩句,忽然覺得脖子一涼,低頭望時,驚見脖頸處涌出一捧鮮血,正模糊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