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頗爲傳神,畫中英武不凡這個漢子,裹着一身布衣,脣下鬍鬚稀稀拉拉,卻帶着一股少有的江湖味兒,七妙是聰明人,略想下便問道:“這人就是陳莽?”
“現在他叫陳乃先……”於冰苦笑一聲道“而救他的那袁姓人便是東崑崙之主,天下兵盟盟主袁重嶽,他悉心照顧這陳莽,治癒其傷勢,爲他找來金剛摩羅劍全譜,併爲其改名,使其加入十二星劍……”
“原來是這樣…….”七妙不想世事如此巧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那於冰頓了一下,繼續道:“這陳乃先現在爲星劍中太陽守星,是排名前幾位,十分了不起的人物,以後遇到他時,我們務須小心,唉,也怪我當年一時興起,才與其結下如此大的仇恨…….”
“於兄究竟爲何要在那源河上下蠱?”七妙對此事仍是大惑不解,心中揣度道,當年源河附近城池中,一戶苗人被漢官侮辱,苗人基於氣憤,施蠱殺盡漢人一家,更在之後以其鮮血施法,引得九幽黃泉穢氣無數直衝地面,幸得逍遙老祖被當地官府請出,殺死施蠱者,又開壇做法七七四十九天,這才使蠱惑退盡。
再這之後,逍遙宗聽聞那蠱惑穢氣餘毒未盡,又流毒附近幾個村莊,幸得所餘穢氣不過爾爾,由幾個郎中妙手施爲,並沒有造成過大的傷害,卻是在源河忽然一夜死了十數人,逍遙宗遣人去查時,乃發現源河之中竟有十分厲害的蟲蠱之毒,當下幾名師兄一起壓制,終於勉強將其化去…….
原來此事竟是於冰所爲,卻不知他爲了什麼,七妙一邊御氣飛着,一邊心中狐疑,眼前一座巍峨的城池裹在薄薄的霧氣中,城池的外圍輪廓似乎硬邦邦的,橫在了兩人路上,卻因其撲朔迷離,難辨蹤跡,倒更增添了七妙心中的懷疑。
於冰漠然不語,忽然低聲道:“當日我不過三十歲,年少輕狂,路過源水時見其中穢氣凝聚,卻因無人控制而逐漸消失,一時技癢,便撒手散入一些金絲蟲蠱,此蠱混入其中,細不可查,卻引得穢氣積聚不散,更至狂暴混亂,這才引得這一場禍事出來。”
“這樣啊……”七妙想勸,兩邊樹木不停向身後倒去,一叢叢的綠中帶着微微的淡黃,招展的向一副精巧的畫面,他張了張口,想說些話勸勸於冰,卻是說不出來。
“七妙兄,你猜這幅畫是誰所作?”於冰忽然轉過話題,問道。
“卻不知是何人手筆……”七妙坦言答道。
“此乃現任魔主厲千仞的手筆……”於冰一邊說,一邊注視着對方略吃驚的表情,解釋道“魔主在兵盟之時,主管情報工作,瞭解到這陳乃先的前程往事,便做了一副畫給我,着我小心此人”
“七妙真人,你要答應我,若那陳乃先尋仇於我,不可插手!”於冰忽然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七妙想了想,終於沉重的點了點頭,心中卻道,聽於冰語氣,這陳乃先應該十分厲害,大概他是打不過的,想那十二兵盟與己方已是敵人,自己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更看不得於冰白白送死。
繼而兩人無話,先前那隻現朦朧一腳的巍峨城池離兩人越來越近,近處來時,重重迷霧一揮而散,正是一座方石壘就,氣勢聳天,高大巍峨,難以逾越的巨大城池橫在兩人面前,只見城上用鐵筆在上部巨石上重重劃下兩個塗紅的大字,正是:古庸…….
這兩個字比劃厚實沉重,一筆寫下,宛若一句沉重的嘆息,並上城牆滿是的兵戈砍劃痕跡,幽幽古意,殺伐征戰之氣,倒是凝重極了。
兩人再離城幾裡地遠的地方便落下身形,跟隨者大大小小進城百姓的隊伍漫步入城,此時雖天下清平,但前段時間陳開與秦逸大鬧古庸城官道,殺死守將一名並打死打傷官軍數人,此城畢竟坐落苗漢敏感地帶,這州府可能是怕了,便着力增加了守軍的數量,對來往商販的盤查卻是更緊了。
兩人說說走走,卻不料旁人斜眼看過來時,都在背後指指點點,七妙心道這其中定有緣故,待路過城門關口時,果然,那守關的兩名官兵噌的一下將長戟擋在門口,厲聲喝問道:“你二人腰佩刀劍,也敢闖關,是要造反麼!”
