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的玄武霸天劍如一道光,直逼惡鬼田之行的咽喉,田之行嚇得一哆嗦,閉上眼睛,料到:完了!
當——
一聲隔擋。
楚江童一愣,定睛一看,身邊站着眉月兒。
田之行卻趁勢逃走。
“啊,眉月兒,你怎麼來了?”
“小童,這個小鬼兒已不是你的對手了,饒他一命吧!”
“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欲害於我,不該放他走……”
“小童,他也是我陰世的同類,如今到了這步天地,還是別再殺他了吧!以後,他便不敢再來了……”
楚江童收劍攜眉月兒進了靈棚,眉月兒先是向着靈柩深施一禮,然後跪倒磕頭。
直到此時,靈棚內鼾睡的人們也沒有醒來,連變換姿勢的時間都沒有,躺下時什麼樣,還是什麼樣子。
別後之情,一人一鬼娓娓敘來,油燈閃閃爍爍,如同人一般有了情,聽得入迷。
“眉月兒,搬來我家住好嗎?”
“小童,等過些日子吧!我和老婆婆暫且住在山裡,也省得打擾你們。”
“眉月兒,你的簪子能長能短,真是神妙之器啊!……”
“這是銷魂簪,上次你還給我的是鎖魂簪,這銷魂簪,只不想再去傷害人命、鬼命,我的那些同類,卻總與陽間人作對!”
“唉!我的玄武霸天劍,亦是不願抽出來用於拼殺,真不想讓它粘上人與鬼的鮮血!眉月兒,這麼長時間,爲何不來找我?”
“來找過你,只是怕打擾你,那夜,你在練劍時,沒覺得額頭上有異樣感覺?嘻嘻……”
“哇——你好狠心啊……”
……
這一夜終於過去。
追悼會如期舉行。楚江童的爺爺入殮厚葬。
江湖老道交代過,要爲爺爺守墓三十五天,楚江童從第一夜開始,哪敢放鬆?好在夜夜有眉月兒前來相守,他們趁機切磋些劍技簪功,日子過的飛快,轉眼過了一個星期。
村東頭的石碾在半夜裡又響起來。
吱吱扭扭地響聲,彷彿又回到六七十年代的大集體時光中。
但是,這不是時光倒流,而是山裡的小鬼們又下山了,石碾咕咕碌碌地響聲,還伴隨着爭吵與嬉鬧。
楚江童正在守墓,纔剛剛過了十一天。田喬林握着手電筒夥同幾個大膽些的年輕人上山來找楚江童。
眉月兒隱身而去。
楚江童聽了田喬林含混不清的敘述,有點不太高興,因爲田喬林來此的目的,是求楚江童去他家老宅子裡看看,因爲那石磨徹夜不休,他老婆的膽都快嚇成水了。
楚江童便隨幾個人下了山,先到村東頭的石碾棚。
殘壁斷垣的石碾棚裡,清清靜靜,什麼也沒有。
衆人推測,是不是聽到腳步聲,嚇跑了?田喬林說:“胡說,只有人怕鬼,哪裡有鬼怕人的?等等,再等等……”
等了許久,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田喬林開始求楚江童,還給他下了跪:“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去我家老宅子裡驅驅鬼吧!全村人,也就你有那本事……”
楚江童只好到了田喬林家。一幫人進家門前,就躡手躡腳的,連大氣也不敢出。楚江童一個躍步上了牆,院子裡蒿草晃動,那盤石磨也是默默垂臥,什麼也沒有。
楚江童拿手電筒照一照石磨上果然看到溼漉漉的,應該是被推過的。難道小鬼們提早聽到了動靜,躲了?
田喬林嚇得一直緊緊縮在楚江童的身邊,雙腿顫抖。他提了個建議:“要不,明天,我把石磨卸了,看他們還來推不?”
