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嵐熙公主夜間見鬼一事已經被方凌玄勒令禁止外傳,也只說是她受驚過度做噩夢罷了。但有關見鬼之事還是在山莊中的下人、宮女太監中小範圍流傳了開來,有不信的,也有懼怕的。
因爲魏皇后安胎一事,雖然回宮中取藥的人已經回來,唐溪也給魏皇后用了藥,但表示依舊要調養兩天再看情況,若是沒有問題,大約再三日後就沒有大礙,可以返京了。
原本德慶帝還有些急切長生丹一事,但也怕楚輕侯勞累過度影響煉丹,也乾脆讓他乘機好好休養兩天。整整一天,他都讓楚輕侯伴駕侍奉,給他說一些服用長生丹需要注意的問題,特別是對於丹藥的效果這些尤爲重視。
楚輕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娓娓而談中說到一枚長生丹最少可能延壽一百載,一旦服用就能保證無病無痛,德慶帝聽得紅光滿面,儼然將自己當成了很快就要成仙的架勢,喜不自勝。
時間悄無聲息的過去,處於強烈期盼狀態的德慶帝心情極好,只除了偶爾想起失蹤的方哲耀會破口大罵一頓,下令讓人繼續嚴查,一定要將這個逆子抓回來。
夜涼如冰,白天就有些陰暗,日光被厚厚的雲層籠罩,到了晚間更是黑暗一片。好在整個溫泉山莊已經處於嚴密戒備狀態,來回巡邏的守衛和禁軍們,讓暫留此處的衆人完全沒有了擔心。
已經快要到盛京了,天子腳下,哪還需要怕什麼?
丑時一刻,山莊一處幽靜的小院中,從月門後閃過一抹黑影。德妃衣衫單薄,只穿着一身白色的褻衣褻褲,寒風一吹冷的渾身發抖。但一想起白日裡唐溪給她說的,她一咬牙,雙手環抱在身前,還是堅定的往前走。
婀娜的身體在夜色中猶如一道鬼影,帶上了幾許詭異,德妃藉助花木的掩飾,長髮飄飄,臉色慘白,不時閃躲生怕被巡邏的禁軍發現,越發顯得飄忽滲人。
白天裡已經看好了位置,但那裡距離她現在暫住的梅軒有一段距離,加之對地形不太熟,即便已經將線路背熟,但四周一片昏黑,她依舊走的跌跌撞撞,不時還要停下來觀察一番。
真的可以嗎?這次她真的能夠心願達成,看到德慶帝痛苦的模樣?
想起唐溪對她說的話,一直在心頭想要德慶帝死的心念不覺也減少了很多。
蹲在一棵大樹後面,看着前方走來的一隊巡邏禁軍,德妃冷的臉脣都蒼白,渾身冰涼,但一想起今晚德慶帝就會遭遇的下場,她心頭忽的又燃起了一團火焰。
是啊,爲什麼要讓他死了這麼簡單,能夠讓他痛苦的活下去,豈不是才最好?她以後能夠看到德慶帝苟延殘喘的模樣,痛苦絕望的樣子,那纔是對他最好最好的報復啊!
銀牙緊咬,德妃眼中閃過一抹決絕,待巡邏的禁軍離開後,繼續朝前。
快了,就快要到了,穿過這條林蔭小道,就在前面的百馨園中。
看着前面赫然出現的兩條岔路,德妃遲疑了。
糟了,她忘記是應該向左還是向右了,百馨園在哪個方向,她怎麼記不清了?焦急的看了看左邊的碎石小徑,又看了看右邊一排整齊的灌木環繞的小路,
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頓覺冷汗了都冒了出來。
驀地,身後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德妃赫然回頭,卻見一隊持劍的山莊侍衛正在朝她這邊走來,她渾身一震想要躲開,但走在最前面的那名侍衛已經發現了她,身形一頓,猶如閃電般朝她衝了過來。
“你想死了?”那侍衛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低喝道:“怎麼還在這裡?”
德妃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這羣侍衛居然沒有喊出來,也沒有要抓她的意思,居然問她……
腦中赫然反應過來,德妃這才記起唐溪給她說的‘已經佈置好一切’是什麼意思。原來……原來連這溫泉山莊的侍衛,都已經是唐溪的人了?否則怎麼會容許她一個宮妃在夜間鬼鬼祟祟,而絲毫沒有責問的意思?
一隊十個侍衛,除了抓住她的這人,其餘如臨大敵的樣子,警惕的朝周圍看着,這人陰沉沉的在問她:“怎麼回事?時間快到了,娘娘怎麼還不去百馨園?”
德妃強忍幾乎要凍僵了的感覺,連忙道:“我……我不記得路了……”
那人臉色一沉,一把將她拉到左邊的小徑前:“快走,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看見一座假山之後,月門上寫有百馨園三個字的,裡面就是了。還不快……”
這人根本不像是侍衛,更不像禁軍,對她絲毫沒有恭敬,反而猶如野狼般陰森。德妃不敢多問,連忙朝前跑去,待她離開後,這一隊侍衛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現,依舊按着既定的路線,毫無破綻的巡邏警戒着。
百馨園中,沒有半點燈火,也看不到巡視的禁軍身影,德妃只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暈過去了,心中一股執念卻支持着她。
看了看地形,前方一片修建的整齊的草坪,她心頭劇烈跳動起來,慢慢的走了過去。
腳不停的在地上試探着,德妃記得,白天就是在這附近,她撿了一塊石頭扔在這裡做標記,以免自己忘記了具體位置。那塊石頭去哪裡了?
