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等待,更像無聲的心理煎熬。公路邊的黑色轎車毫無動靜,更加劇了這次交易的神秘。
楚江童握了陳鳳嬌的手一下,提醒她沉住氣,那個接頭者可能已經來到附近,更難說會不會在樹上。
一會兒,古廟中慢慢走出一個黑影,腳步輕緩,聲音虛無,來到轎車的跟前。默默地仰頭望着昏暗的夜空,好像對車上的的人根本不感興趣。
這時,車燈四閃,從駕駛座上下來一個人,正是紅衣少女,長長的披肩發,瘦長的臉型和高挑的身材,在夜色中既撩人又恐怖,紅色的長裙隨風飄拂。
黑影長長地噓了一口氣,對這個沉靜的夜色充滿陶醉:“這該是一個靜坐品茶的美好時間,別告訴我那個尤尼斯半路上跑了或是沒帶來……”
紅衣少女注目盯着這個黑影。
“我要先看人,最好別讓她處於昏迷狀態,否則,我會把相機塞入你的胃裡!”黑影是個典型的男中音,低緩的語調有點金屬的味道。
“當然,她已經醒了,我要先看看相機,這是老闆的吩咐!”紅衣少女因爲警惕略顯緊張,努力地盯着黑影,似乎要看清他的真實面目。
黑影將頭上蒙着的尖頂帽輕輕摘下,又重新扣上,這個動作並非爲了讓對方欣賞一下自己的臉,而是一種優雅的習慣。
陳鳳嬌手心的涼汗時緩時急,楚江童倒是一點兒也不緊張了。這個黑影衣着古怪,一身長長的黑袍,尖尖的長帽,將身子包裹出一個塔的模樣。難道這就是“三隻貓”?還真是非同凡類,憑感覺他是個人而並非爲鬼,只是他的臉黑乎乎的看不清。
紅衣少女後退幾步,高跟鞋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料到只有自己先主動讓她看人才可能看到相機,否則這個黑衣人根本不會妥協。紅衣少女將後邊的車門打開,拖下被捆綁着的尤尼斯,她的頭上蒙着一塊黑布,扯下來,尤尼斯極不情願地扭了一下身子。
“尤尼斯,你就要回家了,心情該好起來了。”紅衣少女嘲諷道。
因爲尤尼斯的嘴上封着膠帶,她沒有試圖大喊大叫,再說那樣也是徒勞的,這裡離村子雖不遠,但喊聲只會讓村人趕緊關好門窗。
“尤尼斯——我的天使——”黑衣人拖着抒情的語調呼喚道。雙手優雅地平舉,彷彿迎接一隻飛翔而來的天鵝。
尤尼斯掙扎着後退了一步,如同看到了一個噩夢的製造者正向自己一步步逼來。
紅衣少女隨後將尤尼斯拉在手中,生怕被面前的黑衣人搶去一般:“該拿出你的東西來了吧?”紅衣少女鎮定下來,語調一下子變得又冷又硬,有點威脅的味道。
黑衣人拍拍手掌,表示非常滿意:“回去告訴你老闆,別再夢見尤尼斯了,她跟着我會有無法想象的快樂,相機就在我身後的古柏樹下,自己去拿吧!”
紅衣少女一手牽着尤尼斯慢慢靠近古柏樹。
楚江童屏住呼吸,這時分明看見一雙黃晶晶的眼睛盯向了自己。不知什麼時候,一隻貓已經伏在一根松枝上。
喵——發出一聲叫,楚江童心裡一驚,沒敢輕舉妄動。陳鳳嬌張口吹了一口氣,貓的叫聲停止了,激烈地搖晃着耳朵,仍然直直地盯着他們。認出來了,這就是那隻情報野狸。
“噢!紅衣少女你的老闆好卑鄙,居然在這裡設伏……”
“什麼?”紅衣少女突然打了個激靈,料到黑衣人一定發現了什麼,一把抓起相機。
野狸不叫了,嗖地躍下樹,黑衣人仰頭望了眼古柏樹斥責道:“剛纔你的叫聲誤導了我,好啦,準備回家!”
楚江童緩緩舒了口氣,這野狸也真夠精明的。
紅衣少女檢查了一下相機:“……‘三隻貓’,這匹胭脂馬你得好好馴順,別被她踢壞……”
黑色轎車掉轉頭,駛入夜色。
“走吧!尤尼斯,你的媽媽天天想着要見你,這下好了,我們誰都不寂寞了……”黑衣人拉着尤尼斯向古廟後的山路上走去。
花色野狸回望了一會兒,便也隨去。
陳鳳嬌問道:“爲什麼不在此奪下尤尼斯?還有紅衣少女手裡的相機?”
“我自有打算,噢,剛纔你向野狸吹得是什麼氣?還真起作用了。”
“陽間的動物,最怕鬼呼出的陰氣,它們會在吸入陰氣的剎那間,看到一張恐怖的臉。”
“噢,這麼回事,走,我們去追蹤‘三隻貓’!”
楚江童抱着陳鳳嬌悄悄下樹。
“我自己能下樹的,忘了剛纔還是我把你拉上去的?”
“啊?忘了!”
