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無涯,落日沉寂,海面青光混似幔帳,隱隱的寂靜中傳來一陣陣海水慢溯之聲,潮打寂寞,浪涌浪流,七妙與周涵止化作藍邊兩團光,擦着懸崖邊沿處急速飛行,不經意間,照亮了半個天空。
那山崖陡峭處,正有一座八角四層的塔樓沉寂在日暮青山之中,青山隱隱,流水迢迢,塔樓一側,正是幾人對峙之所,那清風之中和着琴音,卻有一股奇異的冷氛環伺繚繞,待七妙循聲而去時,發現乃是那孫德宗幾人遇上逐北僧賀須彌,對峙正在當時。
卻見孫德宗那邊,秦逸直愣愣的趴在地上,無聲無息的,不知身死,那邊陳開長刀拖曳在地,支撐着半壁殘軀,圓睜怒目,咬牙時,卻是無力攻去。
逐北僧一臉慘笑,身後拽着一人,竟赫然是那幾次糾纏過七妙、又在夏家夜宴時發難咒殺管家邢業的居雲軒大公子夏文清,只見他被賀須彌捏住鎖骨位置,一臉灰敗神色,卻是跌坐在地上,無力掙扎。
賀須彌另一隻手,早取出一個諾大的銅輪凝立身前,那法/輪之大,乃能將其那寬大壯實的身子套下,此時他揮手不住轉動,真氣鼓嘯御出,正調動的銅輪呼呼生風,轉動千百,隨其轉動,一陣佛音伴着金光傳播開來,向前方激盪而去。
他身前首當其衝的,乃是魔教新任左居使孫德宗,孫德宗本爲魔教天毒門門主,被厲千仞所拜,添列魔教要員之列,此刻使盡半生功力,盤膝而座下,六尺長、三尺寬,七絃瑤琴上運起輪指,琴聲錚錚,如杜鵑啼血哀鳴,又如古音征伐激烈,正苦苦與賀須彌佛音對峙。
七妙心中納悶,眼睛秦逸負傷跌倒,卻不知他可有性命之虞,這逐北僧與魔教兩方人馬雖然前日就已經動過手,但如此生死相搏,卻不知爲了何事,難道是自己與秦逸分開的期間,值那與木炎夕大打出手時,此間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此事還要從那正午偏後時分,周涵止前去紅泥小築擺放那夏芝江時說起,那日裡,原本變化藏匿於紅泥小築一腳的陳開並不知身後又有兩方人馬盯着自己,他待那夏文清離開紅泥小築後,便變化身形,幾許間由那抱成一團的身子恢復成了一個九尺壯漢,匆匆離開了此處。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陳開只道那夏文清兄妹沒有發現自己藏匿多時,卻不知另有二人不知不覺間依次接近了自己,此後發生諸事他自是不知,只是急匆匆的回到魔教居住之地。
這是一處三進三出的房子,其外乃要越過橫跨山崖的一處長廊方能到達,孫德宗自是覺得此處易守難攻,若有那兵盟衆人來犯時,依此長廊守禦乃能避免被多人合力擊殺,從這一點來看,此地倒是一處好居處。
今兒個早上,兵盟衆人蜂擁而出,秦逸和陳開先時跟着厲修鬼種四處走動,慣於打前路與查探此類事宜,此刻便自告奮勇,離開居室,悄然周旋於兵盟衆人的身邊,刺探與那三仙天有關的情報。
原來江湖上兵盟之主袁重嶽通過安插在居雲軒中的一處暗樁,早就將自己知悉的,居雲軒主夏鴻淵將趁雷若彤兵解之際,殺上三仙天奪起本命法寶之事在江湖上大肆宣揚了一番,想這雷若彤乃魔道第一人,其所用各種寶物定是不凡,江湖中各種勢力互萌心思,無不蠢蠢欲動。
衆人皆想,既然這居雲軒肯挑頭去找那雷若彤的麻煩,我等自是應當渾水摸魚,去分那一杯羹,不然待雷若彤兵解之後,不說其留下至寶早被人摸強光了,便是其隨御使之主身故而靈性受損,都能讓人心痛不已。
一時間,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魔教新主厲千仞親率魔教衆弟子將那膽大包天,意欲染指雷若彤法寶之人掃蕩了個一乾二淨,並且牢牢守在廣袤遼東土地的邊上,與隨之趕來的兵盟之主袁重嶽大部形成了對峙。
之後厲千仞便派孫德宗率秦逸與陳開二人前來居雲軒接應七妙,那秦逸此時名爲魔教右居使,卻仍要在孫德宗手下充着跑腿一般的工作,他卻是口無怨言,概因一心爲公,只求如何成事,卻不存其他心思。
待那孫德宗提出想要一探居雲軒時,秦逸與陳開便欣然領命,兩人配合無間,默契來源於血與火間互相扶持與並肩戰鬥的情誼,待躲過多名兵盟劍客後,秦逸懷中金葉忽然有了感應,顯是另一枚金葉持有人正在身周左右。
他心知此人定是七妙,而對方也一定感應到身前乃有通道,當下他心生一計,由陳開故意暴露身形,引開多名兵盟之人,自己帶着那七妙尋一處偏僻無人出再來說話。
便是因此,陳開才獨子一人跑到紅泥小築之中,那七妙才覺得自己一路之上沒有見到絲毫兵盟中人的身影,更得順利與秦逸在那居雲軒山路石梯轉角處,那名叫無涯止的景緻前現身一會。
這邊單說陳開從紅泥小築回來,急乎乎的趕回魔教居所,卻見孫德宗焚香撫琴,眯縫着眼睛,頤養其氣,倒是氣定神閒。
陳開見此,沒來由的氣惱道:“孫左使,我與秦逸兄弟頂着諾大的日頭跑動跑西,你卻在蒲團上坐的好舒服,左手撫琴,右手喝酒,哎呀呀,你可真夠自在的,讓老陳有些不服氣了!”
