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的胃口蠻小,一碗湯半碗飯就有些撐了。
花燭淚餵飽小妖,才坐到一邊去端起碗低頭用筷子挑着飯慢慢吃。
小妖趴在牀上,一邊打着飽嗝一邊看花燭淚吃飯。花燭淚吃飯蠻斯文的,很有大家閨秀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妖女樣。就這麼看着花燭淚,看着花燭淚的側臉,很漂亮,但她又突然生起一股懼怕,腦子裡又浮現起深深地烙入腦子裡的情形。一幕幕的場景突然在腦子裡重新浮現,小妖想起她住進這密室的第一天發生的事情。最先是她發現自己被花燭淚扒光了丟在浴池裡,後來她生氣和花燭淚打了起來,確切地說是她用長槍擲了花燭淚,不過花燭淚閃得快,她沒有傷到花燭淚,只把地板磚戳碎了一塊。花燭淚很生氣,把被子削碎了,再然後……她們說了很多話,花燭淚勾引她,沒勾引成功,她困了上牀睡覺,好像是睡過了,後來又醒了,好像是因爲爭牀睡,後來好像又睡了,然後花燭淚趴到她的身上,她們就爭吵了起來……
後來……
夢境與現實重合,冷汗沿着鬢角滑落,小妖的臉色轉爲蒼白,呼吸開始加速。後來,她被花燭淚壓在身下,花燭淚……刺穿了、撕裂了她的身體,痛得她死去活來,直欲發狂……
小妖不敢閉上眼睛,那噩夢般的場景再一次浮現,身體裡似乎又傳來那種撕裂般的痛意,痛得她忍不住蜷緊了身子,像一隻捲起的蝦球。“花燭淚!”小妖低聲喊道,聲音極輕極低。
“嗯。”花燭淚的嘴裡含着飯,漫不經心地應了句,表示聽到了。
“你是用什麼刺入我的身體裡的?”小妖低聲問,她趴在牀上,雙手緊握成拳。
花燭淚正往嘴裡送飯,聽到小妖的話突然頓住,她怔了一下,才把筷子從嘴裡抽出來,慢慢地將嘴裡的飯嚥下去,又去夾菜,低聲說,“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我是說,你用什麼刺入我的身體,讓我痛不欲生的?”小妖在牀上滾了圈,額頭頂在牀上,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擡起頭看向花燭淚,又問,“凌虐我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花燭淚放下碗筷,扭頭看向小妖。小妖的俏臉白得透明,臉頰上佈滿淚痕,烏紫色的嘴脣抑制不住地輕顫。“還是想起來了?”她輕描淡寫地問了句,又拾起碗筷吃飯。那語氣,輕慢的動作,就好像是在問小妖吃飽了沒有一樣。
“想起來了。”小妖跪坐在牀上,低聲回答。她沒有之前發生那事情時的那種殺了花燭淚的心,只是……絕望!
