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暮景的身份可想而知,即便是他已經去世了十多年,但曾經爲東秦做下的任何事,立下的不世功勞,輝煌舉業,清名仁善,風光霽月,這是任何一個東秦人,乃至全天下都知道的。
雖然當年的方哲耀再是年幼,但他也是聽着蒼暮景的傳聞長大,更是身爲皇子,不可能不知道蒼暮景的名頭。而這蒼暮景的親生女兒辰辰,如此身份,足叫他按耐不住震驚激動。
“蒼神醫的女兒,怎麼可能會被抓到天牢關着?那狄嘯康知不知道這件事?”方哲耀急切道。此時的他,已經又和剛纔變了。之前不過是慎重小心,而現在纔是真正的震驚疑惑!
唐溪淡笑看着他,反問:“如果狄嘯康知道了,五皇子說他會如何?”
瞬間明白過來,方哲耀激動的一拍桌子:“好,那這件事,本王必須做。”
“那個老東西,竟然敢謀我方家的反,若非找不到真憑實據,本王絕對向父皇報告,請父皇將他滿門抄斬。哼,等救出了蒼神醫的女兒,到時候我看他狄嘯康還能有什麼話說。”
剛說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不過郡主,你就真的能保證,就憑這個……一個女子,就能夠絆倒狄嘯康?”
“本王的確聽說過一些,說當年狄嘯康和蒼神醫之間並不如表面那麼好,甚至蒼神醫的死都有可能和狄嘯康有關。不過,究竟是需要有什麼證據,才能夠說明狄嘯康的問題?”他一邊說,一邊凝神思考,一邊喃喃道:“除非……是當年狄嘯康的謀反證據……”
他猛地醒悟過來:“對了,當年蒼神醫可是親自去了邊境,他定然是得到了什麼,後來在臨死前交給了其他人。若天牢中的人真的是他的女兒,那麼這些證據肯定就在她手上了。”
越想越覺得是,他激動的騰身而起,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好,本王立即派人去佈置,今晚必須將人救出來。嗯,半點也耽誤不得,萬一……被狄嘯康知道了就麻煩,那個刑部侍郎季溫倫已經是本王的人了,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那好,我就靜候五皇子佳音了。”唐溪微笑道。
……
狄府。
書房中,狄嘯康執筆行書,顯得心緒平和,一切盡在掌握中。筆下的字體蒼勁矯健,宛若蒼鷹翱翔,躍然於紙面,透着一股上位者的氣勢。
時間一點點過去,點燃的檀香已經從清淡變得虛無,直到再也嗅不到。
一個心腹躡手躡腳的走了進來,低聲道:“老爺,那邊還沒有消息。”
“嗯。”狄嘯康淡淡一句,連頭都沒有擡。
寫完,淨手,換衣,然後到了黃昏,依舊沒有特別的消息。狄嘯康就像尋常一般,用完晚飯後喝了半杯清茶,而後去花園看了看雪景,再回書房看書,寫奏摺,看不出半點異樣。
終於到了天色全黑,戌時,心腹第五次來彙報時,說話終於不一樣了:“老爺,有消息傳來,那邊已經有動靜了。不過還沒有動手,應該正在佈置,想來時機一到,就會出手。”
“嗯,好。”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只不過這一次多了個‘好’字,而且狄嘯康的眼神中多了一抹
笑意,猶如狩獵時的盡在掌控。
表面上半點也看不出,但只有狄嘯康自己心中最清楚,他佈下的計劃終於開始了。究竟是不是他心中所想,楚輕侯,究竟是不是蒼暮景的弟子,只要計劃一點點佈下去,他就會徹底明白了。
夜色漸涼,即便是書房中燃着炭盆,但也開始被冷意侵襲。狄嘯康沒有管一旁顯得有些發冷的林守正,只拿着一卷書慢慢看着,眼神一行行從字面掃過,一副成竹在胸看戲的樣子。
老僕什麼也沒有做,只被他下令站在一旁伺候,端茶倒水。他始終是一副岣嶁着身形,蒼老的猶如隨時都快死去的模樣,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站在角落一動不動,更是猶如一個幽魂。
林守正卻沒有這麼平靜,他心頭越來越急切,迫切的想要知道狄嘯康的計劃會不會成功。他甚至開始設想,若是真的將楚輕侯的把柄抓在手中,會不會能夠藉此要挾他,將他身上的毒素清除。
痛苦了十多年,他實在忍不了了,螻蟻尚且貪生,能夠活,他終究不想死。
終於到了子時,萬籟俱寂,緊閉的窗戶外似乎都能夠聽到簌簌的大雪紛飛聲音。那一直負責傳遞消息的心腹再次走了進來,沉聲道:“老爺,那邊已經有動靜了,他們進去了。來人十多個,我們的人已經按照計劃放他們進去,只等證據確鑿就好甕中捉鱉。”
“嗯,好啊,好啊,這下終於上當了。”狄嘯康終於笑了起來,猶如風乾樹皮般的臉上皺紋舒展,得意之色躍於臉上。
用不了多久了,只要等他抓住楚輕侯的把柄,到時候就可以徹底將他剷除。他若是蒼暮景的弟子,那麼蒼暮景的醫術《帝醫經》自然在他手上,而且,難怪他會煉製長生丹!