陳開人雖粗魯,說話卻直,孫德宗聞言哈哈大笑,手上琴聲不止,只聞瑤琴輕響,其聲悠悠,伴隨香爐煙渺,倒顯得一絲神秘夢幻,空靈清明,他隨手撥弄,曲調之中蘊着情動,又是彈奏幾下,終於合手平放在琴絃之上,止住聲息。
這孫德宗搖搖頭,道聲可惜,一副大好情懷卻遭人討擾之像,陳開氣惱更甚,叫嚷道:“孫左使啊,你如此舒服,可羨煞老陳了,不不,是氣壞老陳我了!”
“哈哈…….”孫德宗長笑一聲“若如此,倒也可請陳兄弟再此間留守彈琴,麻痹那監視此處的兵盟之人,讓他覺得你我並未輕舉妄動,而改由我孫德宗代你出去探查訪問,你看如何?”
“這這這?”陳開眼珠轉了三轉,面色忽的一窘,連忙擺擺手道:“這卻是不成,我老陳甭管是彈棉花還是彈琴,都是亂彈一氣,何能讓那監視之人相信,我魔教之人還在此處…….”
“這便是了……..”孫德宗輕笑一聲,旋即正色道“在內彈琴迷惑敵人,你不如我,在外探查左右情況,我不如你,你我同爲魔教兄弟,當齊心協力,切記左右猜忌,如此,方能助我教魔主成就大事!”
“嗯…….”陳開想點頭稱是,卻總覺得哪裡吃了暗虧,孫德宗話中透個理字,怎麼擱自己聽了,卻像是哪裡不對勁似的。
這時那孫德宗又是疑問道:“孫兄弟從遠處回來,可有什麼收穫,又知秦逸兄弟去了哪裡?”
孫德宗這一問,陳開頓時眉飛色舞,早將誰出力誰偷懶之類的問題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見他一陣小心翼翼,故作小聲的對孫德宗說道:“孫左使,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那夏文清和……..”
他神秘兮兮的樣子,孫德宗頗覺好笑,正要湊過來聽時,心中卻忽然咯噔一下,大聲喚道:“不好,秦逸有難!”
陳開聞言一愣,秦逸乃他生死兄弟,當下他腦子一蒙,惶急問道:“孫左使,你是不是感到了什麼,可別嚇唬我老陳啊!”
孫德宗擺擺手,不及解釋,低聲喚道:“隨我來!”
只見他抄手時,那案几上瑤琴化作一團青光,乃被其收在袖中,隨後孫德宗大手一揮,袖中風起,只見這方面別其御氣一推打開,他搶先一步,幾步越踏越高,便如拾級而上一般,竄到天空之中。
陳開只覺其身法飄逸不羣,明明沒走幾步,卻直接到了天上,他憂心秦逸,倒也顧不上別的了,當即一聲大吼,也隨着孫德宗之後躍上了半空。
這時忽然從魔教諸人所處的這三進三出的客房前後嗖嗖嗖竄出三個身影來,這三人皆做俗家劍客打扮,各持一柄寶劍,眼見孫德宗帶着陳開離開,面色之上,早露出猶豫之色,不知是追是守,亦或去通報兵盟之人。
這時那孫德宗忽然在空中身子一個迴轉,探手出,袖中瑤琴又做青光一閃而出,只見孫德宗操/弄琴絃,三指撥動宮商羽三邊琴絃,錚的一聲,撒去三道真氣。
這三道真氣寄託琴音,化作三道奔雷閃電,閃動間,地面上那三名兵盟劍客着眼處,孫德宗真氣迎面擊來,左右無法抵擋,正被其一一沒入軀體。
三人遇這孫德宗出手攻擊,乃到了被真氣沒體的之刻,剛開始時大驚之色,之後卻覺是面面相覷,自省內息,竟見體內生機如常,別無傷患。
他三人正要動作,卻聽孫德宗冷笑一聲,傳音過來道:“孫某非好殺之人,你三人若能在此待上半個時辰,此此劍之勁力便可解除,登時便能離開,若不然,則性命定時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