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對此事全然不知的蘇婉凝,還在揚州安胎。
又過了大半個月,南宮晴在揚州玩的沒什麼新鮮感了,不知聽誰說的,聽說離揚州不遠有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吵嚷着要去那裡遊玩。
南宮羽說什麼都不答應他,南宮晴竟然要自己獨自前去,蘇婉凝看着南宮晴那樣子,便對南宮羽說她也想出去散散心,南宮羽這才答應。
南宮羽整整準備了三天,方纔動身,臨行的時候,誰都看得出南宮羽不高興來,對南宮晴的態度也是生冷,似乎對南宮晴要出玩的主意很反對。
蘇婉凝只是看着也不說話,便上了馬車。
剛剛在外面蘇婉凝就看到這輛馬車很大,厚重的杉木雕刻得非常精緻,可進了車廂卻發現裡面的空間並不大,還好佈置得很合理。
南宮羽雙目緊閉,斜斜的靠坐在舒服的軟榻上,軟榻下面是隱蔽的暗格,裡面存放了酒和食物,車廂的中央還有一個小小的炕幾,角落裡還有幾本書,即使長途跋涉,坐在這樣的馬車裡,也算享受了。
蘇婉凝在他的對面摸索着的坐了下來,剛剛一坐定,就聽見車把式一聲吆喝,馬車搖搖晃晃的行駛起來。
窗簾飛起,蘇婉凝外面的風景迅速的在她眼前掃過,看不清了細節。
那山明水秀的地方離揚州有些遠,他們臨走的時候城門都關了,厚重的城門慢慢的開啓,傳來了悠長的嘶鳴,馬車從那洞開的大門中緩緩的行駛了出去,那條狹長彷彿沒有盡頭的城牆通道,終於被蘇婉凝們慢慢的拋在了身後,消失在了視線中……
接下來很長的時間,周圍都是一片沉默,耳邊只有車輪磕碰着發出的單調的奪奪的聲音,卻顯得這車廂裡更加的寂靜。
南宮羽,好像睡着了一樣,從蘇婉凝上車到現在,一直沒有睜眼。
但這個男人即使閉着眼,還是有一種讓人覺得他沒睡的氣息,蘇婉凝蜷縮在角落裡,不想打擾南宮羽休息,這也是他第一次和這個男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就在蘇婉凝以爲他沉睡不醒的時候,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目光一下子交集,讓蘇婉凝驀地一驚,而就在這時,一直勻速行駛的馬車突然拐了個彎,蘇婉凝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在車廂上。
怎麼回事?!
蘇婉凝驚愕的睜大了眼睛,卻發現他雖然睜開了眼,神色卻依舊很平靜,只看了看蘇婉凝,便伸手去撩起了旁邊的簾子,蘇婉凝這才發現,馬車駛進了一處很隱蔽的巷道里,而其他的馬車好像完全沒有反應,依舊朝前行駛着。
蘇婉凝下意識的道,“恭親王,這是……”
就在這同時,一輛馬車猛的從蘇婉凝們的旁邊飛馳而過,定睛一看,竟然是和蘇婉凝們現在坐的馬車一模一樣的!
而在兩輛馬車擦身而過的同時,蘇婉凝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響,整個車廂都劇烈的搖晃起來,竟然是蘇婉凝們這輛馬車上的幾塊車廂板,被硬生生的扯落!
現在整輛馬車幾乎是煥然一新,外面全都是堅固的松木,
也有精細的雕花,但不是剛剛那些威嚴的盤龍團鳳,而是祥雲飛虎,鑲嵌着一些亮晶晶的松石,層層紗帳從車頂上飄然落下,風拂紗起,好像被雲霧籠罩着一樣。
所有的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一瞬間。
當蘇婉凝再回頭時,那輛和他們一模一樣的馬車已經迅速的駛出了這條巷道,插進了原先的車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車隊緩緩的朝大道駛去。
偷天換日,這個做法宮裡的人多少都知道一些,每一次皇族出巡,都會用替身來故佈疑陣,他這樣做,無可厚非。
可是——蘇婉凝心裡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爲什麼這套手法,他要在出城之後,才做?