七妙環視周圍人羣,心道原來如此,原來這古庸城中城防擔子甚重,前一陣子更是定下一條死規矩,不許百姓乃攜帶兵器入城,這可苦了早出晚歸的獵戶與那販運商貨的車隊,這一條規矩可是引得不少人惱火,一時間,官民衝突不由升級。
不過此古庸城既然是幾十年來漢苗兩家交匯之地,便少不了類似的爭鬥,官府對百姓鬧事處理的手段只有一個,便是血腥鎮壓,待官兵殺掉一批帶頭鬧事者後,餘下的百姓,自然安分了許多。
不過這一鬧騰,無疑加劇了百姓不滿,這背地裡的暗涌不斷,卻是引得官府廣佈人手排查嫌疑,這不,於冰因爲腰佩一柄防身的鋼刀,便被那守關的兵卒攔下了。
七妙不願與之糾纏,笑了笑,揮手說了句:“好久沒有回城,忘了規矩,還請兵爺多多擔待…….”
他是揹着手待着的,略施法力,便引得一塊小石頭飛來手中,七妙用力一攥,再向那官兵拱手,並用力握了下對方手時,那小石子已經變成了一塊散碎的銀子。
那官兵只覺對方這白衣男子臉上輕笑,握自己手時略一用力,似有異物塞在手心中,他是老兵油子,當即心領神會,從指縫裡望去,只覺手中塞着的是一塊一二兩重的白銀。
這人臉上抽搐半分,仍像發脾氣,卻是心頭一軟,低聲勸道:“看你倆若不是遠遊的客人,便是許久沒回來過了,這十幾天間州府下了死領,尋常百姓絕難帶刀進城,一有發現,不禁沒收兵器,還要處罰,前面那幾個商隊也想給些好處,便帶着器械進城去,卻連貨車都被人扣下了,那邊那個臉上有疤的,你聽我一句勸,將刀卸下,我可當做先前什麼也沒看見,放你們進去…….”
他大概時覺得這兩個人一個白衣似仙,一個苗人打扮卻有一股凌厲之氣,皆是氣質不凡之輩,不敢過分得罪,亦或是近來的血腥對抗與衝突讓他疲憊了,不管如何,這人自認爲算是網開一面了,卻不料七妙尚未說話,那於冰卻是毫不領情的說道:
“若我偏不卸下佩刀,你又要如何?”
“你!”那官兵哪見過尋常百姓如此和他說話,當時被其一激,將手中長戟重重向地上一砸,登時怒喝道“若你執意如此,小爺也不介意將你拿下,好好收拾一番。”
“哈哈!”於冰一聲長笑,那邊七妙嚇了一跳,驚覺這笑意中滿是殺氣,他性子冷漠,卻不喜無端殺人,然而尚不及阻止時,於冰卻早從懷裡掏出一物,徑直向那守關官兵拋過去。
那守關一愣,下意識的接了過來,看時只見那是一枚令牌,守官略一看時,心中卻是慌了,只見他將這令牌捧在手裡,手上冰涼涼的,心中也一陣發冷,額上甚至涔出了冷汗……..
“這這這…….”他結巴一陣,想說話時,卻不知從何說起,一旁守軍中領頭的那個覺得事由蹊蹺,接過這令牌一瞅,登時大驚,慌忙拱手拜於冰道:“不知是尊使大駕光臨本城,小將失迎,小將失迎。”
他將失迎這兩字咬的很重,說了三四次,又雙手捧着,恭敬的將令牌送了過來,於冰笑了笑,接過時,似不經意一般,一指在將官手心捱了挨。
那人仍是弓着身子,賠笑道:“尊使可有什麼吩咐?可要我排一隊人馬”
於冰點點頭道:“你們不用動,我們二人自行入城便可…….”
“好好!”那人忙不迭笑道,一回頭時確實面色一凜,對那最先阻攔七妙之人兇厲說道:“聽到沒有,還不快給尊使讓出路來!”
那人不敢答話,諾諾幾句,錯開身子,七妙看這領頭人變臉和翻書一樣快,正反兩種表情,倒是好笑。
於冰一拉七妙的手,旁若無人一般,徑自邁步走過城門,長長一條城門甬道,二人緩緩走過,由聽得那領頭將官諂媚着喊道:“尊使慢走!”
七妙輕聲對於冰說道:“小弟倒沒想過,於兄在這古庸城中,竟有這諾大的名頭……”
“哈,若你以爲我以毒宗的身份嚇唬他們,卻是錯了……”於冰一把將懷裡那塊令牌拋了過來。
七妙登時面色現出一股凝重,雙手凝上一分真力,這纔將其接下,只見那令牌純銅打造,略破敗,看得出,應有年許時間了,上面刻着兩個大字:安樂……
“原來於兄是安樂侯府上的高人?”七妙苦笑一聲,不由想到安樂侯沈威那胖乎乎的樣子,和被他與厲修鬼種戲耍時的狼狽相。
“高人談不上,只是曾經爲其子祛除過蠱惑,這令牌便是其一點謝禮罷了…….”
安樂侯之子,七妙頓時想到,自己要騙其家重寶時,也是先逮了他這幼子,可憐這娃娃年歲不大,遇事倒是波折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