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中出來回到府裡,蘇嵐秋一眼看到蘇夢葉,心情大好,聽了蘇夢葉方纔的話,蘇嵐秋和廖昌英都心知肚明,這件事情裡頭,英親王一定不是主謀,想來,英親王大概也着了那位的道兒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的手筆,倒是乾淨利落。只可惜下手不夠狠,若是一下子讓太子斷子絕孫,太子這個位子也坐到頭了。只是那樣一來,這宮中怕是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可見那人下手是留了餘地的,心還算是良善。
對阻礙了自己道路的手足心存良善,對無辜之人心存憐憫,此人若是覬覦大寶之位,單從品行上來說,也算是夠格了。
蘇夢葉迫切地希望參與到蘇嵐秋這個小智囊團中,反正這這件事情她是參與者,到底是哪個皇子下的手,只有她知道。蘇夢葉便對蘇嵐秋和廖昌英的討論失去了興趣,轉而問起了地下密道的事情來。
“父王,這樣大的工程,怕是沒有幾年無法完工。且需要一定的人力和財力,又要掩人耳目,這京中有這樣魄力的人恐怕也不多吧?”蘇夢葉掰着手指頭認真算給蘇嵐秋聽,“聖人當屬一個,父王算是一個。太子也勉強算是吧,掌管戶部的英親王也算一個。那剩下的幾個皇子,誰還有這本事?”
“這排水道每年都要排查,但也只排查皇城和主要幹道的。這掩人耳目便容易極了。剩下的就只餘下財力和人力了。太子未必做得到。此事也絕對不是一個皇子能夠做到的。”
蘇夢葉心中一動,搶着說道:“父王的意思是,有人在支持皇子。這人還不一定是我朝的。”
蘇嵐秋和廖昌英對視一眼,都對蘇夢葉的聰慧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蘇夢葉心中稍定,她在望月天朝如今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蘇嵐秋了,只有引起蘇嵐秋的注意,讓蘇嵐秋覺得她是有用的,才能夠在這裡更好地生存下去。
蘇嵐秋沉思一會兒,忽然問道:“前日皇后娘娘宮宴上,那戶部賬本是怎麼一回事?”
蘇夢葉頓時就嚴肅起來:“粱公公拿來的是戶部去年撥給淮陽的賑災糧款的賬本。這賬本乍一看,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可若是細細看下來,就能發現其中的貓膩,那賬本顯然是被重新做過了的。”
蘇夢葉並不擅長算賬,她一開始只是存着要和孟梅溪一較高下的意思,後來就看出了不對勁了:“父王,女兒已經將那賬本默背下來了,這兩日另外謄寫了一本。女兒只是能夠看出來這賬本有問題,卻看不出來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蘇夢葉輕輕地拍了拍手,白芷就將蘇夢葉另外謄寫的賬本給遞了過來。
這賬本只有薄薄的一小本,卻難爲蘇夢葉能夠記下這麼複雜的賬目。
蘇嵐秋心中更加欣慰了:“你是從何處學會的算賬?”
蘇夢葉微微一笑:“劉先生上課都有講過的。”
蘇嵐秋也不再追問,粗粗翻看了一遍賬本,叫了檀香,找了徐孟德徐總管過來:“這賬本交給你,找府裡的賬房先生,好好地看看,明日本王要看到結果。”
蘇夢葉又道:“粱公公拿來了兩本賬簿,看樣子倒是一起的。孟家九娘子也瞧出這賬本的問題了。她是自幼跟着其母學算賬的,想來看出的問題更多一些。”
蘇嵐秋等人自然不知道這孟
家九娘子是誰,都探究地看着蘇夢葉,蘇夢葉便道:“她是吏部右侍郎的女兒。”
蘇嵐秋等人對看一眼,廖昌英馬上道:“淮陽知府吳均遠是太子妃的族叔。”
太子妃吳氏是神武將軍的獨女,神武將軍吳均疇東抗蠻夷不幸殉國,雖爲文臣,但也被聖人封爲神武將軍,是東抗蠻夷三傑之一。
吳均疇殉國時尚在壯年,膝下只有太子妃一個獨女,神武將軍夫人辛辛苦苦地將太子妃拉扯大。吳氏尚文,門中子弟也多有進士,雖不曾有拜閣高官,但爲官之人也不在少數。這吳均遠便是寧德九年的進士,點了外放,一路做到了淮陽知府。
去歲淮陽旱災,旱災之後又是蝗災,百姓們將能吃的都吃了,最後竟然發展到易子而食。戶部撥了賑災糧款,淮陽依然元氣大傷。今年還未曾緩過來。
淮陽知府吳均遠便因爲這件事情受了聖人的斥責。若不是看在吳均遠任淮陽知府三載以來清正廉潔,聖人早就下旨罷黜吳均遠了。雖然只罰了俸祿,但到底吳均遠還是因爲這件事情受到了影響。本來三年任滿就可以調回京城,如今一看,怕是遙遙無期了。
當時聖人斥責吳均遠的理由便是,戶部已經三番五次地撥下了賑災糧款,吳均遠卻依然賑災不力。縱使後來吳均遠上摺子爲自己辯解,說是戶部錢糧有問題,聖人在盛怒之下,反而連番發了幾道旨意,斥責吳均遠推卸責任。
太子爲吳均遠求情,也受到了斥責。吳均遠想來也深有愧疚,後來竟不再上摺子爲自己辯訴。這件事情就這麼塵埃落定了。
吳均遠是太子妃吳氏族中最有出息的一個,若是能夠調回京城,對太子來說,也是個不可或缺的助力。如今卻因爲這件事情斷了仕途,恐怕一輩子都只能夠在知府的位子上斷了,對太子來說,便是個不小的損失。
如今看來,這件事情竟然大有貓膩。想來去歲吳均遠當真是委屈着了。
蘇嵐秋嘆了一口氣,如今青陽城又受了災,雖然災情不重,但偏偏有了青陽鎮的事情,去歲淮陽府的災情便要辦得狠一些了。看來,英親王要倒黴了。
可蘇嵐秋想不通的是,聖人爲什麼還要給英親王賜婚,指的人還是他的女兒。難道聖人還看好英親王?