楚江童沒說話,不辭而別,他要繼續去爺爺的墳前守墓。
墓地旁邊,有兩間小石屋,這是爺爺生前蓋的,留作陰雨天時避雨歇乏用,人走了,石屋還在,安靜地矗立於月光下的荒坡上,屋前有幾棵柿子樹,烏壓壓的樹冠,將夜空擋得彷彿多了幾處黑洞。不遠處,便是濃密的山林,山林裡較爲安靜,只有三兩隻夜叫的鳥,含糊的叫聲,爲這山坡增添了幾許恐怖和陰森。
眉月兒只是打了個小盹,一直等楚江童回來。
這山坡上,溝底墳塋一座座,別說是黑夜沒人敢來,縱然是大白天,在這山坡上幹活,也覺得瘮休休的,村民們也是結夥搭伴,不敢一個人來的。
再說近些年,這些山坡田地,基本被村民扔的差不多了,就這樣任其荒蕪着,略微年壯些的人早出去打工掙錢了。
楚江童的爺爺卻獨獨喜歡這片山坡,墾了十幾畝荒地,點種花生,栽種丹蔘,黃芩等藥材,一年下來,也收入個萬兒八千的。再說,這山坡上有個一年不斷水的山泉,有水便能生萬物。
楚忠厚又闢出一塊菜地,種上各色果蔬,村裡人常說,這裡變成了一個花果山。
可是,這一片片的田地,卻只留下空空地期待。
楚江童和眉月兒這夜卻因惡鬼田之行而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吵,但很快就又嬉鬧起來。
楚江童猜測爺爺是田之行所殺,而眉月兒卻說:“楚哥哥,沒有確鑿依據,不可冤枉他的,不要總是對陰世來的鬼持有偏見。”
楚江童生起氣來:“眉月兒,你爲什麼總是替他說話,這不是偏見,事實是,他一直在擾亂陽間的秩序,還一次次加害於我!若不是你那夜阻止我,定然將田之行殺了。
眉月兒見楚江童生氣了,便沉默下來。
她和楚江童自從認識到現在,這是第一次爭吵。仔細想想,陰世奇遇小歲歲的夜晚,她便知道了田之行已經充當了妖蛛鄭袖的劊子手。
“楚哥哥,也許我是錯的,只求你別誤殺了陰鬼吧!我知你已修煉到苦禪靈悟,一般惡鬼已不是你的對手……“
“好了,我不會枉殺無辜,只要下次再見到田之行,定是不饒他!”
“楚哥哥,那還生我氣嗎?”
“不生氣纔怪呢?哈哈……”
“嘻嘻,你你捏痛人家了……”
他倆正在笑鬧着,卻聽見門外有一聲老女人的咳嗽。楚江童側耳細聽,不覺吃了一驚:這深夜裡,又是誰呢?咳嗽聲過後,便是慢悠悠的腳步聲,而且像草鞋在地上拖着行走。
眉月兒忙握住楚江童的胳膊,吹滅了燈。
“小童,別吹燈,是我!”
外面的聲音很真切,楚江童一下便聽出是奶奶的聲音,但是這遍佈墳塋的山坡上,奶奶怎麼會來?一束手電光停在窗上。
“小童,是奶奶,開門啊!”
楚江童急急開了門,果然是奶奶站在門口。
“奶奶,這深更半夜,黑燈瞎火的,你怎麼來了?不害怕嗎?也不讓我爸爸和你來?”楚江童忙扶奶奶坐下。
奶奶坐下後,總是在屋裡一遍遍地尋找:“咦?小童,你剛纔跟誰說話來?我老遠就聽見有個姑娘的咯咯笑聲,我聽得真真切切,難道聽錯了不成?”
“奶奶,你可能真是聽錯了吧!”楚江童望着奶奶,心裡想着眉月兒,她正在窗邊隱身——楚江童已經能夠看見隱身後的她,如同一層草綠色的影子飄於空氣中。眉月兒調皮的望着自己,他佯作認真狀,衝她過了個鬼臉。
奶奶一向脾氣挺好,說話做事從不糊塗,只是這天夜裡來山坡上,好像很不高興。“小童,你叫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是不是覺得自己在這裡守墓很委屈?”