其實種種跡象都證明了楚輕侯和蒼暮景有關,只不過以前他掩飾的太好,不但騙過了德慶帝和所有朝臣,就連他和全天下人都騙過了。
果然是和蒼暮景一般僞善的人啊!脣邊不由得揚起一抹冷笑,狄嘯康一根根將手指握緊,彷彿要將楚輕侯徹底禁錮在自己手中,欲生欲死,全憑他一個念頭。
他必須要得到的,就是當年被蒼暮景得到的那幾封書信,他親筆寫的書信。
那是他當年一時不慎,落入蒼暮景手中的唯一把柄,後悔至今。當年他和北越國勾結,試圖借北越國出兵之際,假意戰敗,而後引兵入境長驅直入,最終攻佔盛京,讓北越徹底統治東秦。
他的好處,自然是早就許下的半壁江山。終生爲臣,豈能有一日爲君來得好?就算是背上個叛國之名他也不在乎了,誰不知道歷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只要他成了半個東秦的皇帝,改朝換代,以後還有誰會記得他做過的那些事?
只可惜,在最重要的關頭,蒼暮景這個多管閒事的,竟然壞了他的好事。
不僅治好了東秦士兵的疫病,而且一手毒術直接將三分之二的北越國將士弄的手腳發軟,連站都站不起來。後果可想而知,他的計劃怎麼能不失敗,怎麼能夠不眼睜睜看着蒼暮景成爲了護國醫神,成爲了德慶帝心中的功臣?
他怎麼會甘心?
但他卻更沒有料到
,就在他剛剛回京的第一天晚上,蒼暮景直接找到了他,拿出來了他通敵賣國的文書和親筆字跡的書信,要挾他若是不徹底悔改,不將他狄家大軍和他長子狄元峰派往桑乾河對付烏羯,他就要將這些證據交給德慶帝,讓他狄家滿門抄斬!
往事一幕幕閃過,狄嘯康臉色越發陰沉。
若不是蒼暮景多管閒事,現在的他早就是東秦之主了,怎麼還會屈居人下,搖尾乞憐?
不覺又陰笑了起來,當年的他能夠最終對付的了蒼暮景,那麼現在就同樣能夠收拾他的弟子。蒼暮景被他以‘功高震主’之名,暗中向德慶帝進言,而多疑薄情的德慶帝終究是上了當,最終讓鐵翼偷襲了蒼暮景。
“呵呵呵……”想到好處,狄嘯康忍不住笑了起來。
蒼暮景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最終居然死在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弟子手上,而他現在另一個弟子,很快也要死在他手中了。等楚輕侯一死,方家幾個皇子根本不足爲懼,德慶帝已經成了獨臂皇帝,如此可笑,還不如他直接篡位,免了德慶帝成日在龍椅上丟人現眼的好。
正在這時,房門敲響了,那心腹匆匆進來,神情有些變了:“老爺,天牢中打的很激烈,控制不下去,對方突然來了很多人,我們這邊有些攔不下了。”
臉色一沉,狄嘯康喝道:“廢物,不是讓你們早點佈置好的嗎?前來劫獄的人,必須要抓住,死了都不能放跑!”
心腹退下,而後一刻鐘後又來了:“老爺,不行了,對方直接在天牢中放了一把火,乘着火勢退出去了。我們的人被他們帶走,下落不知……”
“啪!”一巴掌打了過去,狄嘯康怒道:“混蛋!都是些飯桶!”
心腹捂着疼痛的臉不敢求饒,卻戰戰兢兢的道:“老爺,不是我們……那、那……消息說,他們好像有接應的人,不止是外面,而且天牢中也有人。我們的人一進去,結果反而中了計,被埋伏在裡面的守衛殺了個措手不及!”
“什麼,天牢的守衛?”狄嘯康眼瞳一縮,一股冷煞之氣瞬間流露。
不對勁,到底是怎麼回事?
明明一切都佈置的好好的,只要楚輕侯營救的人進入天牢,自然會驚動天牢中的守衛,但爲何……這些守衛竟然會幫他?難道楚輕侯也將人手安插在天牢中了?
……
五皇子府上。
聽到消息的方哲耀大喜,他一夜未眠,就是等着這好消息。他立即站了起來,急切道:“人呢,既然救出來了,還不給本王帶過來?”
手下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道:“五皇子,我們已經問過了,他們……他們好像不是……不是……”
“不是什麼?”方哲耀一聽,臉色一沉,喝道:“到底怎麼回事,他們不是什麼?”
“那幾個男的什麼都不知道,而那個女的,看起來就跟個鄉下丫頭一般,什麼都不懂,我們問她幾句,她都快嚇死了,只怕……屬下懷疑,她根本不是五皇子你要找的人。”
“什麼……”方哲耀一聽,渾身一涼,滿心的興奮煙消雲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