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喜堂

表叔家所處的位置很偏遠,經濟交通都不發達,自然就沒什麼娛樂活動。

自從來到這裡,每天吃過晚飯就早早的睡下,最晚也不過八九點。

這一晚,睡了不知多久,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入耳中,有輕柔的腳步聲走到牀邊。

我抖了一下,抓起牀頭的手機,“誰?”

“啊……是我,我想看看你渴不渴,嚇到你啦?”

表嬸端着一杯茶,抱歉地說,“表嬸記得你小時候晚上都要喝水,我就來給你送一杯,放在這裡了,你什麼時候渴了就喝。”

“前幾天都忘記給你準備,也不知道你晚上睡不睡的好。”表嬸咕噥着,放下杯子後離開。

搞了半天虛驚一場,我捂着噗通亂跳的心臟暗笑自己膽小,剛纔搞不好都嚇到了表嬸。

心跳逐漸平緩了下來,說來也怪,那奇怪的心痛自從出院後再也沒有犯過,開始幾天日夜都惴惴不安,擔心刻骨的痛楚會突然襲來。但時間久了也就不再那麼在意,只是偶爾想起那種痛還是會心有餘悸。

剛剛嚇了一跳,出了一身冷汗,現在還真有些渴,端起水杯來一飲而盡,結果喝太急,嗆得咳嗽了半天。

不知道是不是這裡污染少,總覺得在表叔家喝的水格外甜,可今晚這杯水,似乎甜的有些不正常。

喝完想順手把水杯放回原處,遞到一半時,杯子從手中滑落,粗瓷杯在地上碎成了幾片,殘餘的水在地上湮開詭異的圖形。

奇怪,這是……怎麼了?

自己的右手還半握在空中,但卻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力度,我的身體居然僵住了,軟趴趴地失去了力氣。

有人給我下了迷藥。這個念頭在第一時間蹦了出來,可如果是迷藥,爲什麼我的神志一直很清醒?

這時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神志很清楚,但身體卻軟成了一灘泥,想要開口呼救卻發現能動的只有眼睛。

桃夭——桃夭——!

該死的自戀狐狸,還不快來救我!

人一旦被逼到絕路上,看起來多荒謬的方法都會想要試一試,就比如現在的我正打算嘗試用心電感應通知那隻自戀狐狸來救我。

結果事實證明,心電感應這種事根本就是用來騙那些智力發育不健全的低能兒的一種低能手法。我在心裡呼喚得腦袋都快要爆掉了,眼前連狐狸毛都沒有出現一根。

“千梔。”

表嬸突然出現在門口,昏暗的燈光下,她手裡似乎捧着什麼。

我激動地熱淚盈眶,不停的翻眼睛,示意表嬸趕快來救我。

表嬸伸手拉開燈,昏黃的光一下子映到眼睛裡,眼前出現一陣短暫的失明。

過了幾秒鐘,眼睛才漸漸適應光線,睜開眼睛,表嬸的衣着結結實實嚇到了我。

由於每天都要在勞作與家務之間奔波,表嬸的穿着從來都是隨便的,乾淨倒是乾淨,卻給人一種邋遢的感覺。

可現在,表嬸整個人幾乎煥然一新,一身半新的衣裳整潔熨帖,款式落伍的高跟鞋一塵不染。

已經是深

夜了,表嬸打扮成這個樣子,在昏黃的燈光下,說不出來的詭異。

表嬸把垂下來的幾縷頭髮抿到耳後,原本手裡平舉着的東西垂下來一部分。

我看的真切,那是件衣服,正紅色的衣服,一絲雜色都沒有看,這樣的衣服估計找遍H城小街小巷的服裝店都買不到。

表嬸坐下來,眼睛裡滿是慈愛,“我親手做的,好不好看?”

不能說,也不能動,我只能以疑惑的眼神看向表嬸。

“千梔啊,你看這衣服多喜慶,你來穿上它,好不好?試試看,你一定喜歡。”

不好,一點都不好。

我用眼神傳達着,但表嬸顯然不明白我的意思,開始動手給我套衣服。

表嬸滿意地看着我,憐愛地替我把頭髮理順,扳過我的身體,面對着大衣櫃上的鏡子,“瞧這紅,顏色多正呢。新嫁娘的衣服,就得是這種紅,喜慶着呢。千梔你穿上真的很好看。喜歡嗎?”

我想,凡是精神及審美正常的現代人都不會喜歡這件衣服,誇張到死的大紅色,不知道是什麼年代流行的款式,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除了難看我沒辦法想出另一個詞來形容穿上它的人。

可表嬸看起來對這件衣服很是滿意,整了衣領又整袖子,嘴角的笑意半晌都退不下去。

“真是漂亮,小晨一定也喜歡,小晨那孩子啊,打小就喜歡你了……”表嬸自說自的,咯咯笑了一會,架着我胳膊站了起來,“好了,該去跟小晨拜堂了。”

拜堂?我眼角一抽,是我聽錯了麼?