“奶奶——”楚江童疑惑地望着奶奶,感到異常驚詫:不對啊!奶奶平時與自己說話從來不是這種語氣,而且她剛纔還問自己,叫她來做什麼?不行,定有蹊蹺:“奶奶,你是說,我叫你來的?究竟發生了什麼?”
奶奶一反常態,悶坐在那裡,長長地呼着氣,好像被楚江童給氣壞了一般。眉月兒衝楚江童睒睒眼,然後貼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奶奶這是不小心嚇掉了命魂,沒事的,待我去一趟奶奶的住處,便爲她把魂兒索回來。
眉月兒一會兒便不見了。
奶奶繼續發脾氣,倆眼皮耷拉着,好像已經睡着了,但是她的脾氣卻沒睡着。她的手指點着楚江童的前額:“你和你爸爸都一樣,都不是聽話的人,你們聯手害死了你爺爺,你卻在這裡人模狗樣的假裝孝道,替你爺爺守墓,你的目的,只有你自己心裡最清楚,你這是在掩人耳目……”
奶奶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離譜。
楚江童突然清醒起來:“奶奶根本不是什麼被嚇掉了命魂,而是奶奶的陽軀被惡鬼纏身,被用作假借說話而已。
楚江童盯着奶奶的臉,眼睛的餘光卻看見她的背後有一層飄忽不定的黑影一直浮動着。
奶奶越說越生氣,越來越激動。其實剛纔眉月兒早已看出了究竟,只是她故意沒有告訴楚江童真相,真實目的是想勸服那附體的鬼魂,快些離開。因此,另一場對話,則在離石屋子不遠處的一棵柿子樹下緊張進行。
眉月兒說:“你是知道楚江童不好惹的,你還不快快離開?“
惡鬼冷笑一聲:“如果不害死他,將來必生後患,他會擋了我的大道,你如果還念及自己也是陰世的鬼,就幫我殺了他!”
眉月兒說:“笑話,我前幾次救你,是念及我們是同類,卻不是與楚江童有仇,況且,我們是永遠都離不開了的人鬼情伴 ,你儘早走吧!不然,他發起怒來,你們再多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他陽氣旺盛!”
“眉月兒,你真夠不懂事的,幫着陽間人禍害陰世鬼,待我去稟報陰世統領,定會將你治罪。”
眉月兒有點生氣了:“好了,我寧願被治罪,也不會同意你在陽間胡作非爲,我要回去了,你再不走,那聰明絕頂的楚江童一旦發現,就會大開殺戒的,快些走吧!”
“眉月兒,你以爲他是誰啊!告訴你,我殺了他爺爺我還想再殺他奶奶,我要……”
“田之行!你給我閉嘴,下次,楚江童若再殺你,我保證不會再阻止!”眉月兒悻悻離開。
眉月兒約出的只是田之行的鬼體,而他的鬼魂還附於楚江童奶奶身上。
楚江童正盯着奶奶的後邊看着。
奶奶突然一揚手,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根木棍,照着楚江童的眼睛戳來。楚江童一閃身,躲過這一棍,隨即出掌,衝着奶奶身後那團黑影擊去:撲——
奶奶恢復了平時的模樣。
“哎!小童啊!我怎麼在這裡?我什麼時候來的這裡……咦?手裡咋還拿着根棍子?”奶奶上上下下看自己,感到異常不解。
楚江童料到那鬼影子已經離去了。便爲奶奶倒了杯水,說:“奶奶,是我白天時,把你接上來的,這不是你牽掛着我,要和我做伴兒嗎?”
奶奶點點頭:“好累喲,咱們回家吧!你自己在這裡不害怕嗎?我覺得,不守這墓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