忽的腳上觸及到一個冰冷的硬東西,她蹲下一看,眼睛一亮,就是這裡。
好了,現在到了最後一步,終於快要結束了。
她從懷中摸出一塊碎掉的玉佩,遠遠的扔出去,然後就着做標記的位置躺了下來。然後,她在草坪上動了動,將身上沾染上一些草屑泥土,覺得裝的已經夠像了,她張口尖叫了起來,聲音淒厲猶如見鬼一般:“啊——”
這慘叫聲遠遠傳開,德妃驚恐的呼聲連綿不斷,片刻就引來了周圍的禁軍。
這次行動根本沒有想過掩飾,鬧得越大越好,以至於在天明之後,整個溫泉山莊的所有下人、宮女太監,以及暫住在這裡的女眷們,連同德慶帝一起,統統都知道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德慶帝臉色陰沉,按捺着怒意:“前晚是嵐熙,昨晚又是德妃,到底是什麼人在搗鬼?德妃現在人呢?”
劉泰惶恐道:“陛下,昨晚半夜德妃娘娘被人發現出現在百馨園中,一副剛驚醒的樣子,也不知道是誰將她偷偷從臥房中弄到了園子裡……德妃娘娘受驚過度,一直在鬧着……”
看了看德慶帝的臉色,劉泰這才猶豫道:“德妃娘娘也是在說……說有鬼……”
“啪!”
重重的一掌拍下,德慶帝怒道:“荒謬!什麼鬼不鬼的,無知婦孺,她分明是被人弄到那裡去的,居然反而說鬧鬼,簡直是……混蛋!”
德慶帝瞬間反應過來,臉色鐵青:“是誰?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不但對公主和德妃下手,居然還敢裝鬼嚇人?方哲耀,那逆子……是不是他偷偷潛入山莊了,想要弄得人心惶惶,然後藉機行刺朕?”
“陛下贖罪!”劉泰嚇的跪了下來:“老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可這鬧鬼?這五皇子……”
“什麼五皇子,他就是個畜生,亂臣賊子!”德慶帝越想越怒,“一定是他,錯不了,一定是他!他居然還不死心,死到臨頭了還想要行刺朕?朕一定要抓住他,活剮了這畜生!”
“來人,將德妃帶來,朕要好好問問她……”
“陛下,德妃娘娘受驚過度,陛下若實在要問,不如……”劉泰戰戰兢兢的道,“爲了儘快查出實情,陛下不如移駕……”
……
梅園,德妃奄奄一息。
一見到德慶帝帶衆親臨,伺候德妃的下人宮女跪了一地:“參見陛下……”
狄賢妃攙扶住德慶帝,冷聲道:“德妃呢,陛下有話問她。”
宮女還沒有回答,就聽到裡間傳來德妃的驚呼聲:“啊——不要,不要殺我!我沒有殺你啊……啊,不要過來……”
德慶帝臉色一沉,大步掀開簾子就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半躺在牀上的德妃。
臉色白的猶如一張紙,連脣瓣也沒有絲毫血色,蓋着被子的德妃目光渾濁呆滯,雙手卻在空中亂舞,彷彿面前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嚇成這個樣子?”德慶帝臉色陰沉,看着牀榻前坐着的唐溪,終究緩了緩臉色,放低語氣:“郡主,德妃如何了?”
唐溪起身,朝德慶帝頷首道:“陛下,今早聽聞德妃娘娘昨晚遇到……所以我來給她看看。德妃的確是受驚過度,情緒不穩,而且受了涼,剛退了燒。我讓人給娘娘熬了一副寧神湯,先讓她平靜下來了,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才能夠問的出來。”
“嗯,儘快。”
德慶帝坐了下來,臉色很不難看,沉聲道:“朕有要事詢問德妃,郡主必須儘快將她治好。”
很快湯藥就端了上來,宮女伺候德妃服了藥,然後退下,不過片刻,德妃的神情已經有了變化,逐漸冷靜下來。
唐溪給她蓋好被子,問道:“德妃娘娘,你覺得好些了嗎?”
眼神轉到唐溪臉上,德妃輕輕的眨了眨,似在無言的傳遞什麼,唐溪心知肚明,被褥下摸着她冰涼的手已經察覺到了德妃的激動。她按了按德妃的手背,示意她冷靜下來,後者轉頭看着德慶帝,聲音柔弱如柳。
“陛下,臣妾……”
“德妃,你昨晚怎麼會出現在百馨園?”
似乎想起了什麼,本已經冷靜下來的德妃渾身一顫,驚恐的道:“鬼!鬼!陛下,真的……真的有鬼啊!”
(本章完)