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斐然緊緊的握住了馬繮繩,回頭卻只看到了尉遲娉婷後背中了一箭……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娉婷緩緩動了動,很痛,尉遲娉婷就感覺全身像是散了架一樣,一陣陣的痛楚席捲而來,腿,胳膊,小腹,肩頭,身體的每個部位都感覺陣陣的麻木與痛,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攪了一遍一樣酸楚。
她覺得自己就是一條小木船,被捲入了痛苦的海洋中,隨時都會船毀人亡。她想叫出來,可是連低吟一下的力氣都沒有,她覺得十分無助,卻住不住一根救命稻草。
耳邊,似乎有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在喊她的名字:“尉遲娉婷,你給我睜開眼睛!別以爲我會放過你!誰準你死的,誰準的!”
“尉遲娉婷,你給我聽清楚,上至九天,下至九幽,不管你到哪裡,我都能把你找回來,你給我睜開眼睛啊,我不許你死!”
那聲音是那麼的撕心裂肺,那麼的歇斯底里,那麼的傷痛欲絕,讓尉遲娉婷不禁抽搐了一下。
她伸出手去,想抓住什麼,可是似乎只抓到了一截枯木,唯一的希望,她絕不鬆手,她所能做的就是緊緊的抓住那段枯木,就連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那段枯木。
南宮斐然感覺到手臂上被尉遲娉婷抓的生疼,可是她的呼吸還是那麼的微弱,她的睫毛在輕輕的顫動,但就像想睜開眼睛而沒有力氣一樣。
南宮斐然雙眼通紅,像一頭憤怒的公牛,把尉遲娉婷緊緊抱在懷中不知道該怎麼把纔好,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如果你拋下我一個人,那麼我也不活了!
尉遲娉婷覺得自己被什麼緊緊的包裹起來了,還有人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臉上,可是她卻沒有一點力氣去摸一摸是什麼。
自己要死了吧,原來將死之人是這種感覺。尉遲娉婷覺得腦袋好沉,腦海中不斷產生了各種幻覺,有未來的,有現在的,還有從前的,可是每一個畫面都充滿了一個男人。腦中的幻覺變化的越來越慢,而自己也覺得越來越累。
眼前的一切逐漸被黑暗代替,她件漸漸的鬆開了握住那個枯木的手,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她實在是太累了,她想好好睡一覺,她想一覺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
就在她以爲自己將要消逝的時候,耳邊那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又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讓她哭笑不得話:“尉遲娉婷,你要是敢死,我就一定把你殺活過來!”
她好想鄙視的說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啊”,可是張了張嘴,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個聲音越來越急切,越來越冷酷。
“尉遲娉婷,你要是敢死,我就敢讓你兒子當孤兒,沒孃的孩子我也不要。”
“你不是最疼你的墨墨小寶貝了麼?不想看見他當孤兒,你就給我快快睜開眼睛。”
南宮斐然抱着尉遲娉婷的身體,眼淚已經打溼了胸襟,這個女人怎麼這麼傻,她是這輩子唯一一個敢刺傷他的馬的人,也是這輩子唯一一個爲了保全他而不惜犧牲自己的人。
南宮斐然調轉馬頭回來的時候尉遲娉婷已經身中三箭,他看着那被鮮血染紅的衣服和明晃晃的傷口時,他的心都快要碎掉了。
可是這一次不是中毒,不是用他的命就能換回她的命的,如果可以換,特依然會毫不猶豫的換。
南宮斐然小心的替她處理了傷口後,卻怎麼也喚不醒她,而她的呼吸是那麼的微弱,臉色是那麼的蒼白。
尉遲娉婷覺得什麼熱乎乎的東西落在了她的臉上,滑到嘴角,似乎有點鹹,是他的淚麼?這個戰神也會哭麼?她想舉起手幫他拭去眼淚,可是她沒有力氣,她想叮囑他照顧好自己和他們的寶貝兒子,可是她沒有力氣……
她眼皮沉的睜不開,但是她不想睡了,她想要看看她的兒子,她想要再抱抱他,她希望再投入那個溫暖的懷抱,她渴望他再次給她深情的一吻……
她心中開始有一個聲音不斷迴響: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自己希望活下去,所以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道明亮的光圈,照耀着她,不讓她沉睡……
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尉遲娉婷覺得身子依然很重,只是腦袋卻已經不那麼昏昏沉沉了。
一陣熟悉的清涼薄荷氣味撲鼻而來。
她覺得自己在顛簸,因爲身上的傷口在有節奏的疼痛着。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綁在南宮斐然的胸前。
輕輕地擡頭,這個男人的身上都是血,他不是那麼的愛乾淨麼?怎麼把自己弄成了這麼樣子。他的臉,就連因爲極度焦急而變得蒼白不安時都是那麼好看。
尉遲娉婷不知道爲什麼,只是微微動了動嘴角,像是安心的笑了笑,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感覺着他灼熱的鼻息,索性縮進他的懷中。
感覺身前的人兒有了動作,南宮斐然低下頭,正迎上尉遲娉婷水汪汪的大眼睛。
南宮斐然激動的差點從馬上跳下來,他勒住了馬繮繩,用雙手托住女人的臉龐,興奮的叫喊:“你終於醒了,我的寶貝兒,你終於醒了,我就知道,你才捨不得丟下我一個人。”
尉遲娉婷虛弱的在南宮斐然耳邊說了句:“你終於停下了,我的身子顛簸的都快要散架了。”
南宮斐然把尉遲娉婷抱下馬,輕柔的放在一塊巨石上,臉上依然閃着興奮的光芒。
尉遲娉婷看到南宮斐然的肩頭溼了一片,問道:“我有哭過麼?”