“手,用手!”花燭淚把一碗飯都扒進了嘴裡,吃完了才慢悠悠地回答,“最先是一根手指,然後是兩根,再然後三根、四根……我的手指沒入你的體內,指甲刺穿你的內壁,狠狠地一次次地貫穿你的身體,你的下體被我戳得千瘡百孔,幽窄的內壁被我一次又一次撐開、撐裂,紫紅色的鮮血從你的下體裡流出來,你的血流得我滿手都是,牀單上染了一大片,你嘶聲力竭地哭着喊着要殺了我,我就不停地在你的身體裡面來回進出,一次比一次深地貫入你的身體,一次比一次深,狠狠的……狠狠地刺穿你的身體,看你痛得……瘋狂……迷亂……”
“夠了!”小妖暴吼出聲,臉上全是淚水,“花燭淚,我要殺了你!”她哭着從牀上跳起來,衝過去擰起自己的長槍就朝花燭淚衝了過去,舉起長槍直刺花燭淚的咽喉。
花燭淚挺直了腰桿杵坐在原地不動,擡手便握住小妖的槍桿,牢牢地將槍抓住,槍尖在距她的咽喉半尺處就再也進不前一分。“你不是我的對手。”花燭淚說。小妖的功夫不弱,可她此刻心神不穩再加上身體虛弱,根本發揮不出平常的威力。
小妖的雙手握在槍柄上,咬牙朝花燭淚戳去,身子卻抖得猶如寒風裡顫抖的落葉,眼裡除了不甘,還有深不見底,虛空飄渺的絕望......“你爲什麼不讓我死?”她淒厲地盯着花燭淚,問。
花燭淚笑了,卻有淚水隨着她的笑滴落,“因爲我想再虐你呀,你死了,我怎麼凌虐你?”既然註定要做壞人,就做到底吧。內力突然灌注到槍上,再用力一震,槍便從小妖的手中震脫,跟着花燭淚用力一拖一甩,槍便從她的肩頭上方飛過,“吭”地一聲直灌入牆壁上,半截槍尖沒入牆壁中,剩下槍身猶在空氣中顫抖嗚咽。
“你去死!”小妖爆吼一聲,身子騰空而起便朝花燭淚撲去。“噗——”飛到半空中,卻突然從嘴裡噴出一道血雨,鮮血在花燭淚的面前綻放成一片迤邐絕豔的花瓣。而小妖的身子在空中一滯,便朝地上落去。
花燭淚拔身躍起,將跌落地小妖接住,抱在懷裡,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了小妖的穴位。
小妖躺在花燭淚的懷裡,鮮血一口接一口地從嘴裡噴出。
“小妖!”花燭淚把小妖平放在牀上,一邊替她點穴止血,一邊用絹帕替小妖擦拭涌出來的血,“你聽好,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丟到客棧裡,讓那些山野粗漢奸你的屍!”
“嘔!”小妖又嘔出一口紫色,她張大嘴,艱難地喘着氣,“花……花燭……花燭淚,我……我不……不會……不會放過你!”小妖越說喘得越急促,面無血色的臉頰瞬間憋成了豬肝色,連喘氣都喘不過來。
花燭淚的手指探上小妖的脈膊,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她難以置信地看着小妖,看見小妖一口又一口地往外噴着血,她張大嘴也跟着喘不過氣來,淚水從眼眶裡涌出。她驚惶地俯下身子,捧着小妖的臉,哽咽地喚道:“小妖,小妖你撐住,別死啊,小妖……”從小妖嘴裡噴出的血粘得她滿手都是,紫紅色的血,沾滿她的雙手,比那天從小妖身體裡抽出來的時候還要多得多。
小妖的身子不斷地顫抖,每嘔一次血都牽動身子跟着往上擡起。花燭淚看忙用手去捂小妖的嘴,那血便從鼻孔裡噴出來。花燭淚慌了,看這嘔血的勢頭分明是內臟大出血的症狀,“小妖!你別死啊!小妖,小妖……”
“哇——”小妖突然坐起來側身又噴出一口氣,卻終於緩過氣來,她扭頭看向花燭淚,滿嘴血污,卻哂然笑道:“幹嘛哭啊?呵呵!”笑着,又有血從嘴裡噴出來。殺不了花燭淚,可看到花燭淚哭了,卻突然覺得很開心。
花燭淚把小妖緊緊地抱在懷裡,額頭靠在小妖的頭上,她說,“我這麼欺負你,你死了就沒有人替你報仇了。”
小妖悽然一笑,她說,“我突然發現,你好像很怕我死,你……你全身都在發抖。”
