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近一個多時辰,終是來到了氣派恢宏的笈嶺南宮府。
硃紅色的大門緊閉着,門上襄着的獅口門環用着闊氣的純金打造,門的兩旁立着兩樽價值連城的玉獅子。用紅牆白瓦砌成的宅子,大如一座小鎮。
儘管冰天雪地,南宮府上門外也屹立着十大高手守着,絲毫不敢殆懈。
南宮冰兒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之色,稍縱即逝。即是一場註定的痛苦輪迴,那她便做個孤魂惡鬼,該得到懲罰的都一同與她下地獄去吧!
“來者何人?”他們被守衛攔在了十步之外。
檀逍神色一稟,闊開步子上前做了個揖,英姿豪邁。
“神龍檀府,檀逍前來探望南宮老爺。”
南宮冰兒眼眸沉了沉,原來他便是神龍檀府的人。莫非這是天意?她原不打算去尋神龍檀府,但老天爺偏生將這人送到了她的眼前。
聽到是神龍檀府的少主,那些人不敢怠慢,趕緊通知南宮老爺去了。
未等多時,管家挺着大肚,帶着一干人等風風火火的出來迎接:“原來是檀家少主子,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快快裡邊請!”
“嗯。”檀逍淡漠的輕應了一聲,將手中的繮繩栓好後,徑自向前走去。
突然身後聽得那管家戾聲道:“快!將……將她趕走,屍體拉去焚燬,她們染了天花!”
檀逍頓住步子,轉身呵道:“住手!她是我帶來的,也不知與你們南宮府上是何淵源,我本不應插手管人傢俬事,但念在她與我有些緣分,我也不能坐勢不理。”
那管家一臉愁苦,道:“少主子有所不知,死去的這婦人,便是我府曾經的三姨太太,但品性不良被我家老爺逐入後院。十天前二小姐染了天花,百醫束手無措,爲了府中幾百號人的安危,再三思量之下,只能將她們母子驅逐出府。”
檀逍眸子閃過一絲鄙夷,這行徑實在不是什麼名門風範。
“她即是將母親的遺體拉回南宮府上,定是有遺願未了,死者爲大,你們也不應該袖手旁觀。”
說罷,他轉身牽過了南宮冰兒的手。南宮冰兒小小的身子一震,眸子漸漸發燙。
好暖的手,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溫暖與呵護了?
她擡眸看向這弱冠俊美的少年,少年衝她微微一笑,就是這個笑,從此她墮入紅塵,萬劫難復。
“別怕,只要有我在,我便護你周全。”
護她周全嗎?是啊,她堅強得太久,差點忘了她也是塵埃中微不足道的存在,有時候需要一個堅不可催的後盾與能依靠的懷抱。
她嘴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透過瞳孔,將他的一切烙印在心底。
茫茫人世間,她飄泊得太久太久,而今她終於尋到可以停靠的港灣,不用再尋尋覓覓了。
便就是他了罷!
經商議,屍體被安放在南宮府上破舊的偏宅裡,這裡幾乎是沒人來的,檀逍又在宅子四周灑上了好些藥粉,點上薰香,說是可以防止疾病感染。
管家以接風洗塵爲由,讓他們好好梳洗了一番,換上了乾淨的衣裳。
之前的衣服檀逍也沒問去處,八成被焚成了灰。
南宮家二小姐突然平安歸來,最不安的當屬南宮家主母沈翠屏。
在不下十個大夫肯定南宮家二小姐痊癒下,沈翠屏這纔不甘心的鬆了口,答應南宮冰兒重回南宮家。
不過庶女只是個庶女,是不是南宮家小姐,似乎沒有什麼區別。
南宮府上爲堵住悠悠之口,決定厚葬木子兮。這也總算是了卻南宮冰兒的一樁心願。
沈翠屏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借頭七之由,讓南宮冰兒獨自一人守在靈堂之中,睡的地方便是靈堂中的那小榻。
深冬寒重,只給了她一條單薄的毯子,小榻什麼都沒有墊。南宮冰兒看着靈位,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她向來不喜歡欠別人的,也不喜歡別人欠她的。所以木子兮的仇,她定是要討回來!
守了靈堂兩天,她的腳和手終是凍出了凍瘡,難受得很。檀逍忙於南宮家老爺的應酬,根本見不着蹤影。
只是有一次無意中聽下人私下議論,南宮家老爺有意把南宮家大小姐指配給檀逍,這些時日,南宮家的大小姐也時常纏着檀逍玩耍。
她那個所謂的姐姐南宮婉,只在花園裡匆匆見過一面,雖纔不過十二歲,卻已有驚世的才貌。
守靈的第六天,南宮冰兒終於將一切都籌備好了。是時候取她賤命!
一聲尖叫衝破暗夜蒼穹,緊接着聽到有人歇斯底里的喊着:“殺人啦!快來人吶!殺人啦!!”