南宮斐然看到她的目光,一下子沉下了臉,不悅的說道:“沒有,那只是你的口水……”
尉遲娉婷臉忽的一紅,支支吾吾的說:“你胡說,我睡覺從來不流口水。”
南宮斐然指着肩頭的水印說:“那這個是哪裡來的,你這個壞女人,害我那麼擔心!”
尉遲娉婷看了看南宮斐然的臉,然後本能的狡辯道:“那個呀,大概是我嘴裡的汗水吧。”
南宮斐然差點沒法狂,他竭盡的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就是因爲竭力的控制,所以用誇張的顫抖的聲音說:“你是屬狗的?”
尉遲娉婷白了南宮斐然一眼,然後掘了撅嘴說道:“我身上好痛……”
南宮斐然一下不小了,她現在還是重傷患者呢,可是剛纔她撅嘴的那個表情,真的是可愛極了,他現在算是知道墨墨那個無敵可愛的撅嘴表情時遺傳自誰了。
南宮斐然將尉遲娉婷輕柔的摟在懷中,神色凝重。
“你怎麼了?”尉遲娉婷問道。
“我們迷路了……”南宮斐然很沒面子的說。方纔,他不顧一切的衝了回去抓起尉遲娉婷的身體橫在馬上邊催馬跑出了灌木叢,狂奔的馬沒有方向的亂跑,而南宮斐然那個時候也沒有心情去在乎馬是朝那裡跑的。
他只是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後便將尉遲娉婷放了下來,開始爲她處理傷口,一路上折騰了幾個時辰,呃讓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尉遲娉婷雖然現在醒了,可是他卻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卻走到了一個綠洲前。眼前一條小河,南宮斐然取了水來給尉遲娉婷。
南宮斐然坐在湖邊,尉遲娉婷躺在他的懷中,二人擡頭仰望着天空,繁星點點,如果不是因爲受傷和戰事,倒是一件十分詩情畫意的畫面。
月光如水,水如天。漫天的音色灑落在清涼的水面之上,泛起了微微的磷光。晚風吹過,月影破碎,不斷盪漾着水面,形成了一種破碎的美麗,神秘莫測,充滿魅力。
南宮斐然輕撫着尉遲娉婷的秀髮,髮尾沾上了血跡,有些黏糊,他心中萬分難受,先是那個草原男孩,一匕首刺上了她的肩頭,現在又身重三箭,雖然沒有傷到要害,可是任誰都受不了這樣的摧殘。
這些痛苦,理應由他替她承擔的。
“你不要自責。”尉遲娉婷的纖纖素手撫上了南宮斐然的臉龐,她不喜歡看到他緊鎖的眉頭。
“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我們直接回虎口關,輕語定能醫好你的傷。”南宮斐然堅定的說。
尉遲娉婷溫婉的笑了笑,說道:“她定會埋怨你沒有照顧好我。”
“就讓她埋怨吧,我已經恨死我自己了。”南宮斐然說着眼神黯淡了很多。他心中已經埋怨過自己很多遍了。
尉遲娉婷用手輕柔的舒展開他的眉心,說道:“是我自己要來的,你不要埋怨自己了,再說,我又死不了。”
“不許提死不死的!”南宮斐然音調一下子提高很多。
尉遲娉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怎麼你這個大將軍還這麼迷信啊。”她可不覺得你不說死就會不死。
南宮斐然剛要說什麼,卻隱約聽到一陣馬蹄聲。
聲音急促而又劇烈,看樣子人數不少。但是他很容易能辨明不是自己的人。
南宮斐然連忙解開了馬繮繩,在馬腹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馬便自顧自跑開了,南宮斐然則背起尉遲娉婷朝樹林跑去。不知道那個馬會不會引走這些追兵。
透過清冷的月光,從樹叢中的縫隙望去,只見一對草原人正在他們剛剛休息的地方查看着什麼。南宮斐然看不清楚他們的領頭人是誰,但是顯然來者不善。
那裡有尉遲娉婷的傷口處的血跡,南宮斐然眼看那夥人朝樹林裡走來了,心中甚是焦急,當下看了尉遲娉婷一眼,把她輕輕的放到一棵樹下,然後說了句:“答應我,一定要活着回去!”然後擡手點住了尉遲娉婷的穴道。
尉遲娉婷的表情定格在了驚訝,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南宮斐然朝反方向奔去,想叫,但是發不出聲音,想動,卻絲毫動彈不得。
那些草原人中有人似乎聽到了樹林中有響動,遂凝神靜聽,然後飛快的像南宮斐然奔走的方向衝了過去。
南宮斐然的影子已經離她越來越遠,尉遲娉婷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了,但是卻聽到了兵器相碰的聲音。
南宮斐然被這些人團團圍住,這些人中,有一個他是認識的,沒錯,正是那夜帶人闖入戰場的烏石那哲思。只不過,那夜此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而現在,他的臉上卻寫滿了恨意。
看到其中幾個人身上揹着那奇怪的弓弩,南宮斐然便已然明瞭。今日在灌木叢中設伏的,就是這些人。
“哼,遼軍的走狗。”南宮斐然鄙視的說道。輕輕掃了一眼圍住他的這些人,他必須想辦法衝出這個包圍圈,然後再跑遠些,這樣才能確保他們不會發現尉遲娉婷。
“樑人,別怪我心狠手辣,是你們欺人太甚!”烏石那哲思狠狠的說。
“大哥,跟他廢什麼話,血債血償,先拿他的頭去祭奠我們全族的無辜枉死的人再說!”其中一個漢子說道。
“哼,人,從來都沒枉死,橫死,慘死,”南宮斐然冷笑着說:“只有註定一死!”說完便舉刀朝一個看起來容易對付的人刺去,他的目的擺脫這個包圍圈,再走遠些再說,至於能不能擺脫這些人,他沒有想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