表嬸力氣很大,跟男人差不多,架着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我走路根本不成問題。

表嬸帶我穿過院子,站在一間一直鎖着的房間前,房門虛掩着,隱約透出一絲光線。

這房間不是放雜物的麼……?

表嬸看出我的疑惑,笑着推開門,“看,爲了這麼一天,我和你表叔可是準備好久了呢,就等着給你們兩個驚喜呢。”

看着眼前的景象,恐懼感頃刻爬滿了全身,我苦笑,這應該叫做驚嚇纔對吧?

紅色的帷幔繞着房間掛了一整圈,大紅喜燭擺在木桌上,流着殷紅的淚。喜燭的質量似乎不太好,有黑色的煙不斷地冒出來,伴着噼噼啪啪的輕微聲響。

表叔喜氣洋洋地坐在木桌左側,連聲道着,“好,好,就等這一天,就等這一天呢……”

“千梔?媽?”

蘇晨站在房間中央,被一圈紅色包圍着,誇張的紅色大花球掛在胸前,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爸,媽?這到底是……?”

“傻兒子,你不是一直喜歡這個表妹麼,今晚就讓她嫁給你!”表叔笑得嘴都合不攏,扯了一塊大大的紅布過來,伸手就要蓋在我頭上。

蘇晨一把拉住表叔,神色訝異,“爸,你們說什麼?千梔要嫁給我是什麼意思?”

表嬸假裝生氣,嗔兒子一眼,“千梔要嫁給你,你不高興?”

“媽,你們……”

“好了,不要再說了。”表嬸拉下臉來,“爸媽怎麼做,都是爲你好,聽我們

的就對了。”

“可是,我們不能……”

表叔臉色也嚴肅起來,“小晨,這些年我們都是怎麼說的?”

“我……”蘇晨頓住,長長的睫毛垂下,轉身看向我,“千梔,你是不是,真的願意嫁給我?”

我不願意。

但我沒辦法說出來,我的嘴巴一個音節都沒辦法發出。

表嬸扯過表叔手裡的蓋頭,兜頭蓋了下來,“丫頭家臉皮薄。千梔不說就是願意了。”

蓋頭一罩下來,眼前的光線立刻變成壓抑的暗紅色,除了自己的鞋面什麼都看不到。

沒多久,我聽見蘇晨的說話聲,很輕,卻足夠聽得清楚。

“千梔,小時候的願望實現了呢。我……真的很開心。”

“哦呀,你們一家人還真是自私,隨隨便便就可以搶別人的未婚妻麼?”

是桃夭!

“送過去的水你沒有喝?”是表嬸的聲音。

我聽見桃夭的腳步聲向這邊靠近,刷的一下,腦袋上那塊煩人的紅布給掀了下去,頓覺呼吸都順暢了不少。

桃夭那副嬉皮笑臉的無賴神情,在此刻看起來真是分外的親切,簡直讓人忍不住想撲上去親兩口。

“那種程度的迷藥都會動不了,千梔你果然好笨呢。”桃夭勾起嘴角,拋個媚眼過來。

蘇晨表情變了變,憤怒地看向表叔他們,“迷藥是怎麼一回事,爸,媽?!你們用迷藥來控制千梔?”

桃夭不屑地冷哼,“哦呀,有什麼好驚訝,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麼。”

“有什麼可生氣的,我們還不是爲了你好。”

“你媽說得對,小晨,爸媽永遠都不會害你的。”

表叔表嬸一唱一和,桃夭捂住嘴巴打了個呵欠,“行了,你們的家事自己解決,這個蠢女人我帶走啦。”

蘇晨不說話,雙脣微張,眉頭緊皺着,一副受了傷的表情。

桃夭攔腰抱起我,兩隻桃花眼微眯,“你這傢伙啊,真是一時半會看不好就出狀況。”

“不能走!千梔是一定要成爲蘇家兒媳婦的!”

表叔嘴脣緊緊抿着,眼珠像是要從眼眶裡鼓出來,用力攥住一柄細長的西瓜刀。

“爸!”蘇晨驚呼出聲。

表嬸攔住要撲上前阻止的蘇晨,溫柔地勸着,“乖兒子,不要擔心。爲了你爸媽什麼都肯做的。”

“哦呀。”桃夭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傷到你的話,這個蠢女人一定又嘮叨個沒完。”

死狐狸精,能不能不要老是蠢女人蠢女人說個不停啊?

就在我翻白眼的時候,表叔的身體似乎動了一下,一道白光劃過,豔紅的液體從桃夭肩頭涌出,染紅了大片的衣服。

桃夭神情微微一怔,嘴角緩慢地挑了挑,“已經……半魔化了麼。”

刀尖上還滴着血,可表叔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做出這種傷人的舉動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嘖,疏忽了呢。”

桃夭略一皺眉,眼神掃過肩上的傷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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