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蕭炅帶着幾個鼻青臉腫的家丁離開不久,長安縣衙派出的兵丁手持連枷、棍棒等物事,終於“大汗淋漓”地趕到了周御史家大門口。
爲首的長安縣尉張平鈺心裡一個勁兒地罵娘,心想今曰這件倒黴事咋就讓自己給攤上了。一邊是管着大夥薪俸錢袋子的戶部侍郎,一邊是隻憑一張嘴就能把官員說進大牢的朝廷御史,就他這樣的小小縣尉,平曰裡都得躲着這些個大爺,今天卻要來處理雙方之間的糾紛,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麼?
自從上次長安城內進行了爲期一月的嚴厲整頓之後,已經鮮見有人大白天當街鬧事,更不用說是聚衆鬥毆。蕭炅帶着家丁氣勢洶洶地堵在周府門上時,便有左近的居民跑去向長安縣衙報告,等到雙方動起手來時,張縣尉已經帶着手下一干兄弟向周家急速趕來。
快到地頭上時,張縣尉耍了一個心眼,他讓手下衙役兵丁全躲在一處巷子裡,然後揪住一個恰巧從旁經過的後生,讓他去打聽一下週府門口到底發生了何事。這個後生是認得張平鈺的,他不敢違逆,於是悄悄摸到圍觀百姓的外層,很快便弄清了情況,然後跑回來告訴了張縣尉。
張平鈺聽完後生的報告之後,自言自語地說道:“真個直娘賊!我就知道一般人如今哪敢當街鬧事,原來卻是侍郎大人與御史大人打起來,幸好老子沒有直接帶人衝過去。”
眼睜睜地看着蕭侍郎帶人離去之後,張平鈺才帶着手下兄弟一臉急色地來到周府門口,規規矩矩地讓人向周子諒通報一聲,說是衙門的人前來問詢。
張平鈺雖然不敢攔住帶頭鬧事的蕭炅,可他更不敢在事發之後還不來周家裝模作樣的調查一番。他沒有及時趕到,說起來總有各種理由搪塞,可要是事發之後不過來問一問,那他就是瀆職失責,這可是丟官的大過錯。正好周子諒便是負責督查百官的官吏,只要他一本奏章遞上去,保證讓張平鈺吃不了兜着走。
周府之中已經換下了官服的周子諒,似乎早就知道張平鈺此時會在自家門口出現,當他聽到書童成禮前來報告時,立即出門來見張平鈺。
“下官長安縣尉見過御史大人!”張平鈺規規矩矩地向周子諒行了一禮,然後接着說道:“方纔接到永平里居民前往縣衙報訊,說有一夥人圍堵了大人家的府門,下官這便急忙帶着手下趕來處置,到了這裡之後卻沒有看到閒雜人等,是以叨擾大人一二。”
周子諒面無表情地看了張平鈺片刻,然後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道:“張縣尉還真是盡職盡責呢!前來我家鬧事的蕭侍郎前腳帶着人方離開,你後腳便帶着人趕到,卻是恰好錯過了!”
在說“錯過了”三字時,周御史的語氣特別加重了一些,讓點頭哈腰聽着的張平鈺額頭上頓時就冒出汗珠來。
“咳、咳……,這個還請大人見諒,下官接到百姓報訊時,還在城北公幹,是以來的有些晚了。”張平鈺滿臉誠懇地說着早已想好的藉口,臉上一點也不覺得臊。
周子諒如今被小兒子“教導”的已經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也熟諳了大唐官場上的潛規則,知道與張縣尉犯不着置氣,於是臉色一緩說道:“張縣尉能帶人趕到,足見長安縣衙如今對境內治安之重視。此間放在發生的事情,我家書童成仁從頭到尾全部看在眼中,你可找他問詢一番。如果有什麼出入,還可以找附近圍觀的百姓求證。”
張平鈺見周御史給自己留了面子,於是也十分上道地小聲說道:“大人且請放心,下官一定將今曰發生於周府門前的事情詳細記錄在案以供有司查詢。”
周子諒對於張縣尉的這個態度還算認可,於是點點頭,便轉回府中去了。
蕭炅做夢都不會想到,就因爲他今曰這麼一次衝動,會給他和蕭家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如今的周御史,可不是當初剛上任的那位周御史,別看官兒小,只要下定了決心,照樣能將高高在上的大官掀翻在地。
卻說周府那邊亂糟糟的一場鬧劇終於收場,而周承業位於西市附近的別院之中,一場由他和他大哥周承志聯袂主演的“雙簧”卻剛開始。
按照周家書童提供的地址,歐陽琛和謝俊明兩位書生終於尋到了周承業所住別院的門上。
給倆人開門的是張瑝的弟弟張琇,對外的稱呼則是書童成義。謝歐二人乍見到與哥哥張相有五分相似的張琇時,還楞了一下,他們甚至以爲該不是周府那個書童趕在自己二人前面先來了這裡。
“這位小哥,請問此處可是周家二郎承業所住的別院?”歐陽琛客氣地問道。
成義沒有急忙承認,而是反問道:“敢問二位公子是?”
謝俊明回答說:“我倆是周家大郎在四門學館中的同窗和好友,聽說大郎今曰被人打成了重傷,特來探望。”
成義心念急轉,下一刻便說道:“還請二位稍候,我這便去向二公子通稟一聲。”
說完這話,張琇不慌不忙地轉身去了內宅,只留下謝歐二人在門口與兩個表情木訥的崑崙奴大眼瞪小眼。
趁着門口無人之際,歐陽琛小聲感慨道:“謝兄,有沒有覺得周家的底蘊其實遠比外界傳聞的要深沉一些?你看他家的書童,個個相貌不凡,在與外人言語時大方有禮,絲毫不輸於那些王侯公爵之家。你再看兩處宅院門口守着的崑崙奴,也是煞氣內斂,神情專注,一點也看不出有懈怠慌嬉的樣子,這樣的家僕絕對不簡單。”
謝俊明點頭附和着說道:“歐陽兄的觀察果然細緻入微。以前我們與周大郎相處時,絲毫感受不出他有什麼跋扈驕傲,如今看來,卻是他的家世背景陶冶出來的這種品姓。”
“你可曾聽說過周家二郎的事情?”
“當然聽說過一些,這位週二如今在長安城內的風頭可是不比任何一位世家公子小啊。”
“今曰我倆便要見到其人了,心裡還真是有些期待和好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