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似乎又在腦海裡浮現。
被心愛之人割下舌頭的那一瞬間,像這般慘烈的哀嚎與絕望。
她渾身巨烈的顫抖着,伸手將老爹的手拉了下來。
“他們,都該死!”她的拳頭握得死緊,與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還不如被他們一刀殺掉,或許這樣她的心還能好受一些。
“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
“冰兒?你怎麼了?”老爹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冷顫,這孩子的眼神突然變得無比可怕。
突然,她掙脫出老爹的懷抱,直奔向擱在一旁的刀。沒有人會注意到她,一個八歲的孩子,手無縛雞之力,是不可能有任何傷殺力的。
南宮冰兒眼中閃着狠戾,拼盡身體裡所有的氣力,手起刀落間,一顆頭顱應聲落地,灼熱的鮮血噴濺三尺,染了她滿臉滿身。
下一秒,尖叫聲此起彼伏,其他幾個官爺震驚的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浴血的女娃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爹猛然從地上騰身而起,吼着:“咱們一起殺了他們,逃出去!!”
這聲怒吼,像是一道驚雷,將埋葬沉睡的尊言與勇氣全都喚醒。
有時候,人,輸的不是權勢與武器,而是對自己的信任。他們用血肉之軀迎上這幾個官兵的刀劍,殺出了一條血路。
老爹在趁亂之時抱起南宮冰兒便往外逃去,嘹亮的號角聲劃破這暗夜蒼穹,驚醒沉睡中的士兵與沙漠中蟄伏的狼羣。
曲子戛然而止,檀逍眉頭緊鎖:“號角聲響了。”
“少主,咱們要不要去看看?”有人提議。
檀逍想了想,搖頭:“不,先靜觀其變。如果我們冒然衝過去,只會引起不必要的爭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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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最終沒能逃出士兵的重圍,獄卒長長劍指空,下令道:“按大姜朝律令,帶罪者私自越獄逃離,一律——殺無赦!!”
士兵們像是尋到了什麼好玩的遊戲,手中原本該殺敵的長劍刺向了那些手無寸鐵的軟弱的人們。
嘶吼、怒喊、悲鳴,都無濟於事。血染紅了這片黃沙大地,爲這悽慘一幕看上去更加膽魄心驚。
逃不掉了麼?南宮冰兒瞪大着雙眸看着身邊的人們一個個在眼前倒下,腦子一片空白。
此時此刻,讓她無比深刻的明白,這是個野蠻的時代,權利至上。
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唯有讓自己不斷的變強!再變強!!
‘咻’的一聲,那長矛朝她刺了過來,只覺得眼前一黑,有人遮住了她的眼睛,將她緊緊的護在了懷裡。
耳邊響起老爹滄桑而無力的喘息聲:“不要看,不要看……”
語畢,他滿身是血倒在了她的身上,長矛刺過來的時候,老爹用整個背部替她擋下。
至死,他也用整個身軀護住了她。
“老爹……老爹……”
“冰兒,老爹……希望……你……你能活……活下去!活下去!!”老爹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染血的手似乎在一寸寸灼燒着她的肌膚,在心間刺痛。
“老爹,有……有一件東西……交給……給你。在我的袖子裡……縫着……一支刻字的……金……金筆,如果……如果將來你能……離開,幫我交給……一個人。”
“嗯!”南宮冰兒抿着脣不讓自己哽咽出聲,淚水倔強的在眼中打轉,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他姓姜,單……單名一個漓,字蕪水。記住……記住了嗎?”
“姜漓,字蕪水。老爹,我記住了。”
“好……好!”說完兩聲好後,老爹便斷了氣。
南宮冰兒抱着老爹的屍體,彷彿再一次體會失去至親的痛,前一世,也如此。
她無力的看着自己的母親用身體替她擋下了子彈,當年也是這個年紀。
雙重的痛苦如海浪般襲捲而來,痛到讓她無法呼吸。
“啊——!啊——!!啊——!!!”爲什麼?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讓她承受這些?!如果重生的目的是再承受這痛徹心扉,不如就此在這一切終結。
真正無可奈何的,是悲劇總在重演,她卻無力去改變一切。
檀逍猛然睜開了眼睛,篝火燒得正旺,‘噼啪’作響。他猛然騰身而起,心中不安。
他似乎聽到了冰兒的聲音,那樣絕望而淒涼,可她明明離他千里之外。
難道心之所念,纔會牽腸掛肚麼?
不遠處驛站的方向火光照亮了半邊天,廝殺聲還在繼續。他遙望了好一會兒,雙拳緊握,牽過了雪刃。
“少主?您這是要去哪?”
“去驛站,這廝殺擾得人無法入眠!”少年英姿颯爽越上了馬背,策馬疾馳而去。
“少主,要去一起去,您的兵器吶!!”屬下從馬車上取下檀逍的長劍,十三個身手不凡的壯士,紛紛策馬尾隨追了上去。
當看到眼前這殘忍的一幕時,檀逍血氣上涌,沉聲怒道:“這些該死的畜生!”
“少主,您的寶劍!!”屬下將寶劍準確無誤的拋給了他,只等他一聲令下。
“我們勇士們聽令!!”檀逍的怒喊聲幾乎震破九宵雲層。
十三個鐵血崢崢的漢子齊齊應下:“屬下在!!”
檀逍眸中燃起肅殺之氣,劍擊長空,喝道:“誰拿着武器瞄準手無寸鐵的弱小,我們就拿武器瞄準誰,殺!!”
“殺——!!!”
檀逍與這十三個屬下雖不能算是武林高手,但憑他們的修爲,制服眼前這兩百士兵並不算太難。
刀光劍影中,他無所畏懼,勇猛無敵,將那些受難的人們從野蠻的屠戮中救出。
她第一眼便看到了他,那俊美無儔,一身正氣的少年,美好得只應在書中的他。
“檀逍……”她抱着老爹的屍體,跪坐在屍橫遍地的黃沙中,怔忡的盯着他,視線再也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命中註定的。你怎麼逃也逃不開。
直到天光破曉,這場廝殺終於結束。那些士兵死的死俘的俘。還活下來的罪臣之後與家人,紛紛感激涕零的跪了下來。
檀逍跳下戰馬,大步流星的筆直走向她。
再次相遇,她看上去比第一次相遇還要狼狽。滿臉乾涸的血漬,衣杉襤褸髒污不堪。
南宮冰兒固執的抱着已死去的老爹,老裡還握着一支金色的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