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陸文峰派去聯絡頓巴的人就傳回消息,他們約了交易地點,就在吞巴村村尾的一座破廟, 時間是下午三點。
下午兩點半, 氣派不凡的“福建老闆”小李和“美女秘書”慕葕, 帶着兩個“保鏢”——達瓦和丹巴, 一行四人提前了半個小時就來了破廟, 等着頓巴現身。
與此同時,嘉措、承野以及陸文峰,連同附近派出所的同事也埋伏在附近, 隨時接應他們。
一切都準備就緒。
直到下午四點,離約定好的時間過去了足足有一個小時, 頓巴還是沒有現身。承野有些擔心, 通過隱形耳麥要求慕葕即刻撤離, 但慕葕卻拒絕了,說要再等一等。
又過了半個小時, 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小男人突然出現在破廟。
傳言頓巴高大強壯,這個人顯然並不是頓巴。
瘦小男人自報家門,說他是頓巴的手下,外號老鼠,還說頓巴臨時改了交易地點, 他們要是誠心想做買賣就跟他走。
頓巴果然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他猜到送上門來的買賣大多有詐, 爲了以防萬一, 他必須謹慎。於是, 開始試探這幫從福建過來的商人的真假。
“算了,你們找個理由推了吧。”陸文峰在耳麥裡對小李說:“頓巴臨時改地點, 我們沒有對他說的那個制香廠踩點,不知道里面是否有詐,爲了你們的安全,先撤!”
大家的耳麥都是串聯起來的,陸文峰跟小李的對話自然也被慕葕聽到,可慕葕並不想前功盡棄,她先一步回覆老鼠:“沒問題,我們李老闆那是做大買賣的人,既然誠心見你家主人,這一點要求還是能滿足的,只是希望你們家主人也要拿出一點誠意來纔好。”
慕葕此話一出,小李再想說回絕的話就是打自己的臉,容易露出破綻,所以大家只能硬着頭皮上。
短兵相接中,“福建老闆團隊”接受了頓巴的考驗。
頓巴派老鼠將他們一行人帶到了一個制香廠的倉庫,那裡的門衛一看就知道早就被換成了他們自己的人,整個倉庫也是空蕩蕩的。
一路上,老鼠都在用福建話跟小李有一茬沒一茬地閒聊,從中試探小李籍貫的真假,確定沒有問題以後纔將他們帶到了這裡。
陸文峰忍不住嚥了咽口水:還好小李祖籍福建,要是扮作其它地方的商人,難免出岔子。
巨大的制香廠的倉庫,密密麻麻地放着好幾個貨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香料,有原材料,也有已經經過一輪加工的半成品。
更令人費解的是,倉庫除了香料,竟然還有許多唐卡擺在角落。
鎮靜自若的慕葕被一副金粉繪出的“佛本生”和“綠度母”吸引住了。她禁不住從包裡掏出一個放大鏡仔細地看了又看,邊欣賞邊讚歎:“這個可是好貨,工筆不錯,色澤也好。想不到,這種地方竟然還會有這種上品存在。”
慕葕話音剛落,老鼠就笑着走過來說:“這位小姐也懂唐卡?”
慕葕放下唐卡,又把放大鏡放回包裡,笑了笑說:“過獎了,我們老闆是行家,我跟着他這麼多年,多多少少也有些見識,談不上懂,只是略微知道一些皮毛而已。”
一旁的達瓦忍不住想笑,還好承野和嘉措提醒他,不然這一笑,即使老鼠不懷疑,也會覺得這個老闆不夠穩重,找個保鏢也這麼滑稽,信任度也會隨之大打折扣。
這一次,讓慕葕大爲吃驚的是丹巴。他從始終都非常嚴肅認真地扮演着自己保鏢的角色,帶着墨鏡,一聲不吭,老闆說東他不會說西,老闆往北他不會往南,演技滿分。
其實,慕葕之所以提議讓達瓦和丹巴做保鏢,也是出於自己的考慮,她想趁機試探丹巴,但又不能讓他懷疑,只能拉着達瓦一起,這才說的過去。
無奈丹巴倒沒出什麼岔子,倒是達瓦讓她一度膽戰心驚。
“老闆,你估估這兩副唐卡的價錢”老鼠瞪着小眼不懷好意地問。
一直沒正眼瞧過他的李老闆說:“這個新唐卡是這裡面最好的一個,在這裡也就能賣個9000來塊吧。老唐卡也是這裡面最好的一個,最多值個5萬塊吧。你不懂啦,唐卡也不一定是越老的越好,還要看它的來歷。僧人修行的時候,念哪個經就畫哪個人物。尤其是寺院裡高僧們畫的,那纔是很值錢的啦……我聽說,達古寺有一副釋迦牟尼的唐卡,那可是價值連城吶……”
一番準確的估價讓老鼠放下了一層戒備,但他還是一轉話題,揚言道:“綠度母是我們的保護神,誰要是膽敢在西藏捉弄我,就叫他站着進來擡着出去。”
老鼠這話裡有話,大家都聽得出來。