頓時夜幕下的南宮府上被燭光照亮,所有人都趕到了主母沈翠屏的房外。聽說被刺了一刀,未死。裡面的大夫正在搶救。
南宮婉咬着脣紅着眼睛,強迫自己鎮定的等在門外。
“莫擔心,定會無恙的。”檀逍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檀逍哥哥,謝謝你。”南宮婉故做堅強的衝他笑了笑,檀逍欣賞的點了點頭,想去四周看看能否找到什麼線索。
發現案發現場的是跟在沈翠屏身邊多年的一個老嬤嬤,老嬤嬤說:“奴婢進去的時候,便發現夫人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兇手很高很瘦,戴着面具,穿着一件黑色長斗篷。斗篷特別長,都把腳給蓋住了,看到我進來他便跳窗逃了去。”
檀逍來到窗臺下,奇怪的是並未發現可疑的腳印,也無法推測那人究竟是男還是女。
突然,他在花園裡發現了一塊黑色的碎布。應該是兇手逃跑時被荊棘掛下來的。
奇怪的是,雖沒有找到腳印,檀逍卻發現了一長串的圓柱形的印子,印子陷入泥地不深。
檀逍站起身,按照自己的步伐測了測那些圓柱形印子的間距,跨度很小,並且穩而不亂。
他尋着那些圓柱形的印子,來到了一個獨立的後院。這院子裡有一鼎很大的火爐,是專焚燒府中廢棄之物所設的。
兇手必定是府上的,他不急着逃命,卻一心想着毀掉證據,究竟想掩蓋什麼呢?
南宮府上第一時間便佈下了天羅地網,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也出不去。
南宮老爺親自盤查,將府中老小都調集到了前廳,指出自己不在場的證據。
檀逍獨自一人來到了靈堂外,南宮冰兒正背對着他跪在靈堂前一動不動。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他本不應該懷疑一個才八歲大的女娃娃,且不說她有沒有這個膽量,難道她真有這般過人的智慧去殺人?
檀逍問了守夜的何叔,何叔說:“老爺讓我看着二小姐,這七天七夜,二小姐從未離開靈堂半步,真是挺可憐的。”
聽到何叔這些話,檀逍動了惻隱之心。他不應該懷疑一個八歲的孩子。
他悄悄走進靈堂,習武之人,腳步很輕,輕到南宮冰兒完全沒有查覺。這才讓檀逍聽到她竟是在誦經。
經文誦了些什麼他沒有聽懂,但一個八歲的孩子,虔誠的閉着眼誦頌着複雜難懂的經文,要說多詭異便有多詭異。
她,究竟是什麼人?!真是南宮府上的二小姐嗎?真是一個才八歲大的孩子?
當他回過神來之際,正發覺南宮冰兒睜着大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她臉上的膿瘡已經徹底的癒合,開始結痂褪皮,模樣真的說不上好看。一陣無形的壓迫感迎面撲來,檀逍半眯着眸子與她對視良久。
她迎着他探尋的視線不躲不閃。
“你長凍瘡了?”檀逍在她的跟前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她的情況,有些嚴重。
南宮冰兒點頭不語,他將她從地上抱起放在一旁的小榻之上。小榻上只有一條薄毯。
檀逍眉頭深鎖,問她:“晚上睡着很冷罷?”
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關心她了,似乎只要他呆在身邊,便會讓她安心。
“你在這等我。”他起身欲離開,她心口一緊,下意識的拉過了他的衣袖。
“別走!”
檀逍身子一震,訝然的回頭看去,笑着說:“你的聲音真好聽,應該多說說話纔好。”
她抿脣淺笑:“我只說給你聽。”
他大笑了起來,那樣子很好看。細長有神的眸子都彎成了月牙狀,對她說:“不只說給我聽,也要說給大家聽。你不說出來,他們是不會猜到你在想什麼的。”
他真溫柔,卻讓她難以相信,多年後他的溫柔會是她致命的毒藥。
“檀逍哥哥!原來你在這裡。”南宮婉像是一路跑來,紅撲撲的小臉蛋兒晶瑩可愛,盈盈雙眸像是能說話般靈動。
她自然而親暱的挽過檀逍的手臂,像是宣告着她的所有物般,用着詫異的眼神看向南宮冰兒。
“她的手怎麼了?是不是又得什麼奇怪的病了?檀逍哥哥,你快去讓大夫給看看罷!”
檀逍失笑,拉過了南宮婉:“無礙,只是生凍瘡了,正要給她去打水處理一下瘡口。你找我何事?”
“對了,我娘醒過來了,大夫說已無大礙,兇手那一刀刺得不深。”
聽罷,南宮冰兒晶亮的眸子沉了沉,雙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罷了,還會有機會的!
“那真是太好了!兇手有線索了嗎?”檀逍問。
南宮婉秀眉緊鎖:“還未找到線索,不過父親在後院裡找到了燒得只剩下半截的棍子,那棍子造得奇怪,不知做何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