假若太子原先在聖人心中的地位巋然不動,如今也有了裂痕,聖人考慮其他幾位皇子是很正常的事情。這英親王雖然說城府頗深,手段也有些狠戾,但其才幹絕對能夠夠格做一位明君了。
蘇嵐秋將此事拿出來和廖昌英等人商議,幾個人都猜不透聖人的心思。
蘇夢葉卻有了興趣:“這次賞花宴,皇后娘娘有意給皇子們指婚,也不知道誰會被指給誰。”一臉惆悵的樣子倒是讓一屋子的人忍俊不禁。
蘇嵐秋笑着點了點蘇夢葉的額頭:“一個女兒家,說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害羞,你放心就是了,你的婚事我自有主張,聖人不會插手。”
不知道怎麼回事,蘇夢葉眼前竟然閃現出御輕寒那一張銀色的面具,臉上一熱,便低了頭:“若是此間無事,女兒想回香雪海去瞧瞧。”
“不急不急,你那香雪海地勢頗低,此番被雨水淹了,再晾幾天再住進去吧。”蘇嵐秋當真是對蘇夢葉寵到了心裡頭去,笑眯眯地說道,“若
是覺得這裡頭缺什麼,你只管跟檀香和檀木說去。”
一語未畢,檀香撩了簾子進來:“王爺,高嬤嬤有要事求見。”
蘇嵐秋皺皺眉:“請高嬤嬤進來吧。”
高嬤嬤一臉凝重地走進來,手裡頭捏了個小布包,見到廖昌英等人都在,也沒有什麼躊躇的地方,只是看到了蘇夢葉,便有些猶豫。
蘇嵐秋便對蘇夢葉道:“你先回屋歇着去,晚上想吃什麼,就跟檀木說。”
蘇夢葉眼睛掃了掃高嬤嬤手中的布包,眼皮子一跳,順從地跟蘇嵐秋行了禮,又朝着廖昌英等人行禮,才從屏風後頭轉了過去,卻沒有走遠,拉着白芷躲在屏風後頭偷看。殊不知,這一屋子的人早就看到了她的這番動作。
高嬤嬤便衝着屏風那邊掃了一眼,蘇嵐秋嘆一口氣,道:“無妨,嬤嬤有話便說就是。”
蘇嵐秋都發話了,高嬤嬤也不再猶豫,心裡只是想着,看來要好好地教導一下五小姐規矩了。手上卻不停,將那布包捏在手心中,一層一層地打開,便露出一個裹了泥巴的布偶。
這布偶雖然滿身泥巴,但上頭插滿了銀針,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
在座之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巫蠱之術!
高嬤嬤手中不停,用袖子包着手指,將那娃娃身上的泥巴都擦乾淨,娃娃身上的字跡顯現出來,正是蘇嵐秋的名諱和生辰八字!
蘇嵐秋不由得勃然變色,袖子一揮,將那布娃娃給甩到了地上:“說!是從哪裡得來的這腌臢玩意兒!”
廖昌英等人也面色凝重起來,這巫蠱之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歷朝歷代的聖人都明令禁止,若有發現使這巫蠱之術之人,不管王孫公子,都要砍頭的。嚴重者還會誅其九族。
想不到這等污穢的東西竟然會在攝政王府發現,詛咒的還是攝政王爺蘇嵐秋。哪怕沒有用,這人也心思歹毒,將來總有一天會害了蘇嵐秋。此番一定要將此人找出來不可。
高嬤嬤在這王府中是做老了的,從來沒有見過蘇嵐秋這番震怒,不由得也心下惴惴不安:“回王爺的話,是五福堂灑掃的小丫頭在院子裡撿到的。那小丫頭不識字,也不懂得規矩,還以爲這是個什麼好東西,拿出來顯擺,被老奴給看見了。”
蘇嵐秋的臉色黑如鍋底:“是在寧氏那裡找到的?”
無人回答他,高嬤嬤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是在五福堂撿到的。一看這布娃娃就知道應該被埋在土裡很長時間了。若不是此番暴雨,想來還不會沖刷出來。
古人的生辰八字是很忌諱外泄的,防的就是有人行巫蠱之術。若不是親近之人,是不會知道彼此確切的生辰八字的。
這府裡知道蘇嵐秋確切生辰八字的,寧文韻必是其中一個。當初寧家妄想讓寧文韻做蘇嵐秋的正妻,是求到了聖人那裡。聖人親自着欽天監測的生辰八字。寧文韻對此事自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寧文韻又慣會哄蘇老太太,蘇老太太有什麼話都對寧文韻說,將兒子的生辰八字說給寧文韻聽,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況且寧文韻做了這麼多年的王府女主人,要知曉此等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寧氏竟然恨我如此!”蘇嵐秋盯着地上插滿銀針的布娃娃,雙眼滿是痛苦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