“哦 綠度母在藏傳佛教裡,是南海觀世音的化身,也是文成公主的化身。”李老闆並不打算忍氣吞聲,他一語又關地說:“誰要是經常唸誦觀音白咒,就能斷輪迴之根,除一切魔障瘟疫病古,滅一切刀兵水火盜賊等等的災難。話說回來,誰要是行了惡,她是不會保佑誰的……”
倉庫裡的試探讓老鼠沒有了早些時候的警覺,他不由自主地詢問福建一帶德化瓷器、惠安石雕等物品的行情。
這豈能難倒辦過多起走私案件的小李。
沒過多久,“福建老闆”團隊便完全取得了老鼠的信任。
可是,爲什麼一次次的試探總是由老鼠一個人出面,那個還沒謀面的頓巴到底是個什麼角色佛像真的在他手上嗎
慕葕知道,再這樣跟他迂迴下去天都快黑了,到時候反而危險,於是她決定改欲擒故縱爲主動出擊。
“我們李老闆其它生意還很忙,要是你們實在沒什麼好貨,我們就準備回去了。”
小李也附和道:“嗬,你們膽子這麼小,生意還怎麼做的啦。”
老鼠眼珠子一轉,知道再這樣下去確實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也退讓了一步:“你們先回去,有消息我會立馬通知你們。”
最後,經過幾番折騰,大家還是沒有等來頓巴現身,不過有直覺告訴大家,這個叫做頓巴的神秘人物很快就要出現了。
……
老鼠把小李等人帶出倉庫,剛剛走到制香廠門口就撞見一位約莫七、八十歲的老奶奶跟門口的保安在爭執。
說是爭執,但實際上只有保安在轟老奶奶,其中有一個大漢甚至還推攘起來,老奶奶一個沒站穩,直接被推倒在地。
慕葕看見這一幕,實在忍無可忍,顧不得其它,徑直跑過去,從地上扶起老奶奶,然後瞪了一眼推她的大漢,想也沒想就破口大罵:“媽的,連這麼大歲數的老人都不放過,你們還是不是人?”
大漢一聽慕葕罵人,氣得頓時火冒三丈,隨後就惡狠狠地朝慕葕走來。
只聽老鼠呵斥道:“滾一邊去!”大漢這才退下。
老鼠堆了一臉的笑,對李老闆說:“實在不好意思,我這些個手下,都是些沒有文化的粗人,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隨後關切地問慕葕:“秘書小姐,沒事吧?
小李也問慕葕:“你沒事吧?”
慕葕搖搖頭。
小李對老鼠說:“幸好她沒事,要是有事,別說區區一尊佛像,就是天大的買賣,他頓巴也做不了我的。”
老鼠一聽小李這麼一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他很有老闆的魄力,更加篤定了對方的身份,想着回去立馬跟老闆報告,這筆買賣要是成了,自己也能拿不少回扣。
想到這裡,老鼠急忙賠笑道:“是是是,李老闆說的非常對。”隨即又拉着剛纔那個惡狠狠的大漢,走到慕葕面前,跟慕葕和老奶奶道歉。
老奶奶心腸好,見到年輕人道了歉,就對慕葕說:“我沒事,不用再爲難他們了。”
既然老奶奶都說沒事了,慕葕也就不再追究。
隨後,老鼠帶着那兩個臨時“保安”離開,眼下就只剩下慕葕幾個和老奶奶。
“奶奶,你在這裡做什麼?”慕葕突然想起剛纔爭執,心想事情總有個起因:“他們爲什麼要推你?”
老奶奶說:“我是這個廠的員工,本來想去倉庫拿點香料,他們幾個就把我攔住,不讓我進去……”
“員工?”慕葕有些吃驚,這位八十多歲的老人,臉上的褶皺都快成了風乾的樹皮,雖然身子骨還算硬朗,但也不至於還在工作啊,她心想,莫不是家裡子女不善待她,她只能自己出來賺錢養活自己?
想到這裡,慕葕更加生氣,她對老奶奶說:“你家裡人住哪裡?”她一定要去找他們算賬,問問他們是怎麼爲人子女的。
老奶奶笑着說:“村頭那家阿春客棧就是我孫子開的,我的兒子和兒媳常年在外打工,只有春節纔回家。”
慕葕一聽,皺眉道:“你說什麼?阿春?”
“怎麼,你認識我孫子?”
認識,當然認識,她昨晚還聽阿春講述那個所謂悽美的愛情故事,沒想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惡毒的人。
“當然認識,不僅認識,還熟悉得很吶。”慕葕冷哼道。
老奶奶美聽出慕葕話裡的意思,只當是遇到自己孫子的朋友,更加樂開懷:“真的嗎?那太好了。我這會兒還沒忙完,等晚些時候,歡迎你們來客棧做客,奶奶給你燒一桌子好菜。”
老奶奶對慕葕越好,慕葕就越討厭那個阿春,雖然嘴上答應好,但實則心裡已經想好一定要好好臭罵阿春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