“你更忘了自己的身體條件反射!嘻嘻……”
“這……嬌嬌姐……別弄出聲響太大!”楚江童臉上火辣辣的,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前邊,尤尼斯總是不聽話,每走一程,就使一陣性子。好在她爲了見到媽媽,甘願隨着一個恐怖的人走下去。
楚江童正走着,腳下“噔”一聲細響,撿起來,是尤尼斯的金針暗器,這是她故意爲自己留下記號還是無意間丟掉的?也許此時的她將這記號寄予的希望太小太小。
一路跟蹤,走着走着,陳鳳嬌說我必須跟在他們身邊以防意外。楚江童點點頭:信任她的能力。
陳鳳嬌來到他們中間,黑衣人默默地走着並沒感覺到一個鬼已經來到身邊,倒是那隻花色野狸似乎有所察覺,但它被陳鳳嬌給洗腦了,變得非常溫順。
楚江童邊走邊想,如果此時回到城裡去抓紅衣少女和老闆,是最好不過的,但是就沒法救尤尼斯和她媽媽了。走了大半夜,尤尼斯實在走累了,一屁股坐下來。
黑衣人將她嘴上的封條撕下湊近她:“尤尼斯,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到一個人痛苦的發脾氣,可是,卻沒有!”
尤尼斯呼呼粗喘幾口新鮮空氣,恨恨地說道:“王八蛋,你把我媽媽怎麼樣了?我恨不得殺了你!”
“你叫我什麼都可以,她呆滯的眼神,毫無彈性的表情,讓我作嘔!”
尤尼斯沉默了,她明白此時的自己,見到媽媽比發脾氣更有意義,縱然和媽媽一樣進入那個可能是魔窟的地方,不用多久自己也可能和媽媽一樣進入相同的境遇,但那樣總比讓她一個人承受要強。
“你把我外祖母的相機給了那個混蛋,卑鄙!”
“噢,尤尼斯,在我的眼中你比那相機可珍貴多了,那個破玩意兒沒什麼奇妙的,還有那可惡的老膠捲!”
楚江童躲在一棵樹後雖然聽不太清他們說什麼,但可以感覺得出,尤尼斯對黑衣人恨之入骨。這時陳鳳嬌閃到臉前,低聲說道:“小童,那個相機對於尤尼斯至關重要,那是她外祖母的遺物,如果被紅衣少女帶走恐怕她會瘋的……”
“你要去把它奪回來?可是……”
“只有你知道紅衣少女的住處,這邊你不用擔心,我會追蹤到他們的藏身之地,到時畫廊見!”
“他們走的如此慢,什麼時候到達目的地還很難說,趁現在紅衣少女還沒發現破綻我去抓住她們,嬌嬌姐你一定要小心,只要先找到他的巢穴,我們再一起去搭救,你自己不能行動……”
“我會去畫廊等你!”陳鳳嬌擁抱住楚江童,拍拍他的後背。
楚江童悄悄下山,開上車直奔城裡。
腦海中全是尤尼斯和她媽媽……按說尤尼斯是認識這個“三隻貓”的,但她卻從沒提起過,也許他對她創痛太深的緣故罷!
縣醫院太平間。
楚江童順利進入紅衣少女的密室,可是裡裡外外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但又不像搬走的樣子,一切照樣。這種人狡兔三窟,也許還有其它的秘密住處,此時只有守株待兔,哪兒都不能去。
臥室裡,有一個栗色的畫筒。楚江童慢吞吞的抽出畫作,這是自己臨摹的那幅《茅屋暮色圖》,自己送給老管家時,就是用的這個栗色畫筒。展開畫作,漫不經心地盯着它。
突然,一股冰涼之氣瞬間充斥整間臥室!啊,不好!楚江童飛手卷起畫作,重新插入畫筒。天哪!這是真跡,而那幅臨摹品不見了。
因爲自己仿摹時,故意在畫作中留下一筆記號。
楚江童將畫筒放回原處,疑惑不已:這個“老闆”爲什麼將仿品帶走?噢,可能已經毀了吧!只要畫作還在,他們就一定還會回來。楚江童去廚房找了些吃的,吃飽喝足之後,便仰在沙發裡小睡了一覺。
天亮與天黑,這裡根本看不出來,唯有看錶,此時應是旭日東昇的早晨。
陳鳳嬌那邊什麼情況?好在她是一個鬼,追蹤一個人不在話下,就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鬧不清“三隻貓”的功力之前,會吃虧的。
這倆混蛋幹什麼去了?黑白相機不在,肯定被他們帶在身邊,也可能去了另一個神秘之窟……沖洗去了?
楚江童一下站起:那豈不是麻煩了?
來回在客廳裡走起來,無奈,這纔是乾着急。各個臥室中,均是牀被整潔,除了主臥室,其他各個房間並沒有住過的跡象。主臥室的枕邊有一本外文書籍,翻譯過來應該是納粹頭目希特勒的《我的奮鬥》。
“我靠!”隨意翻了幾頁,將書扔回牀上,這個可惡的混蛋,與“三隻貓”可能有着相似之處,太危險了。
時間過得真慢,吃午飯了他們也沒回來。
客廳裡有一部可視電話,翻看了一下,一組號碼也沒有,這個“老闆”的警惕性非常高,從不留下任何有價值的東西,雖然這樣恐怖的地方几乎沒有人會想到。
吃了晚飯,泡上一杯茶,等待的滋味真是煎熬。莫非他們只是夜裡纔回來住宿?也許吧!楚江童從一進屋的時候就檢查過,這裡沒有安裝監控設施,再說“老闆”不用自己監控自己吧!
夜裡十一點鐘,樓道里傳來小心翼翼地腳步聲……
楚江童迅速收拾一下,徑直躲入一間次臥室中。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着疲憊的交談,正是紅衣少女和“老闆”。
他們一進客廳,“老闆”就抽抽鼻子。
“紅衣妹子,煤氣忘關了吧?一股怪味!”
“我去看看!”說着去了廚房。
“沒有,可能排氣扇的問題!啊!累死了這一天……”隨後聽到高跟鞋甩地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