花燭淚不說話,雙臂把小妖箍的更緊,指尖因過度用力而泛白。就好像此刻懷抱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抹孤獨無依、悲慟哀婉的幽魂。她真的害怕,但她更怕去承認自己的害怕。
小妖蜷在花燭淚的懷裡,也漸漸的不動了,只剩下她低低的喘氣聲。
過了會兒,花燭淚連小妖的喘氣聲都聽不到了。
花燭淚僵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把小妖放開,她朝懷裡看去,小妖雙眸緊閉,臉上全無血色,原本烏紫的雙脣此刻也呈透明的白。她感覺不到小妖的呼吸,而小妖的身體在前幾次毒發後就漸漸失了溫度,連她的血都是涼的。花燭淚甚至不知道小妖是死還是活,她呆滯了半天,才顫抖着將手指探到小妖的鼻息下。潺弱的氣流在小妖的鼻息間流淌,活着,還有一口氣。花燭淚將小妖平放在牀上,用金針封了小妖周身大穴,讓小妖進入到假死狀態,再在小妖的嘴裡餵了一顆藥丸讓她含住,以百年老參靈芝之類的續命藥吊住小妖的命。她替小妖清洗乾淨臉上以及流到耳朵和耳根後、頭髮上的血污,替小妖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把自己收拾乾淨,纔打開暗室的門,出了密室到客棧前廳找到正在忙活客棧生意的老魯叔。
老魯叔一見到老燭淚出來,驚得馬上停下手裡的活迎過去,“燭淚姑娘,你怎麼……”他掃一圈在大堂中用飯的人,那些人中除了兩桌山野村人外,其餘全是來往趕路的江湖客。那些人一見到花燭淚,先是一愣,跟着全部站起來,並且抽刀拔劍,就要準備攻上去,可懼於花燭淚的厲害,又不敢衝上去,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正猶豫不決,互相看眼色,想讓大家一起攻上去。
花燭淚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只問老魯叔:“有肖藥兒的下落沒有?”
老魯叔一擦額頭上的汗,搖頭,“還沒有,最近有人在追殺肖藥兒,他躲藏得緊,誰都找不到他。”
“藥王的下落呢?”花燭淚又問,捏起拳手,拳手握得“格格”作響。
“也沒有。”老魯叔說,“燭淚姑娘稍安勿燥,老……老朽已經把消息發出去了,肖……肖藥兒要是知道姑娘有難,一定……一定會來的。”
“你之前跟我說七天可以找到,現在都過了四十天了!”花燭淚臉色蒼白地盯着老魯叔,漠然的神情裡突然生出一股悲意,“老魯叔,她已經不行了。我現在……只能用續命**替她保命,再晚……再晚就算是救活,她也只能是沒知沒覺的活死人。”
“燭……燭淚姑娘!你……你還是先避避吧,這裡人多嘴雜!”老魯叔把手背在身後,向店小二擺了擺。
那店小二會意,把櫃檯後的機關一按,客棧的大門便“咣”地一聲關上了,隨即門窗什麼的全部關上,與此同時,四面八方各落下一道鐵閘,頓時把客棧變成了一個大鐵籠。
這種劇變讓客棧裡的人大驚,首先的反應是找出路,待他們發現沒路可走時,馬上瘋了似的朝作爲掌櫃的老魯叔和花燭淚撲去。花燭淚仍然站在那裡沒動,倒是老魯叔和幾個跑堂的小二以雷霆之勢撲了過去。
打鬥聲和慘嚎聲頓時響起,客棧裡亂成一片。
花燭淚深吸口氣,閉上眼睛,靜靜地聽着客棧裡的動靜。約摸過了半柱香時間,動靜漸止。
她再睜開眼時,客棧裡只剩下一地的屍體和老魯叔以及幾個跑堂的,其中有兩個跑堂的受了傷,正坐在一邊包紮。花燭淚回過頭,看一眼受傷的兩人,又看向老魯叔,長長地嘆了口氣,軟聲說道,“老魯叔,幫我想辦法,一定要救她。”
“燭淚姑娘——”老魯叔十分爲難。
花燭淚調頭往回走,沒聽老魯叔再說下去,有些話聽太多,已經不想再聽。
“燭淚姑娘,咱們找不到肖藥兒,也打探不到藥王的下落,但是有人一定能夠找到藥王。”老魯叔的聲音從花燭淚的身後傳來,花燭淚馬上回頭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