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偉軍目前爲止最多隻帶過一個班的兵,上軍校和普通一兵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分到戰鬥班後還算適應,服從命令聽從指揮請示彙報,都做得不錯。張愛國就不同了,他當過三年的排長還當了多半年的副連長,剛下班時總想發表點個人看法,過了半個月纔算擺正自己的位置。
敵軍的正面攻擊受到打擊,損失嚴重,蟄伏了一段時間又開始蠢蠢欲動,特工活動得越來越頻繁,我軍突出前沿的幾個守點陣地連續受到襲擊。前指決定將計就計,設伏還擊。兩人心頭暗喜認爲一顯身手的機會來了,但在作戰會議上產生了很大的分歧。張愛國建議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到對面搞得敵人人仰馬翻,讓他們日夜不得安寧。樑偉軍認爲敵軍突襲我陣地後必定有所防備,如果貿然突襲正中敵軍圈套。應儘快摸清敵特工活動規律、行動路線,張網以待讓他們有來無回,殲滅部分有生力量後再趁勢反擊。中隊大部分幹部同意樑偉軍提出的作戰方案。
142地區多雨多霧空氣潮溼,下雨必電閃雷鳴,敵軍特工大多借天氣掩護出動,很快被一中隊抓住規律。
這天傍晚,雲層越來越低,天氣悶熱。一分隊奉命出動,協防一至三號陣地防止敵特工偷襲。這三個陣地,其實就是三個貓耳洞,大的能容納五六人,小的只能勉強能擠進去兩個人。
一班防守的一號陣地是個大洞,能容納四名戰士生活戰鬥。樑偉軍他們上去的時候,四名守點戰士正一絲不掛地圍着炮彈箱打撲克,邊打邊使勁撓襠。天氣潮溼大部分戰士爛襠,犯起病來鑽心地癢,有的戰士說,恨不得夾上枚手榴彈炸了去,疼也比癢得鑽心好受。
“別打了,封閉陣地,準備迎敵!”一班長邊喊邊鑽進洞,樑偉軍從挎包裡抽出一條“紅塔山”扔到“桌上”。點長心安理得地撕開包裝和他的部下實行共產主義,一人兩包零五支不偏不倚。守點兒士兵活動範圍只限貓耳洞,無聊寂寞所以煙抽得兇。但士兵津貼有限,幹部們手頭寬裕一些或家庭條件好一點的,上點兒的時候就會給他們帶上條煙。
點長把煙放進塑料袋貼身放好,這才慢悠悠地說:“早就封閉完了,本點長可不是吃乾飯的。”
“後路也封上了?”
“封上你們還上得來嗎?”點長站起來踢踢他用來當凳子的彈藥箱說,“該誰了?”
一名鬍子很長的士兵站起來,抱着彈藥箱鑽出貓耳洞,向陣地後面走去。樑偉軍趕上去幫忙,隨口問道:“你怎麼光着**就出來了?”
“怕什麼。”士兵滿不在乎地說,“都是大老爺們,誰看誰啊!”
樑偉軍指指他身後:“讓他們看到對我們的影響不好吧?”
戰士停下,把彈藥箱舉高,叉開兩條腿說:“穿上就沾住脫不下來了,爛透了!”
戰士的襠部、大腿全部起泡流水,溼淋淋的一片模糊。樑偉軍也爛襠,但沒這麼厲害。他搖搖頭不再說什麼,搶過工兵鍬挖坑埋雷。
回到陣地,點長正和一班長商量誰留在洞裡,誰在外面防守。電閃雷鳴的陰雨天,視覺、聽覺都受到很大的影響。守洞是個危險的活兒,搞不好一顆哧哧冒白煙的手榴彈丟進來,守洞的士兵無處躲藏只有等着挨炸的份兒。
一班長顧及樑偉軍幹部身份,用請示的口吻說:“樑參謀,你看呢?”
樑偉軍盯着洞口“山當牀來林作房,茫茫大霧作蚊帳。暴雨好似巧媳婦,天天爲我洗衣裳”的對聯想了一會兒,笑着說:“我看,咱們都在外面,把洞給特工留着,來個反偷襲,拿破崙說過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士兵們覺得這個主意很新鮮,聚攏過來,樑偉軍用彈匣、土塊隨手擺出一號陣地的大致情況,指指點點地說了一通。兵們一臉恍然大悟狀,點長更是欽佩萬分,說軍官就是軍官,人家來了這纔多一會兒,特工就成了咱們的盤中餐!
入夜,風雨大作,一道接一道的閃電撕裂如墨夜空。戰士們全身澆透,凍得嘴脣發紫。後半夜,風雨減弱,戰士們昏昏欲睡。一道閃電劈過,樑偉軍突然發現封閉陣地的雷區外,多了兩堆蠕動的物體,連忙捅捅身邊的戰士,低聲說:“注意隱蔽,來了!”
樑偉軍藉着閃電的亮光仔細觀察,見兩名特工眼睛警惕地觀察四周情況,排雷幾乎全靠兩手的感覺,挖出地雷後立刻用尖細的竹製探雷針橫掃地雷底部,深扎雷坑,探測是否有詭雷,動作異常嫺熟,一看就是老手。
兩名特工很快通過雷區,一名留下守住通道準備接應,一名半跪起來爬行幾步藉着閃電的亮光看看貓耳洞被堵死的射擊孔,悄無聲息地向洞口迂迴過去。時間不長就聽咚的一聲悶響,堵住射擊孔的沙袋被爆炸的氣浪推了出來。
樑偉軍瞄準接應的特工,輕釦扳機,“噠噠噠”一個短點射把他打倒。身邊的戰士擡手把一發照明彈打上天,嗵的一聲響,陣地四周一片雪亮。點長帶一個戰鬥小組在左翼,一班長帶一個小組在右翼,兩挺機槍對準預先標定射界開始掃射。一串串曳光彈拖着亮亮的尾巴在夜空中編織出一張火網。
偷襲貓耳洞的特工突然暴露在亮光裡嚇得呆若木雞,接着一頭扎進貓耳洞。
敵特工的接應組、火力支援組擔心我軍炮火覆蓋,胡亂打了一陣槍倉皇退去。表面陣地的戰鬥很快結束。
“出來,我們優待俘虜!”一班長把一口敵軍話喊得怪腔怪調。
洞內保持沉默。一班長隱蔽在沙包後擡頭觀察,噠噠一陣槍響,從貓耳洞裡飛出一串子彈,擦着他頭頂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