雖然蘇婉凝的心裡有千般疑惑,但蘇婉凝當然不會去問南宮羽,而他也絕對不是一個會解釋的人,馬車就這樣離開了皇城,慢慢的朝着南方駛去。
接下來的日子倒是很平靜,夜裡本就安靜,間或才能聽到別的馬蹄聲從旁匆匆而過,剩下的只有車輪磕碰在地上發出的單調的聲音,讓這段旅程越發顯得寂寥。
一路上,南宮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蘇婉凝還是第一次看見南宮羽這樣嚴肅的模樣,平日裡平易近人的南宮羽,似乎在這一刻就不在了。
這種氣氛,好像是回到了剛離開皇宮的那一天。
只是,這一次的沉默更漫長,漸漸的好像融入了這狹小的空間裡,連空氣都緊繃着。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崩潰。
深夜,南宮羽喝了不少酒,然後靠在臥榻上,似乎睡着了。
簾子晃晃悠悠,不時灌進來一些冷風,蘇婉凝想了想,拿起一件雪狼皮大衣給他輕輕的蓋上,然後退回到車廂的角落裡,安靜的坐了一會兒,實在閒得無聊,索性從角落裡拿起一本書,翻閱起來。
有些意外,手裡的這本書,竟然是《十三經注疏》。
當蘇婉凝看得有些累了,偶然擡頭,猝不及防,一下子對上了一雙冰冷的眼睛。
不知什麼時候,南宮羽已經醒了,正看着蘇婉凝。
“恭親王?”,蘇婉凝倒是嚇了一跳:“你,醒了?”
“……”
他沉默不語的看着蘇婉凝,那種過分的安靜讓蘇婉凝有些不安,難道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書?這樣想着,蘇婉凝急忙將書放到了一邊,可他什麼也沒說,卻慢慢的起身,朝蘇婉凝過來。
車廂裡的空間太小,一個很小的動作都那麼顯眼,而他俯身朝蘇婉凝過來時,那種懾人的氣勢讓蘇婉凝有一種如山壓頂的錯覺。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後面響起。
官道上雖然過往的人不多,但間或也會有趕路的人,這樣的馬蹄聲並不陌生,往往是從後面響起,然後慢慢的消失在前方。
但這一次,馬蹄聲卻在蘇婉凝們的面前停下了。
“恭親王,屬下有要事稟報。”
蘇婉凝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南宮羽微微蹙眉,擡起頭,“說。”
“馬隊覆滅
,替身身亡。”
什麼?!
難道,南宮羽之前的那一批馬隊全都……
蘇婉凝心中一驚,急忙擡頭看向南宮羽,他卻並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只是冷笑了一聲,喃喃道,“果然是被人盯上了。”
這句話他說得聲音很小,但蘇婉凝與他近在咫尺,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對外面道,“下去領賞吧。”
“謝王爺。”
那人說完便策馬離開,南宮羽慢慢的低下頭,看着蘇婉凝蒼白的臉,突然道,“害怕了?”
“……”,蘇婉凝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知道,是誰要害你嗎?”
“……”。蘇婉凝咬着下脣,過了很久,輕輕道,“不知道。”
他挑了挑眉毛,倒像是有些意外的看了蘇婉凝一眼,然後笑了笑,“蘇婉凝以爲你這麼聰明,肯定能猜得出來的。”
其實,蘇婉凝之前並沒有看出什麼,只是從今日出城那一輛一模一樣的馬車就看出了端倪,她就知道南宮羽肯定是發覺了什麼,但她實在想不出是誰留不得她們,因爲她們在揚州根本就沒仇人啊。
而南宮羽卻只是笑笑不語,一句話也不說。
蘇婉凝隨後趕忙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回去吧。”
南宮羽眼眸一轉,“都走了大半夜的行程了,哪裡是那麼好回去的,其實蘇婉凝也不知道有人惦記咱們,那馬車不過就是蘇婉凝試探一下而已。”
原來,南宮羽是在試探,以此便可看出南宮羽是個何等心思縝密又小心謹慎的人。
蘇婉凝未免有些不安起來,她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健馬長嘶,馬車劇烈的搖晃了一下,蘇婉凝和南宮羽有些坐立不穩,差點就跌倒下來,外面已經響起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好像有很多人來了。
“哈哈哈哈——”
一個張狂的笑聲傳入耳中,只聽那一片嘈雜聲中,一個人大聲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這是——
蘇婉凝心裡一愣,又聽到一羣人齊整整的接口,“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錢!”
山匪?
這兩個字驀地出現在腦海裡的時候,蘇婉凝不知怎麼的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她堂堂一宸妃南下,車隊覆沒,替身身亡,明槍暗箭大風大浪都躲過了,居然碰上了——山匪?
“小心,有劫匪!”
“過來,保護——保護主人!”
外面的護衛大聲喝道,一時間只聽刀劍齊刷刷出鞘的聲音,就算還隔着一層簾子,也能感到刀鋒劍刃散發出的迫人的寒芒,那些山匪也媽啊孃的亂罵了起來,兩隊人馬眼看着越來越近,騰騰殺氣在這官道上蔓延開來。
蘇婉凝擡起頭看向了南宮羽,卻見他的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睛——竟然充血變紅了!
“恭親王?”
蘇婉凝擔憂的輕輕喊了一聲,可話還沒說完,就看見他猛的伸手,一把撩開了簾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