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清澈的玉帶河,時值隆冬卻也沒上凍,江面霧氣繚繞,漫天紛紛揚揚的碎雪灑下,整個江面看上去猶如一幅絕美的畫卷。
昔日衆多的各式花船,如今已經零落了很多,顯得冷冷清清。
在滿盛京大肆搜捕疑犯這段時間,這些花船更是首當其中,凡是後臺稍微弱一點的,直接消失,餘下一些也是戰戰兢兢,非到不得已了也不敢見客,生意凋零,苦的衆多紅袖佳人暗自嗟嘆,蹉跎神傷。
不過也有少數沒有受到波及的,比如其中之一的凌霄畫舫。
辰時左右,凌霄畫舫就停靠在河堤岸邊,夏日茂密的垂柳只剩下光禿禿的柳枝,纏繞上一樹的積雪和冰棱,倒也顯得別有一番風情。
一頂小轎遠遠而來,兩個轎伕走得很快,像是有什麼急事一般,匆匆到了河堤岸邊將轎子停下,揭開轎門,走出一個籠在狐裘大氅中的窈窕身影,很快上了凌霄畫舫。
天色還沒有亮,一片昏黑,附近幾乎沒有人影,誰都沒有看見這個時候,竟然有人會來凌霄畫舫。
上了船,唐溪才揭開大氅,畫舫上候着的一個圓臉丫頭連忙接過來,引着她進到屏風的裡間。
早已經擺好茶水的桌旁,水若煙素手纖纖,一隻長頸白瓷青花茶壺中正傾倒着剛泡好的茶水,水線清亮,茶香淡淡。待倒好半杯後,她才擡頭看了一眼唐溪,淡淡一笑頷首,卻並麼有說話,只是溫柔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男子。
“郡主終於來了,本王等你好久了。”方哲耀匆匆道,顯得很是急切。
頓身坐下,唐溪眉頭輕蹙,開口道:“五皇子,你這麼一大清早的就找我來這裡,該不會是因爲昨晚我讓人給你送的那個消息吧?”
“怎麼不是!如此重要消息,本王聽了這麼還睡得着?左思右想,如果不弄清楚,本王怎麼好下手?這消息太重要了,容不得半點閃失,所以本王才請郡主前來,郡主可千萬不要怪罪。”
自昨天晚上突然得到唐溪的消息,他簡直一整晚都沒睡着。一是事情的重要程度,是他最近最爲放在心上的,二是這事拖不得,時間緊迫,必須儘快處理。
只是太過重大,他必須處理好,否則就會是一場麻煩。
唐溪彷彿並沒有意識到什麼,神情依舊是淡淡的:“可是五皇子,我已經說的很難清楚了,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不不!”方哲耀搖頭:“有關如何絆倒狄嘯康那老狐狸,本王絕對不能大意,非要和郡主親自相談一次,弄的清楚明白纔好。”
“郡主請喝茶。”這時候,水若煙忽然開口了,聲音溫柔而甜美,絲毫沒有往昔對外示人的清冷。她微微一笑,而後道:“請郡主和五皇子放心,在我這裡談話,絕對沒有人會發現的,二位儘管放心,當我不存在就好了,若煙什麼都明白。”
“嗯,就是如此。”
方哲耀似
乎很滿意她,在她嫩如春蔥般的手上拍了拍。
“那好。”一切盡在掌握,水若煙也不再對她以前那樣態度,雖然還比不上夜寒或者關海等人,但也讓唐溪滿意了。她流露出一副理解的樣子,點點頭道:“既然這樣,那五皇子有什麼要問的,直接說吧。”
水若煙慢慢的煮茶,用一根白玉小勺在茶中攪着,方哲耀毫不在意她,直接將昨晚得到的消息問了出來:“本王先問郡主,你那消息上說的那件事,可當真?”
靜默一會,唐溪擡眸,朝剛剛給她倒了一杯茶的水若煙點頭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不確定。”
“什麼?”完全沒料到唐溪竟然會給他這般答案,方哲耀眼睛一張,皺眉道:“郡主竟然會給本王一個不確定的消息?這可就奇怪了,郡主幫助本王這麼多麼次,可從來沒有這般,怎麼這一次……”
淡淡一笑,似乎覺得他的想法很可笑,唐溪看着他:“這樣的消息,不確定纔是應該的,若是完全確定,那不是擺明了是陷阱?”
“明明是絕密消息,而且還是和狄嘯康有關,能夠流露的出來這麼詳細,難道不應該是狄嘯康自己泄露出來的陰謀?正因爲不確定,需要五皇子你去查證,那纔有可能是真的。”
覺得道理應該是這樣,可方哲耀已經習慣了唐溪的篤定和手段,現在突然這麼沒有把握,讓他一時也有些猶豫。
“我只是將這個消息告訴五皇子,刑部天牢中關押着幾個人,他們手上很可能有狄嘯康的把柄。至於五皇子你信是不信,其實我並不是很在意的。”
唐溪眸光清冷,帶着一股淡淡的冷意,猶如風雪中的寒梅般傲骨:“但既然五皇子都讓我來了,我也明白你心中重視這件事,我纔會給你提醒一下。”
“說到底,狄尚書和我唐家並沒有什麼矛盾過節,我也和他從無交道,就算狄家真的有一天謀朝篡位,想來他也不至於將我唐家如何。只不過五皇子你,後果就可想而知了。”
“你自己想想,這件事你要不要調查,想清楚了就趕緊行動,時間不多了。”
這話自然是假的,唐溪和狄嘯康之間,仇深似海,根本不是矛盾過節幾個字就能夠表達的。狄嘯康陷害她生父,導致德慶帝懷疑,最終讓人殺了她生父,這個仇,唐溪一定要報。既然狄嘯康主動找上門,還想要算計楚輕侯,那麼她不妨借住方哲耀,好好和他周旋周旋。
只不過這是她的隱秘,自然是不會讓方哲耀知道了。
時間不多四個字,聽得方哲耀眼神一凌,片刻後擡頭,沉聲道:“既然郡主都這麼說了,那本王自然會好好調查一番,只要將那幾個人從刑部大牢中弄出來就行了,並不算難。不過我想問問郡主……”
“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爲何他們身上會有狄嘯康的把柄?若真的是這樣,爲何那老狐狸會不知道,反而將他們關在天牢中
?”
“這些問題,我說不說有什麼關係?只要五皇子將人弄出來就行了,到時候一問自然便知。若是沒有成功,你知不知道逗無妨,並沒有什麼意義。”
越聽唐溪這般說,方哲耀就越覺得此事嚴重。
幾個嫌犯而已,竟然能夠絆倒狄嘯康,他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若非唐溪幫他連方凌玄都幹掉了,他怎麼也無法相信。
“郡主是不知,還是不願意告訴?”方哲耀目光沉沉,看着唐溪。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罷了。畢竟這人身份特殊,要是五皇子知道了,難免畏手畏腳,只怕到時候反而更做不好。而且……我一開始就說了,這個消息並不完全準確,萬一我說了,給五皇子一個天大的希望,到時候萬一情報有誤,豈不是五皇子還要怪我騙你?”
“絕對不會,郡主對本王的幫助,本王銘記在心,無論消息是真是假,無論行動是否成功,本王絕對不會怪罪郡主的。這個郡主就不用在意了,還請告知。”
不過是將方哲耀的嘴堵住罷了,唐溪明知道這消息是假的,但偏偏要這樣說,不過是找一個人代替她和楚輕侯,去天牢中摸摸狄嘯康的底細罷了。
狄嘯康費盡心思佈下陷阱,若是到時候沒人去上當,他絕對會懷疑是被識破了。但只要有方哲耀的人去自投羅網,但卻又不是狄嘯康想要設計的那個人,到時候絕對會讓他心生疑惑,摸不清底細。
火候已經查不多了,唐溪裝作有幾分爲難的樣子,啓脣道:“好,那我就告訴五皇子。據我所知,天牢中關押的幾個人中,有一個人最爲特殊……”
說道這裡,她看了水若煙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方哲耀一眼就明白了,立即道:“若煙,你先回房,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是。”沒有絲毫介意,水若煙起身施了個禮,開門出去了。
只是想要顯得消息絕密,唐溪和水若煙之間已經有了基本的默契,畢竟已經事先商量好了。見狀,她終於點點頭,繼續道:“其中一個人,是個叫辰辰的女子,五皇子可猜得到她的真實身份?”
“郡主請講。”
“她就是已故護國醫神,蒼暮景的親生女兒。”
“什麼!”方哲耀聽得渾身一震,臉色大變。
簡直沒有想到居然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就算唐溪說那人是什麼公主,是方凌玄留下的奸細,甚至是北越國、南魏國的刺探,他都不會這般震驚。但這個消息,如此身份,別說是他,只怕整個東秦的任何一人,聽了都不會平靜。
“蒼神醫的女兒,辰辰?怎麼可能?”方哲耀失聲喊了出來。
“這就是我得到的消息,的確很讓人吃驚對吧?”唐溪看着他,神情越發顯得意味深長:“所以我想問五皇子,那你究竟知道不知道,這個蒼神醫的女兒辰辰,對於狄嘯康來說,究竟有什麼重要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